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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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主,郡主?”

    楊幼禾乍聞有人喚她,立刻從一片黑暗和惶惑中清醒過來,她揉揉微痛的額角,近日裏越來越嗜睡了,雖是如此,夢裏卻反複做著噩夢,難以安穩。

    或許是春困罷,她抬眼睇了窗外茵綠之色,心中隱約有些煩躁。

    阿椒皺眉遞過一杯溫熱的茶水,輕輕為她拭去了額頭上的薄汗:“郡主要去外麵透透氣麽,今日裏花開的極好。”

    她微微沉吟,旋即搖搖頭將腳伸進宮鞋之中。

    “喚雲姐姐去哪了?”

    “姑姑去了又綺姑姑處,說是為郡主討些安神的方子。”

    唔。楊幼禾輕輕應了一聲,從阿椒手裏接過了衣服披在身上道:“你去歇著吧,我想一個人待會。”

    阿椒點點頭,順從的走了出去,不多時,便見靈鷲飛身從窗戶中躍入,又仔細關好門窗,衝著女子拱手道:“查到了,蔚無央飲的酒果真有問題。”

    她微微蹙眉,又聽靈鷲道:“蔚無央酒品極好,平日裏喝醉了隻會一個人悶著,半句話也不願多說,況且那日他才隻喝了一壺。”

    酒品為人品,雖不可全信,也能覷出幾分,楊幼禾見蔚無央酒醒後姿態朗朗,絕因酒汙穢之徒,若非被做了手腳,就隻能說他隱藏頗深了,如今見來,果真有蹊蹺。

    “還查到了什麽?”

    靈鷲皺眉,遲疑道:“那日與蔚無央接觸過的,除了酒坊老板,再無別人了。”

    “哦,還有一個江湖人士曾前後腳跟著他進了酒坊,看起來很不尋常。”

    “可有人記得他長什麽樣子?”

    靈鷲依舊搖頭:“酒坊人流太多太雜,除了這些,就是有人記得他左手拿劍。”

    楊幼禾隻覺得心中好像有什麽一閃而過,要去捕捉時,卻已不見了蹤影,隻得先行放下,問道:“那個人可查到了?”

    “本是戶部的小官差,一年前的九月份調到了大理寺。”

    “果然。”楊幼禾手心微微鎖緊,又聽他道:“很大可能是四皇子的人。”

    楊幼禾隻覺得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了,可是卻卻又雲裏霧裏觸不到關鍵之處,如果是四皇子所為,那為何不將楊家趕盡殺絕,楊惜薇和祁湛之間究竟存在怎樣的關係,合作或是利用,元帝為何要橫插一手?

    她要細細想時,卻一瞬間頭痛欲裂,一瞬間臉色蒼白。

    靈鷲見狀,微微一怔,剛要開口詢問時,卻見她擺手示意自己無事,稍時終於笑著開口:“這些日子總會莫名頭痛,或許是我思慮過多,往後還得你多多幫著我。”

    她聲音極為清淺,和緩而又好聽:“隻是外出時,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讓自己受傷。”

    靈鷲因為這句話而微微一滯,千萬——不要,讓自己受傷。

    女子的眉眼裏帶著淡淡的關憂與藹然,好像露水版澄澈的眸子裏似乎能看見空山鳥語、孤舟獨釣,一瞬間讓他有種不切實際之感,他在死人堆裏摸爬滾打十幾年,從來沒有人像這般同他說過這些話,好像極為理所當然,好像是對著家人般的例常囑咐。

    他微微紅了眼,卻很快就隱去了,輕輕發出一聲鼻音,算是應了,楊幼禾並未放在心上,靈鷲這孩子和她一般倔,此刻恐怕還在糾結過去的事。

    “楊家眾人,可還好?

    “楊夫人和你弟弟都挺好,你父親大病初愈,目前沒有什麽大毛病了,還有,銀兩掛在窗格上了。”

    楊幼禾點點頭,她隻希望這些與她血脈相連的人能夠一生順遂,平安無虞,而隻能忍著不相見,相見在此刻來說,過於奢侈而危險。

    輕輕轉了轉腕上的鐲子,她又問道:“祁湛那邊可有什麽動靜?”

    “湛王最近很是安靜,不過好像在找什麽人。”

    “哦?”她頗意外的挑挑眉,祁湛行為向來反常,她絕不可以掉以輕心:“是什麽人?”

    “並不清楚,隻知道是些尋常小販或是京中的貧戶。”

    楊幼禾微微蹙眉,祁湛若是學著公子禮賢下士,總歸是刻意了些,她想起幼時對祁皓祁湛的判言,祁皓愛才惜才,寬和仁德,是她深以為然的,但祁湛的城府和狠絕,自己尚且才領教一二分,當初一言不合而斬門客的事難免鬧的人心惶惶,如今不知要在鬧市人流中尋找什麽人。

    祁湛曹氏一族握著大部分朝中權利,若是祁湛被遷去封地,朝中事務隻怕大部分要陷入僵局,祁皓江山還未坐穩,不得不靠著這些人維持大局,朝堂局勢詭秘,宮裏暗流湧動,一切隻能暗中較量,維持表麵的風平浪靜,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

    她兀自點頭,隻盼著公子能將這樣的局麵扭轉過來,眸中卻陡然一凜,倘若沒有意外,逼曹家反的計劃半年後就可以進行。

    逼曹家反,逼祁湛反,她睫毛微微顫抖,隻有這樣,祁皓才能全力一擊將整個江山收為囊中之物,隻有這樣,宋嘉言才可以從這樣的風雲中獲得閑適,好好調養身子。

    “郡主。”恍然間聽見少年喚她,收回思緒,見他麵色遲疑,半晌後終於別扭著低頭開口:“茵姐姐,公子讓我將這封信交給你。”

    她心中因為少年的舉動而有些舒心的笑意,一時又想起前幾日斷掉的書信往來,還是淡然著接過,幸好她和表哥間的傳信,並不涉及某些方麵,隻是尋常問候,並沒有多大的價值。

    如今有了靈鷲,很多事就輕鬆多了。

    信封依舊是手繪的紅梅,用火漆燙出的封口也是梅花的形狀。

    她細細讀過,神色漸漸肅穆起來,將書桌上燭台裏的蠟燭點燃,信紙擱在上方燃盡,抬頭對靈鷲開口:“隨我去一趟保桓殿。”

    信中所言,與她所想頗有出入,祁湛怎麽會是那麽容易放棄的人,他寧肯玉石俱焚,也不願受人脅迫,先前推測的半年之期,恐怕懸之又懸,她怎麽會低估了祁湛狠絕的性子?祁皓在準備,曹家也絲毫沒有鬆懈,甚至不怕人盡皆知,一個要不得不逼反,一個未必不願借勢而為,留給祁皓的時間,真的有半年嗎?

    她額上沁出冷汗來,宋嘉言這一回壓的局裏,還有元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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