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冷。

    少女從家門出來，緊了緊身上的白色羽絨服，又把圍巾端端正正地圍好，看起來像隻圓滾滾的小熊。

    氣從嘴裏哈出來，就變成了清晰的白煙。冬天的學園都市，空氣幹淨而清冷，今年更是像要凍掉人手指一樣。來來往往的路人相比平日少了很多，在這個很多學生還沒有放學的時間，更是如此。

    第七學區出於學生安全的考慮，機動車受到了比較嚴格的管控。街上隻有零零散散的警備機器人和清潔機器人遊蕩著，幾乎看不到什麽人影。

    少女是逃學出來的。

    今天是中國的除夕。日本在明治維新後就改用公曆，新年也變成了元旦。已經恢複記憶的少女，連帶對“年”的特殊情感也一塊想起來了。

    少女不想待在房子裏。家人都在學園都市外麵，這且不談，難道自己要說“和我一起過中國新年”嗎。朋友也沒有理由做這種事情吧，太給別人添麻煩了。

    而且……如果是因為請求才和自己一起過年的情況，少女真的無法想象。那樣，很多東西就變了。

    相比那種情況，悄悄地安慰自己：既然這種情況是沒有告訴她們的緣故，那麽就當做從來沒有除夕，從來沒有新年，沒有大家一起暖暖和和的年夜飯，所有的不和諧隻是自己一個人的問題——這種自欺欺人的虛幻想法，反倒是少女的真實心思。

    好冷。

    少女再度搓了搓手，她沒有使用能力隔絕寒冷。就算是妖怪也能感覺到冷暖，現在這種體驗，讓少女有種奇特的感覺——

    從身體一直冷到心裏的感覺。

    “淚子~淚子~加油。”

    身邊沒有人。少女低聲自言自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麽。

    大概是這個行為讓自己覺得還有人知道和支持這裏的自己吧？少女腦袋混混沌沌的，不願意多想，輕輕跺了跺腳，小步往前漫無目的地走。

    走了十幾分鍾，少女感覺到臉頰一涼。她停下腳步，伸出右手，想要確認什麽。

    一片，兩片。潔白的雪片開始從天上飄飄灑灑地落了下來。

    細碎的冰晶停在少女掌心，轉眼就融化成點點晶亮。少女下意識地蜷緊手掌，然後趕緊張開，讓左手捂熱冰涼的右手掌。

    少女沒有再邁步，她就站在街邊，任由雪花飄落在頭發上，肩頭，脖頸裏，衣服上。

    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一切都隻是偶然，少女真的有種悄悄哭泣的衝動。

    沒問題啊。我可是佐天淚子，我打贏了學園都市的第一位，我打贏了天使和聖人，我已經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了，我真的很強，我有一顆大心髒……

    我要保護別人，我怎麽可能會有破綻，這種事情，明明應該很快就能適應才對。

    沒錯，就算是沒有人能理解……就算是沒有人能聽我說話……這種事情，又算得了什麽呢。這隻是偶爾適逢其會的多愁善感，我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絕對不能讓她們失望。

    雙手箍緊了腦袋，少女閉上眼睛，使勁地掐著。每當所謂的“少女心”出來的時候，少女都會這麽做，這次的效果也很明顯。

    十幾秒鍾後，少女身體的顫抖漸漸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長長的呼氣，和像是連番戰鬥後深深疲憊的內心。

    什麽都不想幹的平靜。

    （如果有人想要乘著剛剛的間隙攻略自己，大概成功的幾率會高一點？）

    心裏突兀地冒出了這個毫不相幹的想法。

    少女幹脆地搖搖頭，散去了這個無厘頭的念頭。

    自從和黑魅靈融合後，少女就常常會有各種奇怪的想法——倒不是說雜念什麽的，而是更加具備了一個完整的人應有的複雜心思。要說變化，就是更加跳脫、情緒化了些，常常會顯得不成熟……至少在少女的感覺中是這樣的。

    呼啦！

    少女抖了抖身子，一大片積雪從衣服上滑落。

    真是的，這種軟弱和遲疑還是沒辦法完全避免。如果被朋友看到了，肯定又要擔心了。

    不過話說回來，也不會有什麽人看到自己這幅狼狽的樣子吧。

    帶著莫名的情緒，少女準備去超市買點菜，回家自己草草做點什麽東西。好歹是除夕，比平時多加點好東西，算是給自己的祝賀了。

    “——抓到你了！”

    太甜了！

    少女下意識地回身反手一拳就抽了過去，在來人臉頰不到一毫米的地方險險停住。

    “……什麽啊，是你這家夥。”

    少女很掃興地放下拳頭。

    “喂，什麽叫做這家夥啊？給我好好稱呼上條先生的真名啊！”

    來人像是排練過一樣熟練地吐槽，神情頗為憤慨。

    “好好好，神淨。你逃學了？壞孩子會被小萌老師輔導哦，我有她手機號碼的，到時候打你小報告。”

    當麻露出了一個相當……狼狽的笑容。

    少女很想用陽光啦，帥氣啦之類的形容詞來形容這位倒黴的朋友……但思前想後，少女對著這麽個男生，還是死活不想用這種正麵的詞兒。

    他似乎跑了很久，大冬天臉上還淌著汗珠，刺蝟狀頭發上落得雪花已經融化，能看出緊急擦拭過的痕跡，衣服上也落著些雪花的碎片。

    這貨跑遊戲廳了嗎？還是去赴某個女孩子的約會之類，這麽心急……

    少女腹誹著，伸手拍打著當麻身上的雪片。

    “算是……赴約會吧。”

    猶豫了一下，當麻回答著，自己掏出紙巾擦著臉上的汗，然後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看來這個女孩子在這貨心裏的地位居然頗為重要。

    少女從毫無意義的鬱悶中緩了過來，略微有些驚訝。

    自己對神淨可說了解比較深了，雖然有不少女孩子喜歡他，但這貨還真不是衝這個去做英雄的。他隻是做想要做的事情罷了，感情問題上純潔得令人詫異。能這麽在意一個女孩子，還是第一次。

    “用不用幫忙？我去劫色，你來個英雄救美，然後我先給那個女生下藥，然後你迫不得已，大義凜然地獻身救人……”

    “你個女生劫什麽色啊！這種三流輕小說的情節！……再說，那個女生也不是下藥能得到的——”

    當麻臉色發青，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嚇的。

    “漫畫上都是這麽寫的……”

    “回去我幫你扔掉。”

    “哼。”

    調侃了幾句，少女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些。

    “好啦神淨，我去買點東西，回見。”

    “等等！”

    ？

    少女疑惑地轉身。

    這貨不是要赴約麽……自己不當電燈泡，他怎麽還找上來了？

    “……怎麽說呢……我不敢確定她喜歡什麽，也不知道她對我的想法……我跟你一塊兒去買點東西，你順便跟我說說女生的愛好之類。”

    當麻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刺蝟頭。

    “你也知道，我對這個完全不在行。”

    “呃……”少女猶豫了一下，“沒問題，不過我不保證我倆的興趣差不多啊，我和普通女孩子完全不一樣的。”

    “這樣就多謝了！真的真的十分感謝——！”

    當麻充滿鬥誌地致謝。

    看他那模樣，確實是很在乎那個女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