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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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嘉言坐在樹下,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摩挲玉笛,白衣被風卷起,發出獵獵的拍擊聲,一頭烏黑色的發並沒有用發冠束起,隻是用白色的綢帶綰起耳邊的幾縷,其餘的發垂在身後身側,如白紙中墨一般的悱惻。

    這時見一個人從樹上躍下,手中的劍筆直、不帶任何猶豫刺向宋嘉言的鼻尖,將將停在三寸以外。

    卻似乎似笑非笑的的將劍垂下,指著他手中玉笛道:“怎麽,真的動情了?”

    宋嘉言輕輕抿唇,沒有回答。

    將笛子收回袖中,撐著凳子起身時,散開的頭發便都垂向身側,將眼中的幽靜神色隱藏其中。

    “你不要命了嗎?”洬流冷笑著開口,將劍擲出在宋嘉言的腳下:“你知道閣主的意思,任務未完成,我們誰也別想活命。”

    “你管的太多了。”宋嘉言語氣溫和,卻帶著不易察覺的疏遠冰涼:“你隻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我自有分寸。”

    “你有分寸,就是將自己的性命隨意交到一個女子手中?”洬流冷哼一聲,怒氣衝衝般走到宋嘉言麵前與他對峙:“感情用事,隻會讓你死的更快一些,情之一字,最是荼毒,你看看你現在成了什麽樣子,還有半點當初躊躇滿誌,恨意滔天,恨不得將他們挫骨揚灰的樣子嗎?”

    宋嘉言抬起頭,毫不退讓的盯著洬流詰問的眼睛:“我不會忘,該做的,我都會做。”他繞開洬流,走了幾步,又頓在原地,語氣中帶著悵然與些微的恍惚:“這一切和她無關,這件事了之後,我自會給閣主一個交代。”

    洬流立在原地,看著他一步步離開,眸子裏漸漸浮上幾分狠厲之色。

    “幼禾姐姐,你回來了。”沈喚雲笑著拉著她的胳膊,坐在團墊之上壓著指頭道:“今天是初五,到下個月初五,正好是一個月的量。”

    楊幼禾笑著搖搖頭將她亂動的手指壓在裙子上:“什麽初五十五的,今天怎麽一整天也不見你,去了什麽地方?”

    沈喚雲抿唇一笑,抬起身子倒了杯溫水放在楊幼禾麵前:“我向又綺姑姑討了些宮裏的秘方,說是對於益氣補血最為有效的,姐姐——”她拖著尾音,像極了平日裏撒嬌耳朵嬌憨樣子:“這宮裏太拘束了,我悶著實在難受,便在禦花園走了走。”

    楊幼禾微微蹙眉,隻是仍舊寵溺般笑著將她冰涼的手捂在手心中:“宮裏一向不太平,你要格外小心。”

    “就知道你疼我。”沈喚雲眯著眼睛鼓著腮幫子湊到楊幼禾懷中。

    “哦,對了,方子在這兒。”她從袖子中掏出絹布來遞給楊幼禾:“裏麵的東西我已經派人找齊了,明日裏就煮給姐姐喝——”

    “什麽方子?”阿椒笑著過來添了熱茶。

    “是又綺姑姑補身子的秘方,幼禾姐姐身子向來就弱,最近頭痛的也越發厲害了,我就向她要了來試試。”

    阿椒笑著開口:“也好,你把東西給我罷,反正我也閑著。”卻又頓了頓補充道:“在憐南宮時,常幹這個事,因此讓我來才妥帖。”

    楊幼禾極為意外的覷了眼她,正要說什麽時,卻見有人來報:“宋公子求見郡主。”

    “表哥近日可好?”楊幼禾同他這樣並肩走了一段,宮人來去也少了時,她開口問道:“一切都順利麽?”

    宋嘉言笑著搖搖頭,看著楊幼禾因此而緊張的眉眼,溫和笑著將她耳邊的碎發別在耳後道:“我一切都好,倒是你,看著又清減了。”

    兩人衣袖摩擦,在靜謐中發出簌簌的聲音,從身後望去一白一翠,如同冬日裏的竹上雪,清和而淩冽的恰到好處。

    “你害怕嗎?”驀然聽見宋嘉言出聲,轉過頭滿目清冽的望著她,卻又自諷般笑歎一聲:“是我將你帶到這樣一個個危險的境地中來,現在想想,我確實是一個卑劣之人。”

    楊幼禾腳下一頓,回頭笑著開口:“能與你並肩,我不後悔。”

    宋嘉言眼裏仿佛躍動著流轉的光芒,像是含著隱忍和不安,又有著憐惜和沉痛,卻很快隱去了,隻剩下幾乎要溢出來的深情和眷戀:“很快,一切都會結束了,到了那個時候,我就像陛下辭去一聲雜務,帶著你去看蒼山雪,湖中月。”

    楊幼禾手指輕顫,眼神似乎迷離起來,麵前的少年已經長成了可以撼動天下的男人,那些久遠的誓言一遍遍從耳邊飄過,她明眸皓齒般笑將開來,輕輕勾著宋嘉言微微涼帶著薄繭的指尖。

    “好。”

    這一笑如同寒冰碎裂下的潺潺溪水,連帶著整個霧蒙蒙的天空都明淨起來,宋嘉言垂下眼簾輕歎一聲,輕輕摸了摸她幹淨的眉眼道:“我還有些事要去完成,接下來的時間裏,你什麽都不要做,保全自己就好。”

    楊幼禾笑著淺淺點頭,看著他微微單薄的身影漸行漸遠,伸出雙手在身前攏出一個懷抱的姿勢,苦笑著閉上了眼睛。

    如果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如果自己什麽都想不清楚,那該多好。

    “茵姐姐。”

    她恍然間聽見身後靈鷲的聲音,立刻將所有感情收的幹幹淨淨,回頭笑道:“查出來了?”

    “嗯。”

    楊幼禾閉目穩了穩心神,淺笑著開口:“回去說吧。”

    兩個人漸漸走遠了,這處的園子便又恢複了靜謐,又等了半盞茶的時間,就見從樹後走出一個黑色的人影,垂在身側的拳頭微微握緊,劍眉微蹙,眼裏帶著幽深而叫人看不清楚的神色。

    ——

    “你的意思是說,冉湘是難產而血崩死的?”

    “是。”

    楊幼禾微微一頓,似乎想到什麽一般皺起眉頭,如果是這樣,那麽元帝對祁漣心有芥蒂一事便可以解釋的通了。

    元帝愛冉湘入骨,若是心愛之人因為祁漣而死,那麽會不會遷怒於自己的骨肉?

    雖然聽起來匪夷所思,但無論冉湘之死和祁漣有無關係,但從表麵上來看,的確是祁漣害死了自己母親。

    她可以肯定,最起碼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如此。

    那麽這一切死何其可笑,而對祁漣來說又何其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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