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離城風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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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裏間走出來的是一名二十四五歲的男子,黑衣、黑發、黑眸、黑劍,臉色也不太好看,顯得很壓抑,嘴唇本來就比較薄,還緊緊抿著,抿得都失了血色,輪廓分明的臉上,生了一雙較別人更長一些的鳳眸,卻不似他人風情流動,反而眼波凝結,眼眸微眯時,更顯深沉難測。

    這人,落兒同楓林都認得。

    他走出來後,就一直一瞬不瞬地看著落兒,眸中暗潮湧動,許久,才浮起一絲近似嘲諷的笑意,輕瞄了一眼桌上的衣物,別有所指地說:“是我!”

    落兒的目光隨之轉向桌上,臉色漸漸難看起來,猛然抬頭看著男子:

    “是你?”

    落兒的眼睛原是明媚清澈的杏眼,問出這聲時,也如同男子一般微微眯起眼睛,眸中秋水已然凍結成冰,冰下亦是暗潮洶湧。

    男子似乎很喜歡看她這神情,竟輕笑出聲,點頭道:“是我!”

    話音剛落,便聽到清脆的一聲“啪”,楓林隻覺眼前人影一閃,再定睛時,黑衣男子已經被落兒橫臂抵在牆上。

    黑衣男子較落兒高大許多,乍一看仿佛落兒依偎在他懷裏,從楓林的角度看不到落兒的表情,反而清楚地看到黑衣男子臉上顯目的掌印,見他沒有被壓製的雙手微微抬了抬,又握緊了垂下去。

    楓林隱約看明白了什麽,憤憤欲動,又看見落兒身形緊繃,心中一軟,仍是選擇站在原地不動。

    男子低頭對上落兒的怒視,方才被她壓抑在眼底的情緒已經完全爆發出來了,眸中怒火燃燒,比平日加倍的明亮透澈,燒得他心頭熾熱難耐。

    男子忍不住抬手拂了拂她的發絲,調笑道:“怎麽?少主大人覺得我不配嗎?”

    落兒微微偏過頭,看了一眼他拂她發絲的那隻手,又抬頭看著男子的眼睛,仍是一貫的不羈神態,隻是眼中似乎再也掩飾不住某些激動的情緒。

    他越是激動難耐,落兒反而越是冷靜下來,緩緩地放開了他,抬起一隻手,輕輕放在他的臉上。

    落兒方才下手時可沒留情,即便黑衣男子躲開了幾分,這一掌也吃得厲害,一張好看的臉已經慢慢地變色腫脹起來,但男子似乎絲毫也不放在心上,隻顧看著落兒。

    落兒輕輕拂了拂他臉上的掌印,突然,眸光一閃,捏住了男子的下頜。

    那隻手如嬌花美玉,卻捏出了黑衣男子一聲控製不住的悶哼。

    似乎捏痛他這件事取悅了落兒,落兒嫣然一笑,明媚如初,輕快地說:“我跟你計較什麽呢!”

    說著便鬆了手,轉身向楓林走去。

    楓林亦衝她一笑,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落兒在楓林麵前站定。

    “你走吧,以後不必了!”語氣淡淡,不再看他。

    黑衣男子深深地看了楓林一眼,推窗而去,悄無聲息。

    落兒見楓林盯著窗子看,便嘲笑他:“你的功夫是退步到什麽程度了?這麽個大活人藏屋裏都沒發覺!”

    楓林也自覺慚愧:“我以後一定勤加練武!”

    落兒又轉口安慰道:“也不完全怪你,他確實進益良多,隻怕已經不在天慈之下。”

    楓林驚訝道:“竟進步這麽大?”想了想,更驚訝了:“到了天慈這個水平,也擋不住你一招嗎?”早知道落兒的武功比他高出許多,可也沒想到高出這麽多。

    “這不應該啊,我們師出同門,你年紀還比我小,怎麽可能差這麽多!”楓林實在想不通。

    落兒也有些不解:“你們的武功也是介桓教的?”

    楓林愣了愣,反問道:“你的武功不是島上的姑姑教的?”

    落兒也愣了:“什麽島?”

    楓林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你、你、你、你居然不是島上出來的?完了完了,姑姑說過,絕對不能同外人提起島上的人事的,完了完了,我發過誓的,怎麽會這樣?你怎麽會不是島上出來的呢?那你怎麽會入鷹穀呢?這不可能啊!”

    落兒也覺得有點亂,抓住一條線問道:“到底是什麽島?難道你們都是那個島上學的武功?”

    楓林糾結地看著她,說:“我不能同你說,我發過誓的!”

    落兒無奈地看著一臉嚴肅的楓林,想了想,又問:“那介桓呢?你們為什麽會聽從他?他也是那個島上出來的?”

    楓林一臉理所當然地說:“穀主自然是的啊,你應該知道穀主的武功同我們其他人都是一路的——”又想起一事,奇怪地問,“你的武功也同我們一個路數啊,怎麽不是島上的人呢?”

    “因為我是你們穀主親授的武功啊!”落兒扶額道,“你們穀主說我是鷹銜而落,被他收養,我的一切本事都是他親自教授的,自然同你們是一樣的武功路數!”

    楓林突然理解了幾分:“穀主的武功深不可測,想必也比島上的姑姑高出許多,再加上你天賦異稟,如此也就對了!”既然圓了這個說法,楓林也平靜了下來。

    又想到一事,問:“鷹銜而落,該不會是穀裏那隻吧?”說著,比了個巨大的手勢。

    落兒點點頭,看著咋舌的楓林直笑,也問道:“你們那到底是什麽島?介桓也是那裏出來的嗎?那島上的人是不是好厲害?”

    楓林又是一臉糾結地看著她,苦惱地說:“你是穀主的養女——”

    “我才不是他養女!”落兒皺著眉打斷他。

    “你不是他收養的嗎?還隨了他的姓!”楓林說。

    “可他讓我直呼他的名字啊!我們分明同輩相處!”落兒反駁。

    楓林又不解了:“穀主收養你,教導你,讓你隨他姓,令我們喚你少主,卻要你直呼其名,這到底算什麽?那你能算島上的人嗎?”

    “可以算可以算!”落兒笑嘻嘻地抱住楓林的手臂,討好地說,“好楓林,快告訴我吧,我是原本不知道什麽島,不然我早就問介桓了,介桓一定會告訴我的!你就告訴我不礙的!”

    楓林被她嬌聲軟語地求得全身酥麻,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她,咬了咬牙,說:“不行!”

    落兒愣住了。

    楓林自覺罪大惡極,看也不敢看她地說:“你既然不知道,我就不能多說,你自去問穀主,他身份同我們這些人不同,大約知道能不能同你說。”

    說完這些話,安靜了好久,正當楓林忐忑至極時,聽得落兒幽幽地說了一句:“不知我去問燕回,他會不會同我說?”

    楓林心中泛酸,輕哼一聲,道:“那你去問問看好了!”

    落兒忽然噗嗤一笑,屋內燈火仿佛也亮了幾分,聽得她語氣輕快地說:“我才不去問他呢!”

    楓林抬頭看她笑盈盈的嬌俏模樣,驚訝地問:“你不生氣?”

    落兒輕笑道:“這有什麽好生氣的?”說話時,眼波流轉,燈火輝映,顧盼生情,幾乎看癡了楓林。

    落兒走到桌邊,將包袱重新打包,整個丟到楓林懷裏,皺了皺鼻子,說:“我才不要穿他拿來的衣服,明兒一早你給我去買新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