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心不過是記憶的奴隸

    它會根據你的記憶隨意更改”

    ——楚之然《醋醋的第一本手賬》

    摘自威廉·莎士比亞《哈姆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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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高等院校在讀學生的夏克，對於自己的人生，有兩個猜測。

    一是踏踏實實上完大學，可能要經曆一波就業難的浪潮，最後落腳在一個家鄉附近的小公司，領工資糊口。扳著手指頭算房租、攢三五年錢買輛私家車，相1到100次親，再然後為了買好點的奶粉而做點小生意，等待孩子上大學選誌願時和自己頂嘴，再等他幾年後失意地承認那個專業不好找工作，再拿出積蓄為他付了房子的首付，最後搬著凳子坐在小院照看孫子孫女，屋裏傳來老伴的數落和開飯的呼喚，邊吃飯邊看電視，新聞裏播放著20歲青年創辦公司身價十億美元，他咂著嘴，心想幾十年前我也幻想過當世界青年首富來著。

    二是在大學裏拚呀拚，勇奪出國名額，做個有格調的海歸，考研再出國門，舉著深頸杯和一群小資談論鬆露鵝肝的市場定位和對環境的影響。然後國外的boss極力挽留自己，他會斬釘截鐵地說“不，我要回我的國家去”。回國後在500強企業裏精選一家，落戶一二線城市，把父母接過來住。在酒會上遇到一個光彩奪目的女孩，窮盡心思追到她，訂婚和結婚儀式都非常壯觀。上升十數年，坐在副總裁的高層落地窗會客廳主位上，看著坐立不安的青澀的入職新人，他煞有情懷地感慨，當年他也是從一窮二白走過來的。

    他自覺極有可能是前者的情況，但仍心懷希望去找尋後者的可能。

    然而無論如何都不會是現在這種情況。

    一架直升飛機落在校園主幹道上，一旁的廣場上是上萬名驚訝的觀眾。

    夏克清楚得很，直升機上將跳下幾個人，把自己帶走，遠離父母親友，甚至遠離地理學意義上的地球，自己或許是要去住在莊園裏種會說話的麥子，也或許是要去深入深山屠殺巨龍......

    人生線完全被這架直升機撞歪了。

    螺旋槳旋轉刮起如刀割麵的風，隆隆的引擎聲作伴奏，一側艙門打開，固定梯伸出。幾個身著全身披風的人率先走下來，身後跟著兩列黑西裝黑墨鏡的保鏢狀人物。

    要命的事情來了，他們果真向夏克走去。

    夏克心中苦笑。“要不要這麽大陣仗，完全可以偷偷把我塞到麵包車裏送走啊。上萬觀眾可是剛欣賞過我出糗...”

    領頭的黑披風已經來到他的麵前，夏克明顯感覺到上萬觀眾的目光直愣愣聚到這邊，比起剛剛鬧劇時尤有甚之。

    披風的頭罩被掀起，露出薑曦雅的麵容。

    夏克看到這熟悉的臉龐，剛想打招呼。

    薑曦雅卻一臉冷峻，搶先衝著夏克喊:“主席好。”

    夏克呆若木雞。

    薑曦雅湊過頭來貼近夏克耳朵，過程中保持著畢恭畢敬的姿態。

    你現在是國外知名大學的領軍學生了，一會兒我們會配合你表演的。”

    夏克心中吐槽，“配合我演什麽？從頭到尾都是你們在演特工片吧！”

    薑曦雅在兩個黑西裝的伴隨下走向展台的主持人，看樣子是要奪話筒。

    夏克注意到自己麵前又多了一個人，是剛剛坐在貴賓席的英國大學副校長，老教授好像還是個學術大師，什麽歐核中心的顧問，總是是本校領導班子集體迎接的那種。

    老人衝自己講開英語，夏克勉強聽懂一些單詞，“主席”“優秀”“交流”“獎項”“名聲”等等。

    您老這金發碧眼的也是在跟著演麽。”夏克已經近乎無力了。

    那一邊薑曦雅終於和主持人溝通好，她站在話筒前，清了清嗓子，這讓夏克心裏又是咯噔一下，總感覺接下來劇情發展會更加扭曲。

    請各位安靜一下，很抱歉打擾大家的流程，”薑曦雅不緊不慢地講，“我們來自英國牛津大學，突然到來，唐突之處請大家諒解。我們前來貴校，接取我校‘亞洲研究與管理會’主席，夏克先生。”

    台下一片嘩然，討論聲哄然四起。夏克心裏發慌，看了看周圍動靜，還是強行裝出一副平靜的表情。

    夏克先生作為我校‘精英組織領軍計劃’的成員，為完成學業實踐，特以中國考生身份進入貴校，觀察學習。現因亞洲管理會接收一筆大額捐款，需要主席先生提前返回學校，與捐贈者接洽，不得已馬上離開。感謝貴校對於本次實踐項目的配合。”

    這一番霸道學神的設定聽得夏克一陣腿顫，他這才反應過來，薑曦雅這是來幫他扮豬吃老虎撐場子來了......

    農業大學的領導也上台，“首先我們非常歡迎，啊，這個...牛津的同學的到來，這個夏克同學呢...那個，不光是牛津，也是我校，非常出色的學生，希望以後啊...”

    夏克看到那位在學生中風評不錯的副校長也在幫這出假劇圓場，台下亂哄哄的討論已經變為時不時的驚歎。

    他還是有些難以接受事情為什麽演變成這個地步，他現在非常擔心薑曦雅他們是用了什麽魅惑類法術把這些人都控製了。

    事情鬧得略大......

    一個迷迷糊糊被騙上展台出醜的楞子，在被上萬觀眾評頭論足加以嘲笑之後，突然搖身一變，成為一個來頭和名頭都響到爆的人生贏家型人物。

    主席，請問您還需要向大家說些什麽嗎？”薑曦雅在台上突然發問。

    一位黑西裝男走過來，半鞠躬遞上一個銀保險箱。夏克下意識打開箱子，裏麵赫然是一件黑披風，料子上的精細暗紋時隱時現。另一位黑西裝走過來，又是一個鞠躬，把披風拿起，披在夏克肩上。

    夏克本來穿著休閑衛衣和牛仔褲，被披風遮蓋住全身後，總算感覺自己有些非凡人物的樣子了。

    他本想招呼薑曦雅趕快離開的，一眼望到楚之然還站在講台上，他鬼使神差，再次大步邁上講台。

    在楚之然麵前站定，這個和他相談甚歡、自己總不敢去喊她小名的女孩，此時正一臉複雜地盯著自己看，她輕輕說道:“我早該猜到的。”

    醋醋啊，你肯定是腦補了太多東西，誤會啊。

    我不是我沒有，我一點也不厲害我隻是個窮學生。夏克在心裏麵喊著這句話，卻口不對心地說著，“不好意思，不是有意隱瞞你的。”

    台下傳來陣陣聲浪，有男生驚羨的議論，有女生起哄般的驚叫。

    夏克，你現在特別拉風。他在心中給自己配音。

    醋醋”，天知道他為什麽這麽自然就把她的小名叫出來了，“謝謝你。和你一起為《崔斯坦和伊索德》編寫歌詞的時候，我很開心。”

    我也是哦。”楚之然在驚訝之後恢複了巧笑的樣子，“不過夏克你不夠朋友，這麽重大的事情一點也不透露......直升機誒，好像乘坐一下試試。”

    一句話後，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夏克作勢開口，楚之然卻搶先問:“還有機會見麵的，對吧？”

    夏克點頭，他想起他現在的設定是牛津的學神，“會的，不要忘了英國約炸魚薯條啊。”

    嗯，”楚之然想到什麽，衝一旁的薑曦雅努努嘴，揶揄帶笑問道，“你女朋友？”

    夏克立刻把頭搖得呼呼生風。

    薑曦雅麵無表情地走到兩人中間，“主席，快到時間了。”

    夏克暗自一咬牙，知道事情避無可避了，於是做了個自認為冷峻的表情，說道:“走吧。”

    黑西裝保鏢們在直升機艙門前排成兩列，夏克快步走過時，他們便鞠躬示意。腳邁上艙門階梯的那一刻，薑曦雅問道:“怎麽樣，這個排場還算滿意不？”

    夏克沒有回答，進入直升機內坐下。

    起飛時的轟鳴聲更加劇烈，夏克的目光掃過校園內被上升氣流吹得搖擺的行道樹，討論得熱火朝天的同學們。視線之內的事物隨直升機的上升而縮小，直至看不真切。

    夏克把目光落回艙室內，不再向外看一眼。

    原先的世界遠去了。

    薑曦雅坐在他對麵，翹起二郎腿，“學弟，看上去有點不開心呀。”

    學弟？”夏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喂，按下新生注冊的按鈕，就是和學校簽了賣身...那什麽，簽了契約，”薑曦雅道，“你不會想賴賬吧！”

    不會，”夏克回應，“隻是...一時間還沒習慣這個轉變。”

    薑曦雅遞過來一份文件，夏克接過。她解釋起來，“這是對於主位麵的善後計劃，其中包括重造你的身份、讓官員去和你的家人解釋你的去向，還有對於你家人的一些幫助以及安全保障。我們為你家人準備了一千萬元左右的資源，當然，會通過偽裝成生意夥伴去一點一點地提供。”

    夏克想了想，道:“一百萬吧，一夜暴富也不是太好的事情，小富即安就可以。”

    薑曦雅點頭，突然站起，“好了，夏克，準備好和主位麵說再見了嗎？我們要換乘載具了。”

    好，讓我見識一下，另外的世界吧。”夏克暫時拋卻雜念，回道。

    好！”薑曦雅眼睛閃著看好戲的光芒，她嘴角上揚，露出狐狸般的笑容，然後一揚手，甩出一枚奧術飛彈轟開艙門鎖。

    跳。”

    哦......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