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開玩笑的吧……”

    瞪大眼睛，似乎是難以接受，當麻的雙肩微微顫抖。

    夕陽最紅的傍晚。海灘已經空空如也。他麵前正站著唯一男人，【天使墜落】的施術者。無意識地穿過了驅逐閑人的術式，當麻一步步走近。

    那是他非常、非常熟悉的人。現年三十五歲，下巴上常常能看見淩亂的胡茬，不修邊幅的大叔上班族，剛剛和名為上條詩菜的妻子環遊世界回來。

    上條刀夜，上條當麻的父親。

    “一定……有什麽地方搞錯了……對吧？土禦門你告訴我，什麽地方有漏洞！我老爸絕對不可能是魔法師，他一直都是個普通人！”

    土禦門惋惜地搖搖頭，拍了拍當麻的肩膀，讓他如墮冰窖。

    “【天使墜落】替換人們認知的時候，會連同照片之類的東西一起替換。在還剩下包括叔叔在內的幾個人的時候我就確認過了，阿上——抱歉啦，偷看了你的全家福。”

    當麻想要從土禦門手裏接過照片，雙手卻抖得不成樣子，幹脆狠狠地捏住照片一把攥在手裏。

    上條詩菜變成了茵蒂克絲。龍神乙姬變成了禦阪美琴。隻有上條刀夜依然是熟悉的樣子，在照片上玩世不恭地笑著。

    該死……

    踏、踏、踏。

    身後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在沙灘上腳步聲非常不明顯，混雜在濤聲裏更是幾不可聞，然而在場的除了上條父子沒有一個正常人，幾乎是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米夏·克洛伊潔芙。”少女挑了挑眉毛，“你這是——”

    然而那紅衣修女並沒有回應，隻是沉默著像是揮木刀一般雙手舉起了手中的l形釘拔過頭頂，遙遙衝著上條刀夜。

    距離一百公尺，然而這與她昨天表現出來的身體力量相比，簡直不算是距離。

    “想打架嗎？”

    臉色變了變，咲夜外表的少女無所謂地甩著兩條胳膊，咲夜一皺眉頭，“淚子，不許用我的身體做這麽不優雅的動作。”

    “好啦，咲夜。我才不會讓你的身體受傷呢。”

    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少女輕柔地屈伸著十指，做著輪流在掌心搓揉類似數錢的小動作。這個叫米夏的俄羅斯修女的力量出乎意料地大，昨天也是占了偷襲的便宜才能贏得幹脆利落——畢竟不是自己的身體。少女表情隨意，內心已然慎重起來。

    然而米夏沒有動。她沉默著放下了l形釘拔，把身上的鐵錘也一塊兒扔到了沙灘上，像是繳械投降一樣。

    （這是要幹什麽啊……）

    一時摸不著頭腦，少女正要上前，猛地停住了腳步。

    在那個紅衣修女身體裏，散發的【氣】變了。原本隻是人類的程度，現在卻變成了無論從質還是量上都截然不同的另一種東西。在某個少女不熟悉的魔法體係裏，這種東西毫無疑問淩駕在人類的位格之上。

    龐大得令人嫌惡的氣。沒有任何特點的氣。混混沌沌，無法說明是正義還是邪惡的氣。甚至連男性女性在氣感中都無法辨認的氣。

    “天使……”

    神裂咬著牙，如同**般說出了那個眾人想到的名號。

    “我們該早些想到的。‘米夏’這種俄語中的男性名字，為什麽會是你……就算是假名，如果是真正的俄國人也不會犯這種淺顯的錯誤。”

    土禦門長長吐出一口氣。當麻感到十分不妙，他側跨一步，下意識地護住了上條刀夜，衝著十分不對勁的紅衣修女大喊。

    “喂！隻要破壞魔法陣你就可以回到天上了，所以——”

    一瞬間，米夏用力張大了雙眼。

    轟！一陣天搖地動般的轟隆聲響起。

    原本被染成橙色的夕照天空，在一瞬間變成了星光閃爍的夜空。

    “什麽……！”

    當麻不禁抬頭仰望天空。

    黑夜。簡直像是關掉電燈一樣，夕陽傍晚突然變成了漆黑夜晚。不祥的白色巨大滿月高掛在頭頂上。太奇怪了，再怎麽說，依今天的月齡也應該是弦月才對。

    “她把傍晚變成夜晚了。”

    神裂輕描淡寫地回答，然而當麻已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把傍晚變成夜晚。用說的當然容易，但那代表的是眼前這個人，可以自由操縱天體中地球跟太陽的相對位置。不，連月亮的盈虧也改變了，表示或許連月亮及其他行星和衛星也在她的掌控之中。

    控製天體。

    或許這種能力的可怕無法讓人有切身體會，但其實這是一種能夠毀滅世界的力量。舉個例子來說好了，地球的地軸隻要偏了十度，地球上就會有四分之一的動植物滅亡。而如果停止地球自轉，世界就會在一瞬間毀滅。站在地球上的人都感覺不出來，其實地球正以超過時速一六六六公裏的可怕速度在旋轉。如果自轉突然停止，就好像突然緊急煞車一樣，可怕的慣性力會把地球表麵的所有地殼全部掀翻。

    這也就是說，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隻要米夏心中產生一個念頭，世界就會走向終點。

    “為了強化自身屬性而呼喚『夜晚』，而且將月亮放在主軸位置。嗯，原來如此，我懂了。水的象征、青色的掌管者、月亮的守護者、後方的加護者。在舊約聖經中以火雨摧毀墮落城市蛾摩拉，在新約中將神子受孕之事告知聖母。”

    神裂將手放在刀柄上，眼神和聲音一樣銳利而冰冷，如同刀鋒。

    “……你的名字是『神之力』，隨侍於神之左側的雙翼大天使，對吧？”

    【米夏】沒有回答。宛若看不見的殼正在碎裂，看不見的皮正在褪去；

    那個東西完全覺醒了。

    沒有等到boss完全出現，少女對著土禦門說：

    “開始吧——我本來是希望不要用到這個準備的……”

    “沒問題啦，雖然咱沒辦法戰鬥，但是這種事情作為陰陽術最高等級博士還是很在行的喵。”

    土禦門從懷裏掏了兩下，掏出了一卷不算輕巧的竹簡，看樣子很像是在旅遊景點花大價錢買的現代工藝品，隻是上麵圖案或是字跡已經被完全刮去了，用毛筆蘸了濃濃的墨，在上麵重新抄寫上了幾十個漢字。

    中國的魔法要求【仙人骨】，沒有足夠的資質就沒辦法學習道教體係的魔法。但是道教的魔道書不同。隻要擁有魔道書又不被魔道書的【毒性】燒掉腦子，就能夠發揮異乎尋常的能力。

    恰好，在名為土禦門元春的陰陽術博士腦袋裏麵，存在著這樣一係的魔道書。雖然僅僅是手抄本的殘頁而已，但是這一係的魔道書就算是手抄本的抄本也可以發揮威力，隻不過有所降低。用在這裏已經足夠了。

    那是他昨天為少女連夜抄寫的殘頁，僅僅幾十個字，就已經讓他精疲力盡。

    接過竹簡，少女閉上眼睛開始用曾經熟悉的語言低聲念誦。用不著看，僅僅是持有，上麵的文字就依次浮現在心中。

    “……而宋榮子猶然笑之。且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

    這是南華真人的《逍遙遊》。血液好像開始微微發熱。那不是錯覺。

    “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

    心髒砰砰地跳起來。還好這隻是降低了威力的手抄本，要不然恐怕會有更加嚴重的副作用吧。

    “定乎內外之分……”

    像是要飄散的感覺和完全相反的充實感合二為一，矛盾卻又讓人舒服。

    少女看不到的地方，咲夜的眼神逐漸變化。

    “辯乎榮辱之境——”

    像是什麽東西要回來了一樣。極為熟悉，像手腳一樣的東西，不，那就是手腳。

    “斯已矣。”

    少女睜開眼睛，念出了最後一句。

    她回來了。

    ps：感謝hai水同學的評價票和同學的打賞~最近才看到，找時間加更~

    感謝童子的靈感提供~兩千五百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