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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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嘉言仍是頷首淺笑:“太子說笑了。”

    太子卻並未再談,隻是笑著將懷陽打量幾眼,懷陽猶然未覺,望著瞬的眼裏帶了隱約的疑惑眷戀。

    “懷陽,姚國的使臣下個月就到了。”

    懷陽輕輕的唔了一聲,臉色驟然冷了下來:“王兄說這些,就不怕我將你打出殿外麽?”太子摸了鼻子尷尬的笑著道:“已是坐在院中了,並未處在殿內。”

    楊幼禾細細的想著,若是令公主如此反感的,恐怕是朝野上呼聲最多的聯姻之事了。

    太子此舉,並非魯莽,而是提醒懷陽,他身為哥哥的無奈和憐惜。也是告訴懷陽,他容忍懷陽現在對瞬的特殊,但一月之後,一切都不可同日而語了。公主和侍衛之間,本就是大逆不道之事,更何況,大元處於朝野動蕩多事之秋,更何況,愛女如命的元帝斷然不會吧女兒交給一個不愛她的人,更何況,他們的身份如雲泥之別——

    楊幼禾驟然垂了眸子,宋嘉言的宏圖大誌,太子已為他做好了鋪墊,她究竟要如何,才能追趕上他前進的速度呢?

    卻是不知從哪走出一個人來,在太子耳邊說了些什麽,太子含著笑的眉眼驟然帶了沉吟,稍時起身道:“今夜甚酣,卻也是該到回去之時了。”

    他衝著瞬使了眼色,瞬立即站起來快步走到太子身後。

    懷陽麵露失望不舍,卻仍是沒有出口阻攔,隻是悵然若失的將手中的酒飲盡起身:“罷了,我也倦了。”

    楊幼禾跟著她起身,卻聽她道:“你留在這裏收拾一下,稍時便回去罷,這尾月焦也一並帶走。”

    她垂頭,那一身煙朧般黃衣的女子徑自掀了幃帳,腳步微微一頓,仍舊是沒有轉身,快步往殿內去了。

    楊幼禾方才去看他。太子要走,宋嘉言也撐著桌子站起來,月白色的長袍在風中飛舞起來,合著背後的帷帳,讓她生出遙不可及之感。

    宋嘉言輕輕蹙眉,看著太子拿了宮人手裏的披風往外走去,霧靄般的眸子終於對上了她清淺而歡喜,擔憂,迷惑的眼睛。

    輕輕張口,方帶了笑意轉身跟在太子身後,楊幼禾見他的身影消失在宮們外的暗色中,低下頭來喃喃:“你放心,教我放心,我又如何放心呢?”

    她長吸口氣,抬起頭來,卻驀然間對上的祁淵似笑非笑的眉眼,仿佛有著看穿一切的戲謔,手指握成半拳狀輕輕敲了敲手中的杯口:“可有興趣與我共飲一杯?”

    楊幼禾輕嘁一聲,也不管他還在,拿了盤子一個個的將杯子撿到裏麵,隻是待到瞬的桌子時,微微驚詫了一番,果子酒仍舊是滿滿當當的,就連杯中公主親自為他倒的酒都未曾動過,也不知道懷陽是懷著怎樣的笑意與他對酌,她本以為瞬之平凡,不過論天下能拒絕公主恩德的沒有幾個,而他是其中之一,便已叫人刮目相看了。

    她轉身伸手像是帶著怒意去要祁淵手裏的杯子,卻不知他在何時已經離開了,隻留下桌子上對著月光發出幽綠色光芒的酒杯。

    真是個怪人,她搖搖頭,敲了敲跪的發麻的雙腿,腳步卻不由自主的往殿外的柱子前走去,手掌輕輕撫摸著柱子上的雕畫,一寸寸的攀上,找到那處被劍刺中的地方,整個人卻是驚駭不可名狀,所中隻處,卻正是鳳舞圖中那隻引頸上鳴的鳳的眼睛。

    是不是巧合呢?

    月焦琴質地輕盈,故而音色空靈,楊幼禾抱在懷裏,卻仍是有些吃力,沈喚雲與阿椒笑著跑過來接過:“姑姑今夜極為出彩。”阿椒低頭看了看琴弦:“不知我是否也有像姑姑一樣的那日。”

    沈喚雲覷了她一眼道:“你就別做百日夢啦,幼禾姐姐也不知練了多久呢。”

    楊幼禾便想起他獨特的授習方法來,她也不過是兩三年的功夫而已,多半是靠著宋嘉言,因此便自嘲般搖了搖頭:“我不過是班門弄斧之徒——時候不早了,回去罷。”

    宋嘉言走進院子,將手中的玉笛遞給丹寒,待他離開後,將身上的披風緊了一緊,挑眉道:“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坐,我好煮茶解酒。”

    說罷,便徑自進了門,端坐在團墊上擺開茶具。稍時就見祁淵穩穩地落在門前,笑意吟吟的闊步走進,將門闔上,坐到了他的對麵,一氣嗬成,臉上哪裏還有半點輕浮的樣子,饒有興味的看著他醒器皿,炙茶葉,碾茶,篩茶,煎水,烹茶。

    “少恒兄真是沉的住氣,若是我要如此大費周章隻為一碗茶喝——”他搖頭發出兩聲嘖歎,似笑非笑的想要從他溫和的眉眼中看出什麽異樣來。

    “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若想要品嚐最好的佳茗,就該有靜候的沉穩與氣度。”宋嘉言手中動作未停,就連表情也未有起伏,如是應他。

    “好一個欲速則不達。”祁淵眸利如風,片刻又像諷笑著開口:“我原本以為少恒兄磊落豁達,有著蒼鷹般豪爽淩厲之誌,不料還是要假借他人之手,實在令人大失所望。”

    宋嘉言卻不惱,將茶葉濾出進行第二次的烹煮,複又抿唇看他:“國中有大鳥,止王之庭,三年不蜚不鳴,此鳥不飛則已,一飛衝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他頓手,目光灼灼的望著他:“我不過是笨鳥先飛,可,泊如兄是否認識這樣的雄鳥?”

    祁淵驀然大笑,撫掌道:“若說少恒你是笨鳥,那天下再無聰敏之人,不過你說的雄鳥,我並不認識。”

    他轉身而起,像是極為適意般望了眼宋嘉言:“少恒兄行事,劍走偏鋒,奇才雄略,自然為我所敬佩,但過於思慮,攻於己身,未來難免受反噬之痛,還望少恒兄三思而後行,免得日後悔不當初。”

    他沉了沉眸子,揮手開門,躍上屋頂,竟是霎時間就不見了蹤跡。

    寒風將木門吹的吱呀響,燃起的燭光映在宋嘉言的眼中,像是頃刻間鋪天蓋地擲出的烈火,他隱目而笑,將剛煮好的茶倒於杯中,輕輕放在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