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你上過戰場打過仗嗎。”容臨月忽而眸色沉靜地看著慕玄機，問了個看似十分不著邊際的問題。

    慕玄機愣了一愣，“沒有。”

    他自小懶散慣了，哪裏上過戰場。若不是母妃臨終前怕他沒出息，日後被其他皇子欺負了去，讓他出去經商，恐怕他連皇宮都沒有出去過幾遭。

    你體會過大敵當前，寡不敵眾隻能靠自己夾縫求生的那種無力感嗎。”容臨月似乎陷進了回憶，不可自拔。

    慕玄機心下一愣，容臨月看起來不過二七芳華，怎麽說這話的時候，看起來就像個三十多的滄桑婦人？“無法體會。”

    雖然在皇宮裏生存處處都是荊棘，看得到的，看不到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步步驚心，可是，跟戰場上的大敵當前，不可能相提並論。

    在皇宮生存的難度並不亞於上戰場殺敵，但是，說實在的，二者不能相提並論，更不能感同身受。

    三皇子，”容臨月眼角似乎有些濕潤，“你是個好人。”

    雖然慕玄機為人有些跳脫，甚至有些無賴的性子，可容臨月並不否認，慕玄機是個好人。

    聞言，慕玄機愣了愣，抿了抿唇，斂了斂眉，一本正經地看著容臨月，“我從來不是個好人。”

    這回輪到容臨月有些不明所以了。

    生在皇家的，從來都沒有好人。”慕玄機淡淡道，好像換了個人一般。

    我曾親眼看到過一位長得十分麵善，待人也極好，從不苛刻宮人和與其他妃子爭寵的婕妤，掐死了自己的孩子，栽贓給如今身在冷宮裏的前皇後。”

    頓了頓，慕玄機看到容臨月似乎很驚訝他會說這些，嘴角勾了勾，繼續道，“那日不過九歲爾爾的我與宮女在玩球，球掉進了婕妤的寢宮偏殿，殿門口無人守，宮女也不敢擅闖，我便進去撿。”

    當我在軟榻下找到球正準備出去的時候，那位婕妤回來了。我看著她掐死了自己的孩子，隨後讓人請過來喝茶。”

    容臨月愣了愣，“你沒有揭發那位婕妤？”

    沒有，”慕玄機搖了搖頭，很是無奈，“若是我揭發了那位婕妤，我的母妃便會被我牽連。”

    容臨月默了默，頷首表示理解。

    所以，”慕玄機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眼裏泛了別樣情緒，“姑娘還是不要說我是個好人。”

    容臨月看慕玄機一直以來都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樣子，一直覺得，慕玄機空有一張謙謙君子的臉，內心卻如此惡趣味。

    沒想到，慕玄機也不是個活得通透的人。

    想來也是，生在皇家，有幾個人是能活得通透的呢？

    默了默，容臨月拍了拍慕玄機的肩膀，“三皇子，還有多久詩詞比賽開始？”

    慕玄機愣了愣，閉眸想了想，“約摸一刻鍾。”

    其實也就大約還剩下十幾分鍾了。

    我們去放花燈吧？”

    賞花會怎麽能少了放花燈呢？

    什麽？”慕玄機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容臨月也懶得再跟慕玄機解釋，拉起慕玄機，直奔街頭那家賣花燈的店鋪，掏錢買了兩盞睡蓮花燈，又拉著慕玄機回到了河邊。

    慕玄機跟著容臨月再次坐到河邊，看了看容臨月手裏有些幹癟的睡蓮花燈，不由得忍俊不禁。“姑娘，這花燈”

    沒辦法，荷花燈都賣完了，”容臨月手指捏住睡蓮花燈的紙，把垂下去的給立起來，“隻剩下最後幾盞睡蓮花燈也都這個樣，你就將就將就吧。”

    好。”慕玄機看著容臨月那般認真地扶起花燈的，嘴角不自覺上揚了幾分。

    容臨月把擺弄好的花燈放到地上，從懷裏抽出店鋪掌櫃的送的小紙條，遞給慕玄機。

    慕玄機接過紙條，看著空白的宣紙，不免覺得有些愣神，“這是要做什麽？”

    容臨月被慕玄機這麽一問，才猛地一拍，“我想起來了。”

    ”

    容臨月嘴角撇了撇，“忘了問掌櫃的要毛筆了。”

    還以為多大的事兒呢。

    我去買。”他慕玄機別的沒有，有的是錢。

    看著慕玄機那一臉無奈的樣子，容臨月晃了晃神，一把揪住正欲起身的慕玄機的袖袍，道，“別，沒時間了。”

    詩詞比賽快開始了，慕玄機還要去買筆，一去一回的，得浪費不少時間，若是錯過了詩詞比賽，她那一萬兩黃金可就打水漂了。

    慕玄機看了看容臨月揪住自己袖袍的素手，“若是沒有筆墨，那要如何寫心願？”

    容臨月眼角顯露一抹得意，“那還不簡單。”

    說罷，容臨月便豎起自己的是指，放到嘴裏銀牙一咬，隨後遞到慕玄機跟前，“寫吧。”

    慕玄機愣了愣，他還沒反應過來，容臨月就已經把咬破的手指遞到了自己跟前。

    看著那素白纖指上妖冶的紅，慕玄機竟是覺得心中一痛，“你是不是傻？”

    說著，慕玄機便掏出了隨身攜帶的絲帕，要給容臨月擦掉指尖的血漬，卻被容臨月推開，並對他冷聲道，“你若是不快點寫，我的血便白流了！”

    你這個樣子怎麽行。”慕玄機說著，便又要給容臨月擦掉血漬。

    容臨月見狀，直接奪過慕玄機手裏的絲帕，一把自己懷裏再次把手指遞到慕玄機眼前，正色道，“寫。”

    慕玄機愣了愣。

    隨即，臉色沉了下來，“把絲帕還我。”

    你寫完我便還你。”容臨月以為慕玄機沉下臉是因為她不肯讓他用絲帕擦掉指尖的嫣紅，所以便以此威脅慕玄機。

    慕玄機無奈地看著容臨月，臉色好了些許，“姑娘，你這是何必。”

    我們都是可憐人。”容臨月低下眸子，淡淡道。

    容臨月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個可憐人。

    哪怕家破人亡，哪怕隻身一人，她也從沒有過今夜這種自己是個可憐人的想法。

    不，你是個好人，”慕玄機頓了頓，似乎在猶豫，卻還是說出了口。“慕容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