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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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安閣之所以廣為人知,不僅僅是因為它的點心味道好,種類多,更是因為這店家主人難得的精巧心思。一共三層的樓閣,一層賣糕點,二層雅間酒菜,三層是品茶遙望湖光水色的地方。

    楊幼禾想起了在這裏會蘇嵐之事,隻是如今時過境遷,不知道會遇到什麽樣的人。

    “姑娘,您要買點心還是吃飯品茶?”店小二笑吟吟的湊過來,將手裏的單子遞給她:“若是吃飯品茶,您今日來的不湊巧,我們老板今日有客,二三樓今日不做生意,這是新擬的點心單子,您看看——”

    “外麵的馬車,可是靖王府的?”楊幼禾徑直走入,望著他淡淡的開口。

    那小二明顯怔了一下,但他見慣了生意場上的風浪,立刻又腆出笑臉來:“姑娘要是找人,自該去找,但我們做生意的有做生意的規矩,是不是王府貴客,姑娘應該比我們清楚。”說罷便將手對著門口伸了一伸,擺明是要送客。

    楊幼禾將他覷了一眼,又向前邁了一步:“若是世子爺,你隻管去報,說有人要見他。”

    “這——”那小二才蹙了眉頭,就見從後廳走出一個人來。

    “姑娘隨我來。”那女子二十多歲的容貌,噙著笑意,一雙鳳目極為輕佻好看,施施然向她走過來,步態嬌柔,媚而不俗,卻穿的極為灑脫幹練,一頭黑發隻用紅色的緞帶綰著,耳邊垂著四五個小小的銀鈴鐺,隨著她的走動而發出淺淺清脆的叮鈴聲。

    她笑望著楊幼禾,向樓上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楊幼禾衝她福身謝過,剛邁出幾步,便聽見了女子溫和而有力的聲音:“還請這位姑娘在樓下等候。”

    她說的是含畫。

    “你不用擔心,坐在樓下等我就好。”楊幼禾說罷,也不管含畫仍舊焦急的想要阻止她,跟著那女子走到了走廊的盡頭,也不知是否巧合,正是那日會過蘇嵐的那間。

    那女子停在門口,轉身來望了她一眼,便推開了雕琢精細的木蘭花樣式的木門。

    “這位姑娘說認識你呢。”那女子笑吟吟的將耳邊的鈴鐺撥動般玩弄著,便將身前的人讓出來現在楊幼禾麵前。

    正是祁淵。

    他挑了嘴角輕輕哦了一聲,看見她並不意外,將手裏的酒杯緩緩放在桌上,目光如炬般笑著看著楊幼禾開口:“十一姑娘,闊別已久,別來無恙。”

    那女子見狀便輕笑著退了出去。

    “靖王世子別來無恙,如果我沒記錯,半個多月前我們才見過。”楊幼禾含了笑意坐在他下首:“果真是貴人多忘事。”

    “哪裏是我忘了,隻不過與姑娘一別,一日如隔三秋。”

    他笑意隱隱的舉起酒杯來,像極了喝醉時的樣子,眸子裏卻一片清明:“說起來你我還真有緣分,在哪裏都能遇著。”

    楊幼禾暗自咬牙,回他道:“世子還真是抬舉我。”

    祁淵笑了笑:“如今竟然還沒磨平你這尖牙利嘴的性子,在公主和太子麵前,看著就是一副乖巧聰慧的樣子,哪裏知道還有這樣乖張的一麵。”他挑了眉,發出兩聲嘖歎:“可憐那蘇嵐自以為聰慧孤冷不似濁流,竟然被一個女子耍的團團轉。”

    楊幼禾駭然般看著他挑釁般的神色,那日原來他也在。

    “世子仍然是一如初見,最愛聽些八卦小道的消息。”楊幼禾眯了眼不讓絲毫:“既然你也知道了,欲將如何?是叫人將我抓起來,還是想讓宋家將人追回來?”

    祁淵好看的眉眼彎出一個弧度來,搖搖頭:“若我說什麽也不想,你信也不信?”看著楊幼禾蹙眉,卻又舒展開來將他上上下下的掃視一番,不免帶了幾分好笑:“你在看什麽?”

    “在看世子的巧言令色果然愈加爐火純青。”

    祁淵一噎,半晌像是帶了古怪的笑意,站起來走到她的身後,聲音幽幽:“你真不怕惹怒我,若是我稍有此念,隻怕亂葬崗那邊又要多出一具無名無姓的骸骨。”

    “世人都道世子爺膽小懦弱,整日裏不是喝酒,就是帶著一幫子紈絝子弟喊打喊殺,卻從不見手裏鬧出過一兩件人命來。”楊幼禾抿了唇笑著將桌上的點心拿起來咬了一口:“若是要打要殺,先讓我吃飽再說。”

    祁淵仿佛聽到什麽極好笑的事一番笑出聲來,那日日古怪混沌的麵龐此刻格外的爽朗清雋,衝著門口拍了拍手,便見方才領她過來的女子笑著捧了飯菜過來,不知她是如何立刻就上樓來的,這便足以令人心生疑惑了,卻見她兩掌各托了一個精巧的木盤,中間各放著兩樣菜品,頭頂上亦是同樣的盤子,也不知怎麽轉了個圈,六樣菜便整整齊齊的落在桌上。

    “點心吃不飽,你嚐嚐這幾樣菜,是這裏的老板娘拿手的。”

    “老板娘?”楊幼禾微微皺眉,她隻聽說過醉安閣的老板手段玲瓏,卻從來不知道還有個老板娘。祁淵聞言便笑了笑,揚起下巴望著她:“什麽時候眼睛長到頭頂上了,素娘過來,讓這個丫頭好好將你看清些——”

    那女子笑著過來,眉眼裏全是笑意灼灼的光華,楊幼禾突然就明了,見她仍舊梳著閨中的發髻,並不似嫁人的樣子,恐怕老板也是為了她一介女流方便行事謅出來的幌子。

    故而輕輕帶了笑衝她頷首謝過,捏起筷子來,擷了眼前的紅燒肉放入嘴中,入口香綿而略帶甘甜,還沒來得及細咬就化開在嘴裏,竟是一點也不膩,眉眼裏就帶了興衝衝地快意:“老板娘的手藝,實在天下難得,就這盤菜來說,切塊,醃製,烹製的火候,都是恰到好處,足以考驗做菜之人的耐心與做菜的誠意。”

    “哦?”祁淵挑眉也擷了一口放入嘴中:“你竟也懂得做菜的誠意?”

    那叫素娘的女子笑的開懷,竟是毫不在意般把手撐在楊幼禾肩上:“你以為誰都像你那般的口蜜腹劍,這位姑娘所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楊幼禾突然就覺得,這位也是個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