第十八章 沒心沒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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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她這樣說罷,楊幼禾難免心下一驚。

    楊幕風與尤氏頗為恩愛,早就是楊家除了四房外不可多見的讓人豔羨稱讚的一對了,如今又是兒女雙全,就隻是她看著大哥房中除了尤氏,再也再不到半個不相幹的人了,別說是妾,連個通房都沒有,大伯母雖多次提點尤氏,但皆都像是打在水裏,浮浮沉沉間就沒了影子。

    “你從哪聽得?大少奶奶怎麽肯依,如今這個府半邊都是她把著呢,何況是她。”謠書皺眉將手上的絡子停下抬眼看她。

    “錯不了,我日日跑出去混聽,難道能給姑娘胡謅不成?”

    含畫方又冷笑著道:“十二姑娘這麽巴結著她嫡母,變著法的惡心人,如今這樣,豈不是擺明了給大少奶奶添堵?。”

    楊幼禾聽她說罷,自然清楚楊語凝行事陰毒又不計後果,慣用計謀心比天高,能看清府中真正的主事者仍是宋氏和王氏而並非尤氏,也並非什麽難事,捧高踩低為自己鋪路的事,她也自然做得出來,隻是未免愚蠢了些。

    楊幼禾心下歎息,將手裏的話本子闔了道:“尤姐姐平時待她幾個妹妹都是盡心盡力,哪成想倒養出一個沒心沒肺的人。”

    “她連自己的姨娘都不顧的,哪裏能記得外姓的嫂子,我聽她院子的媽子偷偷碎嘴說她姨娘前年病重,大太太又不管事,遣了丫頭央她當幾樣首飾買點人參養病,竟是連門都不讓進,才是大少奶奶聽說了,偷偷拿了幾十兩銀子把命給吊回來”

    “竟有這事!”謠書捂著嘴驚呼了一聲:“可見心腸冷硬,真是——”卻是說不下去了,複又歎口氣搖了搖頭。

    “端端的一副好皮囊,確實是人麵獸心!”含畫接過她的話便有些憤憤。

    “最是小人難防,這話萬不得再說一次。”楊幼禾皺眉將她說了一句,見謠書吐了舌頭應了,才轉過頭去自己思量著。

    倒不知大嫂著怎麽處置這件事。

    這日楊廷煊興衝衝的跑向楊幼禾處,不待丫頭通報便叫道:“姐姐,我與你有話說。”楊幼禾見他滿頭大汗,怕他中了暑氣,忙叫丫頭端了冰鎮的涼茶和果子。

    楊廷煊飲了一大杯,又隨手捏了果子坐在涼榻上,眼睛亮晶晶的瞧著他姐姐。

    “你那日問我的事,我知道答案了,姐姐怎麽謝我?”

    楊幼禾戳了他的腦袋:“莫不是來誆我畫的罷。”

    “姐姐小瞧我,我好歹有少恒表哥呢。”楊廷煊笑著鼓了鼓嘴道:“我便不同你賣關子了,昨日正巧同大哥拜訪他,我便偷偷問了。”

    楊幼禾聞言哭笑不得,強撐著不表現出來敗他的興:“你竟問他,他可怎麽回你的?”

    “事可大可小,或輕重緩急。”

    “就這一句?”

    “正是,我再問少恒表哥,他卻不願說了,又說姐姐聰慧,必然能想的透徹。”

    楊幼禾扶額:“你竟與他說了我?”

    楊廷煊立時漲紅了臉,支吾著道:“一時岔了嘴。”看她麵色不善,急忙又道:“我說是姐姐,並沒說是哪個姐姐,就讓如姐姐背了這個鍋罷。”

    楊幼禾歎了口氣,隻覺得又氣又笑。卻抬眼見弟弟一溜煙的跑了,當時再也撐不住,伏在桌子上笑出聲來。

    黃媽媽聽見動靜,忙掀了簾子問她,見她正捧了心窩子笑。“姑娘和煊哥兒倒是久不曾玩鬧過了。”楊幼禾這才強忍住笑意輕聲道:“媽媽進來坐著,我有話同你說。”

    黃媽媽應了,見姑娘神色大好,就知道她心中有了定論,果真見她笑道:“多虧了他,竟是我一開始就想錯了方向。”

    “謝天謝地,姑娘總算舒了口氣,這幾日為了此事茶飯不思,臉又小了一圈,我們看著難免心疼。”

    楊幼禾親自扶了她坐下:“讓你們跟著受累,幸虧叫他一語點醒我了。”旋即便壓低了聲向她解釋。

    當今帝後感情甚篤,可皇後除了而公主外再無所出。如今四皇子與其母曹氏一族在朝中隻手遮天,皇上眼見著自己年邁體衰,便擔心皇後日後處境,太子雖說與四皇子朝中之爭不分上下,但太子出身卑微,身後勢力實在薄弱,皇上容忍榮親王、楊家與太子往來,不過是均衡兩個兒子的勢力,由皇後出麵促成此事,一是讓早年失去生母的太子感念皇後,以便日後互相依靠,二是讓曹氏家族有所顧慮收斂。

    黃媽媽早年是宮中的老人,見她分析通透,一時也明了。頓了頓遲疑著開口:“這無疑想世人宣告他心中的人選。”

    楊幼禾聞言便又搖了搖頭:“是否捧殺之舉尚不明確,如今說這些還早了些。”

    太子寬厚明德,睿智仁慈,必能成為一代明君;四皇子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果決勇敢,城府頗深,極富才能,也未必不是一個好皇帝。

    楊幼禾心知本朝開國皇帝退位時五子相爭,當時血雨腥風滿城風雨,不知多少人死於王室奪嫡的刀刃下成為冤魂。現今他已年老,必是翻開史冊感念之時,心生惶恐,怕自己的兒子脅迫他退位,手足相殘,才一直猶豫不決,努力平衡兩人勢力,維持表麵的風平浪靜。

    楊幼禾心中歎息帝王家無情,又深深為楊家所做之舉擔憂起來。

    如今雖瞧著太子勝券在握,但若一步錯,則滿盤皆輸,楊家從此可能大廈傾,萬劫不複。且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隻怕所有人都得為此陪葬。皇後與榮親王府且尚能保得其性命,而楊家壓的這步棋,一步榮華富貴,一步萬丈深淵。

    終究還是一場勝負未分的賭局。

    楊幼禾歎口氣,也知道宋氏不可能將楊家隨意置於如此險境,隻怕曹氏一族對楊家等前朝大族的打壓已經將其逼上了一個不得不做選擇的道路。

    楊幼禾自此便日日叫人留意動向,她上世聞言茶館酒肆最是消息聚集之處,叫黃媽媽遣了可靠的人日日守著,無論什麽消息隻管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