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借宿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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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完膳,池千望仍大馬金刀地坐著,絲毫不損他一身的貴氣與風度,隻用眼神兒一瞥,連俊丫都不敢往他身邊靠,盡粘在朱懷古左右。

    老漢阻住著收拾膳桌碗筷的朱懷古:“小哥,你歇著!這點小事兒我來便好!”

    朱懷古笑:“那怎麽行?我們本就打擾了您,再不幫著點什麽,我們實是過意不過。”

    不想與老漢糾纏這個問題,她話峰一轉又問起老漢臥床的兒子:

    大爺,您兒子的病……”

    老漢搖頭:“也不是什麽病,就是殘了,不能下床走路,嗓子也壞了,大夫說這輩子大概再也說不出話了。”

    說完眼眶紅紅地接過她手中的碗筷,走出堂屋到廚房去洗碗。

    朱懷古拿著抹布把桌子擦了又擦,擦好也沒管池千望,但又見俊丫跟著她,便往池千望那邊努了努下巴:

    俊丫,你去找那個哥玩會兒,我去幫你祖父收拾收拾下廚房。”

    俊丫偷偷瞧了眼微闔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麽,略有些高深的池千望,回眸悄聲與朱懷古說:

    哥,那個哥不好玩的。”

    誰說我不好玩的?”池千望突然開口,把正悄悄話的兩人皆給嚇了一小跳。

    朱懷古與俊丫同有些呆地看著他。

    他接下道,卻是問俊丫話:

    你可曾識過字?”

    俊丫搖頭:“那是學堂裏的東西,祖父說沒銀子,供不起我去學堂讀書識字。”

    池千望向她招手:“那你過來,我教你識字,就從你的名字‘俊丫’兩字識起。”

    俊丫一聽可以學自已的名字怎麽寫了之後,已全然忘了立將她才剛剛說過的那個哥不好玩之類的話。

    見俊丫一撲向池千望,開始地以指為筆,以水為墨,以桌為紙,兩人一教一學,一筆一劃地玩在一起後,朱懷古拿著髒抹布走出堂屋。

    一看,正看到老漢正在院子裏水井旁洗著碗筷。

    她走近蹲下,也就著水洗起抹布來:

    大爺,剛才你本不想留我們借宿,但一聽我們有意到左邊空屋去瞧瞧,看能不能借宿,你便慌了,這是為什麽?”

    老漢頭也沒抬:“這也沒什麽不可說的,那左邊空屋是個不祥之宅,萬萬進不得!”

    不祥之宅?”聽到不祥,朱懷古隻想到迷信之類的說法:“怎麽個不祥法?”

    老漢抬眼,往左邊空屋方向看了眼,再回眸時,眸光暗黯:

    也是我林家時運不濟,我那兒子偏不聽人言,非不信邪,非得進左邊這空屋一探……”

    結果落了個人沒死,卻重殘,自此成為廢人。

    老漢姓沈,他兒子叫沈一平,本是莊稼的好手,是老漢家一家四口人生計的頂梁柱,沒想跟人打個賭,不僅輸了,還輸得一敗塗地,一輩子站不起來,更自此形同啞巴!

    倘若真進一進探一探,便落了個這麽慘的下場,那這左邊空屋不僅是不詳,簡直就是鬼門關了。

    但朱懷古不信:“這樣說來,這左邊空屋是凶宅?”

    老漢歎氣:“可不就是凶宅麽!”

    畢竟是令人傷心的話題,朱懷古很快轉了話題,問起她與池千望此行的目的:

    對了,大爺,這沈家村是不是有個叫沈佳豔的姑娘?”

    啪!

    不料她不問還好,一問老漢即刻手一顫,將手中洗淨的碗啪啦一聲往地上摔,摔成了幾塊碎瓷。

    池千望與俊丫聽到動靜,雙雙走出堂屋。

    俊丫跑近老漢:“祖父!”

    老漢拍拍擔心他的孫女兒的小手:“沒事兒,沒事兒啊,俊丫別怕,祖父就是手一滑,把碗給摔了。”

    池千望也走近朱懷古,看看她,最後落在神色明顯不佳的老漢臉上:

    沒事便好,大爺,您先回房去歇著吧,這剩下的碗筷讓我家小古收拾便好。”

    我家小古四字聽得她一個手哆嗦,險些讓第二個碗光榮犧牲。

    朱懷古拍了拍手臂的雞皮,她趕緊接道:

    是,俊丫,扶著你祖父先回房去歇著!”

    俊丫應好,老漢也任她攙扶著,一小步一小步走回堂屋,再進了他與孫女兒的房間。

    池千望也不拘著,隨意便在老漢剛才坐著的小凳子上坐下,問朱懷古:

    最後你提到了什麽?”

    ………………

    隔日一早,朱懷古再問老漢可識得沈佳豔?

    老漢隻搖頭說不認得,可他目光閃爍,回答之時連正眼看她都不敢,明顯便有蹊蹺。

    池千望則進了沈一平房間看了看已躺在數月動彈不得的沈一平,他坐在床邊看著沈一平。

    沈一平眼睛能動,他也看著家裏突然來的貴客,他不停地轉著眼睛,嘴唇一直在動,像是想說些什麽,可喉嚨卻始終發不出聲音來。

    就像一聲啞劇,莫說當事人沈一平焦急得滿頭大汗,池千望也看著頗為著急。

    他皺著眉:“你可認得字?”

    沈一平搖了搖頭。

    他想了想道:“那我問,你隻點頭或搖頭,可否?”

    沈一平點頭。

    池千望開始問:“你叫沈一平?”

    沈一平點頭。

    池千望又問:“你有一個女兒,小名兒叫俊丫,大名兒還沒有?”

    沈一平點頭,眼睛微濕。

    池千望再問:“你認得沈佳豔是不是?”

    沈一平有幾息地停頓,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就在沈一平點頭之際,堂屋裏的朱懷古已攔不住老漢,老漢一衝進房間,便對沈一平大吼:

    你點什麽頭?你點什麽頭啊!那就是個掃把星!倘若不是因為她,你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他怒發衝冠,跑到床邊指著已淚流滿麵的沈一平大聲教訓:

    你給我忘了她!那就是個不安份的狐狸精!兒媳婦死得早,你想續弦,我同意!可那沈佳豔就是個禍害,你明明知道她在城裏麵是給官老爺當的外室,她自甘!你也這樣混!你要再敢點頭說認得她,看我不把你那雙完好的胳膊也給打斷算了!”

    俊丫怯怯地躲在朱懷古身後,任朱懷古捂著她的雙耳,也讓她別看,可她對這樣的場景並不陌生。

    自她親生母親因病亡故後,她便時常看到祖父這樣怒氣衝衝教訓父親的模樣。

    池千望很是歉意地看了眼沈一平,也很抱歉地對老漢施以一禮:

    大爺,我實在無意冒犯,但事關一宗命案,我是不得不問,不得不查。”

    老漢聽著,滿麵的憤懣漸漸轉為愕然:

    命案?查?你是……”

    池千望道:“本官乃大理寺卿池千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