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切隨緣

字數:3427   加入書籤

A+A-




    楊幼禾到時,正見他捏著笛子背著自己,聽到腳步聲便轉頭凝視著她。楊幼禾一時語噎,便聽少年道:“梅花落了。”

    她幾日以來的情緒霎時崩潰,蹲在地上便落下淚來,宋嘉言目光中帶有憐色,將身上的披風罩在她身上,輕輕將她扶起來。

    我是不是很沒用?”楊幼禾靠著他,似乎能聽見他節奏而有力的心跳聲。少年搖搖頭道:“我都知道,這些不怪你——”似乎歎了口氣:“你終得學會自己去體會人世的浮沉,那些好的壞的,都要靠自己去麵對。”

    那時的楊幼禾並不知道,這是她生命最難以承受的轉折。

    又是一年春來時。

    顧氏溫和清秀的臉上含著笑意,輕輕的摸了摸稍微顯懷的肚子,楊幼禾在一旁坐著,似乎從他身上散發著一種在這裏極為少見的歡喜快樂。

    你四叔是與馮家做過生意的,雖然接觸不深,但聽聞他是個謹慎謙和的人。”楊幼禾心中感激她,卻不好說出口,點頭道:“多謝嬸嬸,如此七姐姐心中也安定些。”

    顧氏心中難免歎息楊敏舒的命運,如今隻盼著馮歡為人表裏如一,對楊敏舒真心實意的好,也比在此任人擺布的強。

    楊幼禾又哪裏不是這般想的,從顧氏房間裏出來,就見黃媽媽立在外頭等她。

    楊幼禾邊走邊聽黃媽媽向她說著查來的結果,果真是有人故意引了一個叫淨明的僧人過去。又知那男子是山下的混混,平日偷雞盜狗的事情幹過不少,那夜裏喝了酒倒在大街上,不知怎麽的第二日就被人在青城寺裏抓了起來,更是被冠上了與小姐私會的罪來,他本來就是地痞流氓,因此起了歹意,卻哪知還未將其訛詐一筆就被拖上馬車灌了啞藥下去。黃媽媽一麵說著一麵皺眉:“我當那日怎不再見他,原是早就被大夫人暗中處置了,不曾想她肯出手幫七姑娘,叫人意外。”

    楊幼禾搖搖頭道:“她哪裏是幫著七姐姐呢,不過是幫著自己的女兒罷了。”

    黃媽媽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兩人便往薑氏處去了。

    待二人走遠了,就見從不遠處的假山後走出兩個人來。

    姐姐怎就知道她會來此處?”楊語凝滿是嫌惡的盯著楊幼禾去的地方,卻見楊惜薇緩緩的笑了:“她向來不夠果斷決絕,隻能旁敲側擊。這府裏與馮家有關的隻有四房了。”頓了一頓,仰了麵諷笑道:“她又能知道多少呢?”

    薑氏坐在床上,看著小女兒細細的為她挑了繡線,坐的端端正正的,眉目極為清秀可愛,又想起楊清如,不由得便歎口氣來。

    楊幼禾聽見母親歎息,難免問她:“母親可是為董氏和趙氏發愁?”

    她心中思量著自從花溪被抬做姨娘,便時時處處變著法給董氏添堵,偏偏把自己又撇的幹幹淨淨,叫董氏吃了好幾次的暗虧,實在是有幾分手段的。卻見薑氏搖了搖頭,叫薛媽媽拿了本精致的冊子給她看。

    她粗略看去,見淨是些官家貴族的家世人口。

    你七姐姐的婚事算是定了,接著便是你八姐姐和你姐姐了。”楊幼禾驟然聽到,不免也生出惆悵來。

    薑氏揉了揉額角:“本就有人向你父親遞了庚帖的,隻是被我壓著,今日裏倒時時有親戚與官家夫人向你祖母提起結親的事來,昨日裏便同我提起此事,教我看看這個,隻怕是要被提上日程了。”

    母親可問過姐姐的意思?”她皺眉將冊子放在幾上,便聽宋氏道:“正是為此事發愁,你姐姐的脾氣性子最是綿軟,隻怕皆聽人做主,我本想著讓她嫁低些,家世簡單又好相處的,但又怕她心裏覺得不舒服,再者你父親祖母也不一定依我。”

    薑氏說著,便將冊子上幾個指給她看。

    楊幼禾與她想的一致,卻也為此而發愁。宋氏向來以大局為重,楊清如又是嫡房嫡長女,隻怕在宋氏心中早有考究打算。

    八姐姐處可有什麽消息?”楊幼禾亦擔心他的處境,見薑氏搖了搖頭:“你祖母並未曾向你大伯母提及此事,隻是叫我為你姐姐操持著。”

    楊幼禾點點頭:“母親暫且寬心,姐姐的意思我來問便是。”

    待回到院子將此事給黃媽媽提起來,又說了薑氏指給她看的人家,黃媽媽也是讚同的點頭道:“夫人挑的這些,人品品性皆是沒話說的,單就是白家,是京裏有名的善戶,這一代就他和妹妹兩個人,父母也是謙和大度的人。”說著便頓了頓“但實在是家世單薄了些,隻兩代入朝為官,白老爺如今又隻是五品的品位,白少爺更不用說了。”

    楊幼禾仔細回想了白家的小姐,也隻能憶起一雙柔善的眸子。

    第二日,她將楊清如牽到屋內坐下,雖然心裏多少知道她的意思,卻仍是在聽到她說全憑父母做主時有些無奈失望。

    姐姐就不想找個良人?”她緩緩開口,見楊清如微微垂了頭有些悵然:“自古以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身為官家女子,一舉一動皆是被人注視著,自然該品性淑德,安分恭順。”說罷又抬起手將她的髻兒摸了一摸:“姐姐和你不同,身為三房長女,有時候更不能隨意憑自己的心意來。”

    楊幼禾大駭,她一直以為姐姐隻是駑鈍愚恭,將這世俗禮儀看的比什麽都重,卻不想她什麽麽都明白,為的也是用自己的方法護佑弟妹和母親。自己向來自持明白,貶低他人,將姐姐誤會許久,一時愧疚至極,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楊清如歎口氣,將妹妹輕輕環在懷裏道:“你向來聰明,怎的還來問我?”

    楊幼禾突然有些哽咽,在她日日想著為自己謀劃命運的時候,姐姐卻寧肯犧牲自己保得她的平安。

    楊清如倦倦的笑著:“你以前跟個猴兒似的叫人放不下心,我想著若是像個閨秀一樣嫁個好人家才能讓你和弟弟母親有個依靠,如今見你愈發聰穎善謀,我這才放心了,煊哥兒無心仕途,我也是能看出來聽出來的,從今後少不了你的幫持,不要讓母親受委屈。”

    我自以為在董氏幾個麵前和順無害,便能換回家宅和睦萬事平安,原是我天真了些,往日裏不過撐著,眼看著時間短了,以後隻能靠你自己了——”

    楊幼禾不及防聽她這樣說,一時間悲喜難辨,又聽她輕輕開口:“還請妹妹莫要插手我的婚事,一切隨緣罷——”

    正是隨緣冷暖開懷酒,懶算輸贏信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