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花魁與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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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花魁與乞丐
媚娘懶懶的倚在窗前,纖細的手指探出窗子,感受著大西北的暖風。
憑著身子臉蛋和堪稱一絕的小曲,她成為了這聽雨樓的花魁。但媚娘並不開心,因為從此之後,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了。
平時沒有客人上門,她唯一的消遣就是看著窗戶下麵的那條街道。無數人來,無數人走,唯有她,像一隻關在籠子裏的鳥,隻能原地踏步。
後來她遇到了那個叫狼槍的男人,雖然他和其他客人一樣,會色眯眯的盯著自己的胸脯,也會在她身上占便宜,但不知為什麽,媚娘竟然唯獨不討厭這個男人。
因為從狼槍的眼神裏,她能感覺到兩個字,尊重。很少,但是確實有。
除了他之外,媚娘還沒見過會尊重妓女的人。
狼槍很喜歡聽自己唱曲子,更喜歡在自己麵前吹噓賣弄,時間久了,媚娘逐漸有些喜歡上了和狼槍在一起的日子,有他的時候,總是不會無聊的。
可媚娘最近還是覺得無聊了。
狼槍已經好幾天沒來過聽雨樓,聽媽媽說他是出去做生意了。於是,她又回到了窗戶前,呆呆的看著外麵的世界。
嘈雜的街道上,行人如流。各路商販叫嚷著,有些和氣生財,有些則為了幾文錢吵得麵紅耳赤。幾個農家婦女指著聽雨樓的窗口,毫不掩飾的叫罵著不要臉。
媚娘隻當沒聽見,媚眼如絲,從街的這一頭飄忽到另一頭。
突然,她的視線停在了一個男人身上。
麵容清秀好似少女,黑絲之下穿著一身白衣,左手拿著一把雪白的劍,右手捧著一把傘,走起路來一高一低一上一下。正是幾天前被狼槍帶過來的名叫二呆的男人。
看著這個不愛說話,一臉冷冰冰的男人,媚娘不自覺的握了握手腕,仿佛還能感覺到他留給自己的疼痛。
她的雙眸不由自主的落在二呆身上,好像整個街道上隻剩下這個跛子一人。當二呆從聽雨樓之前走過時,他竟然抬頭朝自己這邊望了一眼。
媚娘撇嘴輕笑,揮了揮手。
二呆一臉冷漠,就跟沒看到她一樣,扭過頭繼續走著。直到離開街角,他都沒回頭再看媚娘一眼。
“怪男人。”媚娘有些生氣的抱怨了一聲。他竟然真的對自己不動心嗎?她默默想著。就連狼槍也要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為什麽唯獨你對我這麽冷淡?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要碰二呆的劍時他那張可怕的臉,又想起狼槍對她說過的話。
“有兩樣東西是不能碰的,一個是他的劍,一個是他的傘。”
“他的傘?”媚娘微微愣神,剛才二呆路過的時候,手裏好像就拿著一把傘。
西北這地方是很少下雨的,走在路上拿著傘隻有一個作用,避暑。
可是他並沒有打開傘,而是當做寶貝一樣,捧在了手裏。“一個破傘而已,有什麽好的。”媚娘噘著嘴喃喃自語道,心中對二呆卻是更加好奇了。
關於二呆的故事,她是之後聽狼槍酒後說起的,故事的源頭,卻是另一個人。
一個和她一樣擁有著花魁頭銜的女人,她的名字,叫做惜憐。
那是在兩年前,狼槍剛剛闖出點名字之後,隔三差五的手裏有了銀子就要往聽雨樓跑。當初聽雨樓的花魁,就是惜憐。
惜憐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她不僅漂亮,還善解人意知書達理。相傳,她曾經是某個大家族的小姐,家道中落後逼不得已才做了青樓行當。
當時狼槍最喜歡最享受的時刻,就是將頭枕在惜憐的腿上,聽著她唱小曲。
惜憐來這裏的時候,身邊跟了個十幾歲的丫鬟,這個叫杏兒的小丫頭可是叫狼槍吃了不少苦頭。因為她,狼槍整整小半年時間,除了把惜憐的大腿當枕頭之外,愣是一點便宜都沒占到。
惜憐待人親切,沒什麽心眼,把聽雨樓的每個人都當成自己的家人一般。時間久了,其他人也被她的真誠打動,和她的關係不是親人勝似親人。最後,就連聽雨樓的管事都準許她和杏兒一起外出。雖然隻能在附近的一畝三分地轉悠,卻是多人青樓女子羨慕不來的。
與人為親之外,她還有那麽一絲的多愁善感。對其他人的遭遇,她總是表現的比當事人還要認真。她會為別人的開心而開心,亦會為別人的悲傷而悲傷。按狼槍的話說,這要是放在外麵,自己能把她忽悠到床上一千次,理由都不帶重樣的。
狼槍在惜憐身上花了不少錢,狼槍後來又從惜憐手裏借了不少錢。嫖客用從妓女手裏借來的錢來嫖妓女,古往今來,隻此一家。因為這件事,他被杏兒抓了整整兩個月的小辮子。
街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乞丐,一個很奇怪的乞丐。
狼槍敢用性命擔保,那乞丐是個男人,可他卻長了一張比女人還要漂亮的臉。他來到大風鎮後,就在聽雨樓下麵安了家。整天坐在角落裏,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鎮上有很多小混混平時以欺負乞丐為樂,但這個乞丐卻從來沒人來招惹,也許是因為他手裏攥著的那柄劍。
也有人把他當成了落魄的刀客,上門來找他做事,但他還是低著頭沒有動靜。一來二去,眾人便把他當成了啞巴。
狼槍曾經跟人打賭,能讓乞丐開口說話,然後他就輸了十兩銀子。
狼槍做生意的時候,他坐在那裏。
狼槍來聽雨樓開心的時候,他坐在那裏。
狼槍開心完了深更半夜準備離開的時候,他還坐在那裏。
乞丐好像成了路邊的一塊石頭,除了野狗之外,再沒有活物搭理。
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對惜憐說的,那是乞丐來到大風鎮的一個月後,他靠在牆上,嘴唇幹裂雙眼無神,也不知多久沒吃喝過東西了。烈陽高照,暴曬著整片大地。他渾身無力的坐在那,若不是那隻左手還緊緊握著劍鞘,怕是要被當死人處理了。
就在乞丐快要去見閻王的時候,一道陰影落在了他頭頂。入眼所見的,是一把油脂傘。
打傘的人正是惜憐,她滿眼同情的看著這個可憐之人,將手上的一碗粥遞到了乞丐嘴邊。
乞丐微微張口,小口吮吸了起來。他吃的很慢,每吃幾口就要停下吞咽。太長時間沒吃東西的結果,就是胃變得極其敏感,每咽下一口粥,他的肚子就像刀絞一般疼痛。
惜憐就蹲在他身前,毫不在乎乞丐的肮髒與氣味,靜靜的喂他吃完了那碗粥。
臨走前,惜憐將她的傘留給了他。
當她轉身回到聽雨樓時,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微弱的聲音。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