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遠水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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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薑氏要攜兒女上山祈福,一並要帶著董氏幾個。
方才給宋氏說過了,倒見張氏出聲要隨著去,韋氏又哪裏肯落下,也嚷著要去,卻是楊幼禾未曾想到的。
因此留在府中的便隻有四房、大嫂子尤氏和二嫂何氏了。
三嬸瞧著不大歡喜。”
楊靜璿悄悄扯了她的衣衫道。楊幼禾心中苦笑一聲道:“想必是為坐馬車發愁罷,姨娘和姐姐在一旁坐著,不會出事的。”楊靜璿才捂著胸口笑道:“倒也是,雖說出來散心愜意,但坐馬車我也發怵的。”
楊幼禾默歎一聲,將馬車窗的氈簾掩的密了些,才覺得手心溫熱了些。
她與母親提起納妾上山之事,不料她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隻是瞬間目光悠遠了些,似乎要將她身後的屏風望透,半晌後終究淡淡點頭道:“若是能保得安寧,那便不枉你為母親操這樣的心。”楊幼禾心中酸澀,眼眶也紅了,她知道薑氏心中明白,撲倒她懷裏道:“讓母親受苦了。”薑氏環了她的肩搖頭:“是為難你了——”她的手溫暖而有力,像極了小時候哄她睡覺時的樣子。
十一妹妹在想些什麽?難得出來散回心,便先將惱人的事皆拋在腦後才是。”
楊靜璿捏了點心在嘴裏,她與楊幼禾自那日後更是親密無間,這時便一手樓了她的腰。楊幼禾見她似乎沒心沒肺,卻也是通透的人,遂掙脫開來,將她那半塊點心奪了道:“便是想著這點心這般好吃,姐姐竟不分我一分。”
馬車上除了她和楊靜璿,且還有楊若宜和楊敏舒在,楊若宜見兩人打鬧,相交甚好,臉上便帶了戚戚般的古怪笑容:“你們兩個倒才像一母生的姐妹。”楊幼禾聞言,看她縮在角落裏滿麵的悲憐之色,望著叫人不適。
楊靜璿卻是看不慣她這幅樣子,坦言道:“你若哪日收了那敏感脆弱的性子,便也就不用日日自怨自艾了。”楊幼禾知道她往日裏最多是膽小怕事,如今跟著楊語凝等人,倒將其磨得圓滑了些。
楊若宜便垂了頭,竟不時間傳來幾聲輕微的啜泣,她一時有些怔忪,卻見楊靜璿冷笑著將楊幼禾拉到一邊:“不用管她,日日都要哭上一回的。”倒是舒姐兒默默將帕子遞了過去,楊若宜出乎意料的接了,將頭縮在膝上,一路便再不說話了。
雲硯山是先皇賜名的五山之一,有著除舊河山潑墨留白之意,雖是百姓家常去祭拜燒香的一座小山,卻因此頗受達官貴族之喜愛,先皇與當今聖上多次出訪,如今已是普通百姓不能隨意登臨之地了。
楊幼禾下車時,便見百尺黃幔施施遙遙,百米遠處廟堂門庭大開,莊嚴肅穆,不必言說。
自先皇於百米外停攆徒步時,要想進寺便要於此處停車,再走進才行。楊幼禾與眾人走了百米遠,便見一旁立著兩個小沙彌恭恭敬敬的迎道:“已備好素菜客房,小僧便帶眾位施主過去小憩,晚些再帶諸位來拜會雲沐師傅。”
薑氏等人自然沒有異議,將早前備好的香油錢遞上去,便一路隨著到了寺廟後庭。
楊幼禾與舒姐兒和一處住著,薑氏同楊清如一處,董氏與楊惜薇住在一塊,再就是張氏與女兒靜璿,楊若宜和楊語凝一處,韋氏一人獨占一間。
楊幼禾見楊敏舒望著窗外庭院一株紅梅,神色舒展了些,倒也覺得她出來散心是極好的,將她手握了,便覺得十分冰涼。
總該再穿的暖些,姐姐這身子哪裏吃得消。”說著便將手爐塞進她懷中,不知怎的倒又想起他來,往日是她與他共用這手爐,卻不知他今日在做些什麽。
楊敏舒卻輕輕笑著又將手爐還回給她:“我一入冬便這樣的,以前還難受些,如今倒是習慣了,有它也不頂用的。”
楊幼禾聽她這樣說,便想起宋嘉言送給她的貓兒來。
待到眾人用過素齋,又在大殿內祈福跪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叫她們先散了。
韋氏早已不耐煩,扯著臉也笑道:“大嫂與三弟妹先在此處,容我去更衣。”便不知溜到哪裏去了。
楊幼禾方要叫了姐姐去隨意走走,卻見她臉色發白,怕是有些受涼,便先叫她同舒姐兒先回去歇著了,再去尋璿姐兒時,卻不知她去了何處。
她此回帶出來的是含畫,謠書與黃媽媽穩重,府中之事,還需兩人一旁協助些。
含畫見楊幼禾神色懨懨,立即笑道:“姑娘屋子裏若是少了梅花,隻怕夜裏要睡不安穩的,方才那小師傅同我講後山處有片極大的梅園,不如去折枝來。”
楊幼禾聞言不免帶了笑意:“數你消息靈。”少不得跟著她尋著後山去了,一路上倒是沒碰著什麽人,大雪將園中的竹木壓的沉沉一片,小路上的雪也漸漸厚了起來,將遠處的山林更襯的幽靜恬淡起來。偶爾間傳來遠處鳥雀的啼鳴,深深淺淺的讓人辨不出蹤跡。楊幼禾有意去尋這聲音來源,卻看到不遠處一團明黃色裹著的熟悉麵孔來。
咦”她詫異般驚呼一聲,含畫立時問道;“姑娘?”
她再抬眼去細瞧,轉瞬間就隻剩下一處孤零零的梅樹立在那處,哪裏還有什麽大朵的耀眼黃色。
無事,驚起的鳥兒罷了。”她含著笑,目光裏卻含了些疑慮之色:“那邊便是梅園無異了。”
順著她的方向瞧去,卻是一大片的灼灼之色,鋪在茫茫的蒼雪之中。
你在此處隨意逛逛罷,我想獨自去走走。”含畫雖擔憂,卻也明白姑娘心中自有計較,便立在林子外邊等著她。
楊幼禾將鬥篷裹得緊了些,一張臉也罩的隱約起來。
未進林子,便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梅花香氣,她以前最愛杏花,現今卻是對梅花分外眷戀。林子裏的花枝栽種的並不規整,更像是隨著主人的性子般種的,散散雜雜的,卻有一番與眾不同的曼妙。
有些梅花樹花開的正好,有些卻剛約人高,穿梭其中時,衣袂不免帶動幾處花枝,簌簌的便落下花來。
她想著,若是宋嘉言在此,必定要開心些的,那些日日夜夜的孤苦愁悶,都將為了這一刻的遠水近花而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