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試解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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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一衫把凳子往前移了幾步,來到了她的身邊,然後直接把他捂著半張側臉的手給拽了下來。然後笑道,“你見過漫山遍野的花開,夜中帶給人溫暖的灼火,紅遍山林的落楓,潔白無瑕的飛雪嗎?”

    冉絕唱被他抓開了手,但是心理上還是很抵觸別人看到她的那半張側臉,而且知道自己又不能動武,隻能再次輕輕地偏過了頭。聽到了餘一衫的話,她顯出了幾分疑惑,“都見過。”

    餘一衫笑了笑,“那你知道這些美景,都是怎麽產生的嗎?”

    見到冉絕唱搖了搖頭,他繼續開口道,“春天,沒有了豐產的果實,所以張弛著希望的花朵,漫山遍野地開放。夏天,沒有了清爽,但是卻阻擋不了夜下篝火的熾熱。秋天,因為沒有了初生的綠色,才會產出紅楓紛紛,點綴山野。冬天,因為掩去了暖意,才會有潔白的飛雪飄落。”

    他目光灼灼道,“每個美景之下,都藏著一份殘缺。因為這個世界上,永遠都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存在。但是正是因為有了這一份殘缺,一些事物才會看起來更加美好。這缺與美,又何嚐分開過?”

    冉絕唱轉過頭,愣愣地望著他,餘一衫也對著她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冉傾城卻又再次低下了頭,“小時候,我跟姐姐一起進城,他們,他們都。”後麵的話她沒有說,但是餘一衫卻知道,那件事成了冉絕唱的心病。於是他連忙再次思索起來,幸虧他小時候經常看一些小說雜書,一時之間還真讓他想起了一個故事,差不多能對應冉絕唱現在的情況。

    餘一衫心中一定,笑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冉絕唱點了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餘一衫緩緩地撥開記憶的外殼,把自己從書上看到的那個故事講了出來,“我家住在遙遠的向平村,小的時候,家裏養著一隻大母豬,她育有幾頭小豬。”雖然故事是看來的,但是餘一衫也把它改編了一下,使其顯得更有說服力。鬼知道,他小時候家裏一窮二白,哪有什麽大母豬。

    不過餘一衫卻臉不紅心不跳,暢談道,“有一天,大母豬突然生病去世了,原本靠它喂養的那些小豬,卻都不敢再上前吃奶。我當時也很奇怪,就問我娘為什麽。我娘就跟我說,那些小豬,再也無法從它身上感受到原本活著時的親切感。因為,它們愛的,不是母豬的外形體態,而是主宰它形態外貌之上的精神,它的內在。如今它病死,這一切就隨之煙消雲散,那些小豬還怎麽敢再上前?”

    隨後餘一衫笑了笑,“就像你呀,那些膚淺的人隻會注意到你臉上的殘缺,但他們並不認識你,也不了解你,所以自然就沒什麽資格去評論你。在我看來,你善良單純,沒有心機。年紀輕輕,一身武修便彰顯不凡。而你的歌聲,更是仿佛隻有天上才能聽到的天籟之音。這一切,你已經站在令大部分人都隻能仰望的地步了。所以我剛才才驚歎道,這不是仙女下凡嗎?說的可一點都沒錯!”

    冉絕唱輕輕凝起了雙眸,癡癡地望著餘一衫。餘一衫也笑了一下,覺得這事有譜!於是就準備趁熱打鐵,伸手把她的側臉轉了回來,說道,“你看你,白皙的皮膚,修長的眉毛,神采奕奕的雙眸,秀氣的鼻間,粉潤的嘴角,就連這黑發,披落下來,也會讓人產生一種仿佛看到幽靜的山澗中傾瀉下來的一壁瀑布,跟你姐姐比起來,也是各有千秋,難分伯仲。這不是仙女是什麽?”

    冉絕唱疑惑道,“我跟姐姐是雙胞胎,我們從小就長得一模一樣。哪裏來的各有千秋?”

    呃。”餘一衫被嗆了一下,也有些尷尬,他剛才隻是順嘴溜了一段,結果就被發現破綻了。隻能咧了咧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來緩解自己的尷尬。

    冉絕唱看著他尷尬的笑,突然之間也抿起了嘴,單手遮住,隨後就傳來了一陣她那獨特的略微帶有一絲嘶啞的咯咯笑聲,整個眉間都彎成了一個月牙狀。

    那笑聲也讓餘一衫的尷尬減緩了許多,他說道,“像你這麽漂亮的仙女,以後就別總低頭了。這樣最起碼我就不能一飽眼福了。多可惜。”

    冉絕唱收回了笑容,用力的點了點頭。餘一衫見她似乎接受了自己的說法,便放心不少,於是就趁熱打鐵,與她聊了起來。“你一直都是在這青竹林生活,平常都做些什麽呀?”

    冉絕唱想了想,回答道,“平時大部分時間都是吃藥,躺在床上,躺無聊了,就自己摸索著去練爹爹留下來的武卷。等練成之後,就趁姐姐不注意的時候,跑去南邊的青竹林,那裏有一塊大大的竹林,我就用學會的招式去打它們練習。後來有一天,我順著那片竹林,走了出去,就發現了那條小河。我很喜歡那裏,就不再拿竹子練習武招了,沒事就跑到小河邊,在那裏唱歌。”

    餘一衫挑了一下眉頭,就這麽簡單?難道這就是天才和庸才的區別嗎?“你體內的鬱結你是怎麽發現的?”

    冉絕唱也十分鬱悶,“很多武卷,都要調動全身的武息,而我卻做不到,時候久了,就發現自己的武息好像被分成了數段,所以才無法一起調動。”不過她隨後又笑道,“不過我後來發現,自己左手和右手手腕之間的武息是可以相通,於是就依靠著這兩段的武息去修煉爹爹留下來的武卷!”

    餘一衫雖然已經聽過一次了,但是再次聽到,還是忍不住地一陣驚駭。冉絕唱單單就憑雙手腕之間的武息,就有如此戰力,這兩段之間的武脈,隻不過占了全身武脈中的一小段而已。如果讓她把全身的鬱結打通,也不知道她會變成一個什麽樣的怪物。

    冉絕唱似乎覺得他神色有異,於是便問道,“姐夫,怎麽了?有什麽不對的嗎?”

    餘一衫苦苦一笑,半開玩笑道,“小仙女不虧是小仙女。你的這天資,隻怕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我出律閣的時候,律主說,以我的能力,除非麵對這個上界中頂尖的人物,否則最起碼都有自保之力。而你僅用雙手之間的武息,就能把我打的連跑的機會都沒有。果然不是我這種凡人可以追逐的存在。”

    冉絕唱低下了頭,不過她這次並不是因為害怕被看到臉上的癬塊低頭的。而是因為她聽完餘一衫的話,整個臉都紅透了,這才連忙低下了頭。

    餘一衫隨之便釋然了。每個人的命不同,軌跡也不一樣。幾年前,他還一臉期盼的走向了修武之徒,而等他真正踏足之後,便產生了一絲感悟。不管是站在頂峰傲視世界,還是碌碌無為平凡度日,現在在他眼裏都是一樣而又平等的,都在為屬於自己的生命而辛勞著。他產生這種想法的時候,流轉在他體內的律魂突然悄無聲息地閃爍了一下。

    想開之後,餘一衫就又恢複了往日的平和,“哈哈,不談這些了。妹妹,你平時都喜歡唱些什麽呀?有沒有拿手的?唱幾個聽聽?”

    冉絕唱一手托腮,思索著。她的這個習慣倒是和冉傾城蠻像的。“最拿手的。我也不知道呀。我都是想到什麽就唱什麽?”

    餘一衫噗嗤一笑,“你一直都生活在這青竹林之內,哪見過那麽多的人世間的酸甜苦辣,能讓你唱出那麽多的歌。”

    冉絕唱眼睛彎了起來,然後輕輕說道,“我雖然沒見過,但是我娘留下來的書裏麵有很多小說雜書,我修武修煩了之後,就會偷偷拿出來看!”

    餘一衫一愣,“你也看小說雜書?”

    冉絕唱點了點頭,然後就明白了什麽,歪了一下頭,“姐夫也看?”

    餘一衫神秘一笑,“我小時候,也偷偷藏了很多,沒事的時候就一個人拿出來看。”

    冉絕唱十分好奇,她也把凳子湊過來了幾分,問道,“姐夫你都看過些什麽呀?”

    餘一衫有些不好意思,他本來想說些高大上的書,但是想一想,那些書連自己都懶得看,更何況冉絕唱這種懷揣憧憬的少女,而且從她兩次唱歌的歌詞來看,這個小丫頭平時一定沒少看人世間的愛恨情仇之類的故事。於是他老老實實地說了幾本,“我看過很多呀。比如《世間仇》《雪恨錄》《千緣夢相牽》……”

    冉絕唱嘿嘿一笑,說道,“《千緣夢相牽》姐夫也會看,羞不羞!”

    《千緣夢相牽》講的是一個被圈起來的閨閣少女,愛上了一個遠行的人。然後她日夜思念,他卻從來沒有正麵回應過。直到後來她才得知那人身負血海深仇,所以才一直拒絕和自己在一起,為的是不拖累她。她這才明白兩個人的心其實已經早就連在一起了。縱然她是日夜祈禱,祈禱他能平安,但是還是有一天,他的噩耗傳來了。那天夜裏,她來到他們相遇的河邊,夢到了他,他在河岸上微笑著看著她,並相她伸出了一隻手。她愣愣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了河裏。故事的結局,他們兩人在一起了,但是已經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了。不得不說這本書當時可是賺足了餘一衫的眼淚,雖然覺得自己看著有些不妥,但是卻著了魔一般難以割舍。

    餘一衫隨即解釋道,“情之一字,男女之間又有什麽區別?《千緣夢相牽》的主角雲蕙能夠為了自己的心上人默默祈禱,最後慷慨赴死,若是換成男兒,你又怎知他會做不到?”自己雖然在冉傾城麵前已經沒什麽威嚴可談了,但是麵對冉絕唱,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保存一下威嚴的。

    隨後,兩人就像打開了話匣子一般,開始共同聊起各種小說雜書。並不時伴有,“哇,你也看過這個?”之類的驚呼。兩人都沒有感覺到時間的飛逝,不知不覺之中,已經到了下午。

    冉傾城突然推開了門,就看到院子裏的兩人擺著兩個小木椅,對麵而坐,神采飛揚的再聊些什麽。冉絕唱是正對大門的,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冉傾城,她甜甜一笑道,“姐姐,你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