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裏，在黑子身後多了一個雙腿修長的女孩子。看樣子近二十歲，比少女還要高些許，一頭鬆散的金黃長發，充滿活力的透亮紅瞳。少女之前的衣服已經和祭典格格不入了，這家夥居然穿著純色t恤和七分褲——雖然說她身材實在太好以至於這麽搭配也有種異樣的英氣美感，但現在可是近冬了，這麽做自然顯眼無比。

    比身上衣服更顯眼的，是她額頭的一支紅色的長角，以及她左手穩穩端著的華麗酒碗。

    “你玩得相當開心嘛……”

    她拖了個長調。她的聲音很有質感，略略有些沙啞，給人以沉穩的錯覺——就是通常被稱為“姐係”的那種音色。

    “紅美鈴？”

    “……”

    將黑子護到身後，少女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安寧的短暫美夢被打破，少女的心情煩躁至極。

    又是幻想鄉裏的人嗎……如此近的距離，即使學園都市裏彌漫的不明物質阻礙了感知，少女也能清晰地感覺到，在這個女孩子身體裏蘊含著龐大而內斂的氣——正是之前感覺到的那個人。

    “你來做什麽？”

    “聽說你很能打，找你打架。”

    女孩子抬手飽飽地灌了一口酒，很不淑女地聳了聳肩，手腕上綁的鐵鏈嘩嘩作響。

    少女想到了萃香。好酒、長角、鐵鏈，這個女孩子多半和她有什麽關係。不過首先，要保證白井和路人的安全……這裏實在不是戰鬥的好場所。

    “我不會不明不白地打。報上名號，來意，否則恕不奉陪。”

    幾口吃掉手上的棉花糖，少女冷淡地回應。

    “咦？和預想不同啊……”回答似乎出乎女孩子的意料，她露出“傷腦筋”的表情，為難了一秒鍾。

    “這樣好了，如果你能打贏我的話，我就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情——雖說那種事不可能發生。……你一直以來恐怕積攢了不少疑問吧？雖然我也隻知道我們所知道的一部分，但滿足你應該足夠了。”

    “…………白井，你回家告訴我父母，恐怕我會晚點回家。”

    少女吩咐著，輕輕活動著手腕，

    “打之前，怎麽也要報報自己的名字吧？”

    女孩子露出了一個得償所願的愉快笑容。

    “我叫星熊勇儀。”

    ————————————

    少女沒拗過黑子，她死活要留下來。煙火大會行將結束，少女和勇儀在附近找了個僻靜無人的地方，一棟二十多層的寫字樓的樓頂，樓裏黑黢黢的，顯然不會有人注意，樓頂倒算亮堂，粉紅色的夜空和遠處高處的各色燈光讓這裏大致能看清楚人。水泥地，兩人就穿著鞋，少女之前已經到附近女裝店找了套運動服換上，都是平常裝扮。

    女孩子彎腰把一直端著的酒碗放在天台入口附近，吹了吹底下的灰塵，直起身活動了活動，示意準備好了。

    少女也簡單地活動完畢，鬆鬆地甩了甩胳膊，轉過頭拍拍明顯十分擔心的黑子，走到場中央。

    “星熊勇儀。”

    “佐天淚子。”

    深深吸了一口氣，少女雙手緩緩一分，側身前後馬擺了個重心偏後的掩手抱架，後手放在肘旁，雙手鬆鬆地半握，心慢慢沉靜下來。

    掩手打法通常是傳統或偏傳統風格使用的，重心偏後更是很多傳統武術打鬥時的特點——這裏指的並不單單是中國傳統武術。泰國國內曾經流行的所謂純泰打法，就是一直到現代泰拳都保留著的掩手抱架。這種抱架一直到在踢拳比賽中屢屢戰績不佳才漸漸從國際擂台上消失，但這並不能說明這種技術的不實用——至少單單這個理由不行。

    少女學過很多種武術，但她最為熟悉的還是詠春，融入本能最深的也是詠春。麵對強敵的時候，自然要選擇最能夠發揮長處的站架。

    對手比自己高了一點點，臂展也比自己要長，體形也壯。正麵硬吃，感覺不是很有利。一切打過才知道。

    煙火映著勇儀臉上泛起的欣喜的好鬥笑容。少女沒有看她的拳頭，隻是留心注視著她整個人。她輕微地晃動著身體，腳步向著自己的方向一點一點靠近，丈量著適合的進攻距離。

    少女的腳步開始動起來。後腳拖動，前腳配合，以勇儀為圓心，向右側謹慎地挪動著試探。

    勇儀跟著挪動，和少女保持在同一直線，兩人的軌跡像個旋轉的“（x）”裏麵的兩個括號，以x的中心轉動，之間距離還稍稍拉近了一點。她試探地用前手點了兩點，少女沒有回應，步子繼續動著。

    前手的感覺不好。本能告訴自己還不是進攻的時機，何況這個角度上去隻有拚拳。

    嗦！

    少女試探性地前手刺拳。距離還是不夠好，勇儀輕輕仰身就讓拳頭擦過。對雙方來說，這都不是進攻的好時機。

    兩人互相注視著，又慢慢轉著挪了十幾秒鍾。

    意誌力和技術同等重要。心靈的鬆懈和身體露出的破綻幾乎一樣可怕，本能與本能的較量。

    倏。

    勇儀前直探路，少女前手拍掉還了個後直，卻因為勇儀的後手直拳作罷。

    這個距離對兩人而言即使打到也不能造成足夠殺傷，無論是拳頭本身的力度還是方便組合的角度都需要再近些。

    場麵沉悶極了。沒有火爆到拳拳到肉的比拚，也沒有一身白衣飄然若雪的浪漫，連隔空打人都沒有，這絕對不符合大多數人對“打鬥”的想象。但就是這樣。

    少女已經建立起了基本距離感，她知道對手也一樣。接下來就是戲肉了。

    少女的身體已經熱了起來，發燙的血液在血管裏加速流動，像是實質的水銀。風的聲音分外清晰和遙遠，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更加真實——也更加不重要，一切都聚焦在對麵的女孩身上。

    這麽說也許不太準確……這個時候，就像是整個世界都隻是陪襯，隻有自己和對手兩個人是核心。

    很久沒有碰到這樣的對手了。

    又碰了一下前手，少女和勇儀各自分開。

    不是接手的好時機。剛剛對手很鬆，角度和距離也不利，上去免不了被打後直迎擊，討不了便宜。

    吱——嘎！

    一發深紅色的煙火直升上空，炸裂開來。

    ——勇儀猝然進攻！

    左手本能拍手卸掉前直進馬變攔手堪堪封住勇儀的後擺，右手衝拳少女繼續逼步，剛好身形卸掉勇儀的左腿掄踢——

    嘭！

    一聲悶響，少女硬吃了一下身子一晃，攻勢沒大影響；而勇儀已經後退，距離重新拉開，少女乘勢前進一步，感覺手上一鬆，本能繼續進攻；勇儀直拳虛晃，退步中撩右腳正蹬少女小腹！

    啪！

    少女本能同時起腳，和勇儀的正蹬在空中相撞！

    少女的小腿迎麵骨從偏右側的下方撞到了勇儀的小腿肚子，勇儀在上少女在下空中形成了個極瘦的“x”，兩個朝前的力相爭，雙方的進攻都無功而返；距離已經拉開了，少女腳一落，沒有繼續進攻，慢慢調整著兩人間的距離。

    好大力道……

    少女的心暗暗提了起來，剛剛拍手幾乎動不了對手的拳路，攔手盡管封住了位也截在了對手小臂，按理來說是相當有效率的；但接觸的一瞬間，少女的感覺就像是沉甸甸的鐵錘結結實實地砸過來！

    虧得少女腰馬功夫紮實，才沒有被一下打到敗形，始終朝麵追形；之後立即進馬食位進攻，順便使對手的中位掃踢無效化。

    然而這個星熊勇儀技術上也一點不差。她一直十分冷靜，拳腿組合試探不成後退中架子一點不散，運動中的鬆沉很好，沒有受到實質性傷害。剛剛的一個來回，乍看是少女近勇儀退，場麵占優，實際上依然隻能算是沒什麽結果的來回試探。

    剛剛反擊的時候打的是內門。機會不大，還是要想辦法拿主動權以後走外門。現在這種力量差距太大的情況一被動，很難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的拳法並不像是純粹的現代風格……

    呼！

    勇儀再度進攻！

    ps：感謝kanonkanon同學的打賞，2700字本來想湊3000，但幹貨難水……大家有什麽問題可以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