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勿謂言之不預(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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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嚐試徒勞的攻擊,少女隨著一方通行的前進一點點後退。
“之前不是做出一幅強者的樣子嗎?給我再來一點啊混蛋!”
一方通行嘶啞地吼叫著,一邊邁步向前一邊攻擊。平整的地板**著一塊塊翹起,像是扯到極限的弓一樣砰然炸裂,以接近散彈的速度四處濺射,在合金牆壁上印進了無數深深的凹點,那是內部材料的應力被整齊劃一改變的緣故;基於同樣的原因,像是科幻電影裏麵常見的情景,合金牆壁嘎吱嘎吱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變成卷曲的奇形怪狀的投槍,對準少女身體各處呼嘯而來。
——撲!
身體表層圍繞的氣輕易地化掉了衝擊,宣泄掉巨大動能的不規則鐵板紛紛砸在地上,發出低沉的咚咚響聲。一方通行已然欺近,伸手就向少女抓來。
簡單的矢量操作讓他的身體加速到接近音速的程度。軟弱而毫無訓練的白皙手掌,連“拳”都很難稱得上——不過,他的目的隻是抓住眼前的少女,然後讓她的血液逆流。
裝在美麗外表裏麵的心髒也是很漂亮的吧?一方通行一刹那間這樣想道。雖然已經習慣了血液的顏色……不過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覺得這個女孩子與眾不同。
讓人有殺掉的急切衝動。
接近了,接近了——
少女絲毫沒有動作的意思。一方通行幾乎要喜悅得讚歎起來,他的眼神越來越亮——
刷。
眼前的少女一瞬間消失。
不,不是消失,她隻是把腦袋低下去而已,就躲過了一方通行像是往回撈一樣的手臂。
“垂死的掙紮嗎?”
一方通行莫名焦躁了起來。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如此執著於這個女孩子,無論是異乎尋常的憎恨還是隱隱約約想要讓她活下來——當然無關什麽該死的同情心,而是一種不妥的直覺——於是,他更加瘋狂地抓撓。
對於他來說,格鬥的規範沒有任何意義;他能夠做到把任何不同方向的力量統一。隻要一下,就算來不及讓血液逆流也可以把她狠狠地打飛出去。
但是沒有。
所有的拳頭,少女統統躲了過去。直拳隻要轉一下脖子就可以,稍稍下蹲就能避過征兆太過明顯的擺拳,甚至隻要前後晃動就能讓百分之九十的攻擊落空。一方通行攻擊的征兆太明顯了,雙肩的預動零點四秒前就可以看穿;高明的拳擊手可以達到僅僅轉動上半身就讓普通人一點也碰不到的程度,而少女用的正是這種先進的基本技術。
僅僅是想要逃掉並不困難。然而這裏的無數美琴的【妹妹】讓少女不想去賭那些研究人員的善心,隻能被束縛在這裏,還要提防一方通行可能會做出的破壞性舉動。因此,也隻能用這種偏向正麵搏拳時的技術了——西洋拳這一項基本技術的精華並不是這種戲耍菜鳥隻閃不攻的形式,不過這樣確實很好用。
滑稽的場麵,比起理應讓人聯想到激烈場景的戰鬥更像是並不用心的貼麵舞。
冷靜地糾纏著一方通行的腳步,少女嚐試了幾次操縱他身體裏的本質,卻發現完全沒有反應。
是把我的能力也當做一種矢量來折射掉了嗎……失算了。
並不因一方通行的挑釁而動怒,再次彎腰躲過攻擊,少女盤算著剩下的手段,卻發現實在沒有什麽好辦法。
如果真的不行的話,隻剩下操縱空氣了……不過那樣的話這些人幾乎是必定死去的結果。另外,如果保持這樣的速度戰鬥,戰場轉移也會波及到附近。
——等一等。
一定有哪裏不對。他的防禦絕對不是完美無缺的;按照常理,他將所有輸入矢量統統變成與身體表麵平行的手段,應該會導致詭異的副作用。
千分之一秒後,少女明白了。雖然隨之產生的辦法有些殘忍,不過……管他呢,最後提醒一次吧。
“一方通行,我找到對付你的辦法了。我不想把你再一次打進醫院,繼續前進的話,後果自負。”
側身閃過胡亂攻擊的拳頭,少女麵無表情地開口。
“哈?”
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之一,一方通行甚至愣了幾秒,忘記了繼續攻擊少女。他站在當地,垂著頭,笑聲由小漸漸變大。
“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靜靜地望著他。一方通行不笑了,抬起頭,眼裏盡是瘋狂的神色,連同青筋一起暴綻出來。
“就是剛剛像狗一樣四處跑的你?不要逗我笑啊——”
“我隻是給接下來的攻擊找個借口勉強心安而已,我很少讓別人受不可逆的傷……勿謂言之不預也。”
打斷了一方通行的話,少女麵容平靜。她並不生氣,要說的話甚至是惋惜混雜著堅定。
“真是好——”
卜。
像是筷子捅進臭雞蛋一樣的觸感。瞬間欺近身體,少女的右手中指捅進了一方通行的左眼眶,毫不費力地把他暴凸的眼球生生剜了下來。
很難形容那是什麽感覺。不像電影或是小說裏麵中二的暢快淋漓,那一刹那在指尖攪拌的粘滑球體實在讓人厭惡。血水和粘液會稍後漸漸滲出來,冷靜而有計劃地對另一個人進行永久傷害,耳中刺進他的悲慘呼號,就算是對手或者仇人這種體會也不令人愉快。
第一次【出門辦事】的人——無論是拿起刀捅進別人的腰裏,眼睜睜地看著外翻的傷口、黃色粘液和紅色的血水混雜在一起;還是親手把還在懇求或是咒罵的俘虜變成冰冷僵硬的屍體;還是戳爆或者剜出別人的眼球之類,總會對自己產生持久而深沉的厭惡感。那是【我傷害了別人】最直觀最不可挽回的現場教學。而少女已經習慣了,她隻是平靜而悲哀地望著那個白發少年——接近一秒後,他的神經才把痛覺忠實地傳達給他;由於劇痛,他雙膝無力地跪倒在地,翻滾著,嚎哭著,眼眶裏是流淌的血,什麽都做不了,而且馬上會到達神經的保護性休克階段。
她剛剛不是在威脅,隻是很討厭這種感覺,哪怕是敵人。不過,她早就有了背負和承認殘忍的覺悟——也正在這麽做著,從不否認自己的惡。
“如果現在到醫院,這枚眼球還能裝回去。”
她的右手心躺著一枚球體,連帶著血水,顫顫巍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