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一曲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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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吃完晚飯之後,餘一衫就提出了冉絕唱該好好休息了的意見,然後得到了冉傾城的鼎力支持。聽聞此語的冉絕唱,眼光冷凝地看著餘一衫,一副你竟然過河拆橋的表情。不過餘一衫卻渾然不懼,雙目微挑,回了她一個誰讓你剛才多嘴的眼神。

    就在冉絕唱冷凝的表情之中,冉傾城把她拖進了臥房,沒一會就出來了。餘一衫被她臨走前的眼神看的有些毛毛的,這個小丫頭不會真的來搗亂吧?不行,自己得找個絕對安全的地方!然後他就思索了起來。突然,他靈機一動,自己初遇冉絕唱時的那條小溪,應該沒有人在,否則冉絕唱也不會經常跑去那裏唱歌。而且風景也蠻不錯的,正是此時的上佳之選。

    心思既定,他就等冉傾城收拾完之後,對她神秘一笑,“傾城,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冉傾城疑惑地看了看他,意思在說你在搞什麽鬼?但是也沒有反駁。餘一衫二話沒說,抓起她的手就出了門。

    兩人跑了一會,冉傾城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要帶我去哪裏呀?”

    餘一衫憑著印象中的方向,尋跡而去,“不要著急,馬上就到了!”

    身邊竹樹急行,一閃而逝,恍然之間,漸漸褪去了帷幕,拉開了一副波瀾壯闊的畫卷。“到了!”餘一衫驚喜說道,幸好他的記憶沒有出現差錯,否則丟臉就丟大發了。

    冉傾城抬頭望去,一望無際的平野之上,花草招搖,微風拂動,推著一片靜匿的溪水潺潺,流向遠方。餘一衫抓著她的手,走到了溪邊。波光粼粼之間,倒影著漫天星光,閃閃發亮,映照著兩人的影子,在水中相依。

    餘一衫拉著她坐了下來,問道,“你看這裏漂亮嗎?”

    冉傾城靠在他身邊,心中也產生了一絲難以言明的感受,“我來過這裏,但是卻從來都沒有注意過,它的夜色,也是如此的美麗。”

    餘一衫笑了笑,“既然現在是良辰美景,又有佳人在側,看來我必須要獻藝一首了。”他喚出情疏笛,剛想吹,突然哎喲了一聲。冉傾城疑惑地轉過頭,看見他皺著眉,自言自語著,“什麽東西硌到我了。”然後他伸手往下一探,似乎是從身下翻出了一塊黑色的石頭。冉傾城對他眨了眨眼,並沒有說什麽。

    餘一衫把石頭拿出來之後,遞給了冉傾城,隨後說道,“就是這個東西硌到我了,你先拿好,一會等我吹完再好好收拾它!”冉傾城微微一笑,接了過來。

    餘一衫輕輕的微起了雙眼,還沒開始吹,便回憶起了過目種種。在太中城時,初次翻開窗台,那一眼的驚鴻。單手托腮的她,坐在屋簷之上,迎著闌珊燈火,仿佛是天女無意之間,流落到了凡塵。心念至此,他輕輕的開口,提起心中無限的感念,隨著氣息,昀入情疏笛之中。

    一曲起,冉傾城再次將手肘放在腿上,托起了腮,含著笑,靜靜的凝視著餘一衫,而餘一衫則陷入了沉沉的回憶。兩人再次見麵,他也說不清自己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或許是有情,又或許是無意,他都難以言明。隨著笛聲遞進,似乎再次來到了麵對北海鬆的時候。那是他第一次與人爭,與人鬥,不為別的,隻為能讓冉傾城博出一分生機。不管此時的他是有情還是無意,他都不願意看到在窗台前那驚鴻一瞥中的仙女,落隕在這渾濁的世間。

    直到冉傾城設計的那一落,他看著她那無神的雙眼,似乎覺得,世間種種,一切都在離他而去。自己無論是孤身闖入荒林遇襲,還是遭遇獸潮幾乎命隕時,都從來沒有產生過這種感覺。自己是在那絕境下的一眼之中,才陷入了深深的癡戀?還是從窗台上的第一眼起,就注定了往後種種?他不知道。隨著他疑惑的波動,笛聲似乎受到了感觸,漸漸變得低沉起來。

    隨著疑惑的笛聲推動,時間到了那一晚,橋頭上,冉傾城為他唱了一首歌,並問他,究竟是有情,還是無意。他的心中卻突然產生了一種明悟,無論情是從何處開始的,又有什麽可在意的?那夜,他說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個承諾,生則相伴,死則相隨。從那時起,他的心不再迷惘。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灌入了原本沉迷的笛音。

    隨後兩人遇到刀無鋒,就在他自己被一刀慣透之時,他想起了爹娘,想起了餘睿,想起了律主,想起了稚心,而映照在他腦海中的最後一個畫麵,卻是冉傾城,和她那揮之不去的笑容。

    兩人也許就像是初出茅廬的皺鳥,搖搖欲墜在風雨之中,不知何處才是歸鄉,但是他堅信,隻要兩個人在一起,無論是什麽樣的風風雨雨,他們都能坦然以對。

    隨著他堅定不移的信念,笛聲轉悠然為高亢,最後一聲,沒有帶著尾音,整個曲子如同是暴雨驟歇,戛然而止。

    冉傾城雙目閃爍著一種奇異的神采,整個雙眸似乎也如同漫天星光一般,發出了銀瀑般的光芒。“你這個曲子,好像沒有吹完呀?”

    餘一衫睜開了雙眼,說道,“曲子是還沒有做完,後麵的曲章,還得靠你我繼續譜寫。”

    冉傾城癡癡的看著他。餘一衫繼續說道,“我們倆,可能就像你手中的這塊石頭一般。”

    冉傾城抬起了手,拿出了那塊黑色石頭,“你說的是這塊嗎?”

    餘一衫點了點頭,“就像它這樣。”然後就在冉傾城疑惑的眼神中,餘一衫伸出了食指,輕輕的點在石頭上。食指之上隱隱藏有一絲能量,在碰到黑色石頭之後,似乎受到了吸引,瞬間兩者交匯在一起。乍然之下,一道目眩神離的光輝在石頭上亮起,從中飛出兩隻純白色的皺鳥,展翅翻飛之間,揮灑出漫天如粉末般的光點。冉傾城驚喜的抬起頭,兩隻皺鳥動作生澀而又倔強,迎著漫天光彩,高飛在世間之上。隱隱之中,似乎翻躍了高山,穿過了溪穀,迎來了日出日落,也盡受風吹雨淋,身體漸漸地健碩起來。最後,一支繁盛枝葉悄悄樹起,兩隻已經羽翼豐滿的飛鳥最後落在了枝頭,相互偎依。

    餘一衫眨了眨眼,心中暗道,阿曼古這個人你別說,還真靠譜。他乘勢將冉傾城擁入了懷中,指著樹上的飛鳥說,“傾城,我在初出律閣的時候,律主還給我看了一本書,叫《末世錄》,其中包含了一個秘密。四律是很久之前墨嫣然先祖所創,目的正是為了對抗未來可能發生的災劫。其中有一句便是,四律出,災劫現。如今情疏笛找上了我,說明我們未來的路並不好走。就如同這風雨襲身的飛鳥,不知是否下一刻,就會隕落。但是,我卻堅信,隻要我們在一起,無論落到哪裏,哪裏就會是我們的家。因為,我此生遇到了你,已經是上蒼最大的恩惠。如果它恩惠的多,我便欣然接受。如果它恩惠的少,我也已經,死而無憾。”

    冉傾城原本安靜的靠在他的懷中,眼神迷離地看著兩隻還在相依的飛鳥。聽到他說完最後一句話時,卻突然伸出手生氣的錘了一下他的胸口,“我都跟你說過了,我不喜歡聽後麵的這句話,你趕緊給我呸掉。”

    餘一衫這才反應過來,冉傾城很不喜歡自己說一些不吉利的話。他連忙道,“我又說錯話了,呸呸呸!後麵那句不算數,不算數。”

    冉傾城不再看那飛鳥,轉過身,輕輕的將一隻手掛在了餘一衫的肩頭,整個人都埋在了他的懷裏。“不管未來的天空,是澄澈也好,是陰霾也罷,我都會站在你身邊,有朝暮我們一起沐浴,有風雨我們一起承擔!但是我對你隻有一個要求,你不準,再說那些我不喜歡聽的話了。”隨後她眼神冷戾起來,伸起放在餘一衫肩頭的手,似乎在抓漫天的星空,“我跟你不同,我不是一個信命的人。如果老天要將你我分開,我不介意,與它鬥上一鬥!我會讓它知道,我冉傾城,不歸它管!”

    餘一衫卻突然噗嗤一笑,“那老天爺有得頭疼了,遇到你這麽個脾氣又大鬼主意又多的人。”

    冉傾城繼續放回了手,餘一衫輕輕往下低了一下頭,冉傾城埋在自己的脖間,看不見她的眼睛,但是卻看見她的嘴,微微的勾起著一絲微笑。“知道最好,知道了它就不敢分開我們了,我也好省點力氣。”

    餘一衫心中一片感動,伸出手輕輕撫在了她的臉龐之上。而冉傾城卻突然又開口,“今天進城,你突然說要看看別的東西,其實就是在準備這個吧?”

    餘一衫點了點頭,自己也沒什麽好隱瞞的,“是的。今天早上你醒的時候我就醒了。然後我就趴在窗台上看你。你今天在廚房顯得很開心,我都偷偷看了一個多月了,自己做飯都能做的這麽開心,這種情況我還是第一次見,於是我就拽著妹妹問了一下,這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冉傾城埋在他懷中的頭突然仰了起來,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好呀,你都偷窺了我一個多月了,我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

    餘一衫尷尬一笑,“這不是問題的重點好嘛!還有,你為什麽總刮我的鼻子呢?你覺得它長得不好看嗎?你要是覺得不好看,你說怎麽改,我保重一拳一拳把它打成你心中滿意的形狀。”

    冉傾城被他逗樂了,整個身體都隨著笑聲抖動了起來,“你真逗,好啦你放心吧,我隻是每次抬頭看,都覺得它怎麽長得那麽高,好像比我的都高,然後我就會忍不住地刮一下。它蠻好看的,你不要欺負它。”然後冉傾城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說,輕輕的仰起身,在他的鼻尖上蜻蜓點水的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