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董楠的一生有三個女人，對於唐穎欣，曾經深愛過，但是現在到底是什麽樣子的感情，可能除了愧疚和汗顏，並沒有其他的。對於秦玉沫……陸董楠對秦玉沫的感情真正燃燒起來，是在秦玉沫難產的那一晚。

    那段時間秦玉沫的身體一直處在不穩定的狀態中，在醫院的病房裏待產了一個周，孩子終於有了胎動的跡象。秦玉沫被推進產房的前一刻，拽住了陸董楠的手腕，因為宮縮帶來的疼痛讓秦玉沫原本清澈透亮的雙眸，一時間通紅。像是被餓了許久的凶狼，又像是哭了一晚的戀人。

    玉沫，沒事的。我在外麵等你。”即便是陸董楠的心再冰冷，再鐵石心腸，對於此時此刻的秦玉沫，也難免不油然而生出觸懷之情。

    但是陸董楠的這一絲柔情在秦玉沫看來，是如何的難得，“董楠，我感覺自己撐不過今晚，我們的孩子。取名海生可以嗎。我們第一次遇見，你的眼底就像是有星辰大海似的，我隻對你看了一眼，便再也掙紮不出來了。”

    好。就叫海生。玉沫你不要說話了，留著點力氣。”

    對於陸董楠的安慰之詞，秦玉沫搖搖頭，護士推著手術車已經要進產房了，秦玉沫攀著陸董楠的胳膊卻遲遲不願意分開，“董楠，你讓我說完，我害怕我再不說，我就沒有機會了。”

    好，你說。”陸董楠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很懷念嫁給你之前的時光，那時候幹淨而純粹。我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就深深地愛上了你。後來知道你是有夫之婦，我盡量去掩飾自己的感情。但是我並沒有想到，關於你原本幸福的婚姻，原來也是我間接性造成的。董楠我不是故意的，如果能夠選擇，我還是會選擇嫁給你，但是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去製止當時你和你……愛的人，因為我所受到的那些傷害。董楠，我愛你，我是真的真的愛你。”

    宮縮的疼痛讓秦玉沫的額頭上細細密密的集聚了一層細汗。

    護士已經全然不顧及秦玉沫在迷迷糊糊之中的拒絕聲，手腳麻利的推著手術車，朝著產房進去。

    陸董楠雙目茫然的盯著平躺的人，任由秦玉沫的胳膊從自己手腕上滑下去。

    ——其實自己是愛著秦玉沫的吧，陸董楠心裏麵如是想。

    當初那個活蹦亂跳仿佛渾身都散發著太陽光的女孩子，身上有著養尊處優被放在玻璃瓶當中的嬌滴滴氣息——就是這樣子的秦玉沫吸引著陸董楠一步步的朝她靠近，雖然當時的時候從未有過非分的想法，但是此時此刻，陸董楠捫心自問一下，自己對於秦玉沫難道真的能夠做到心如止水嗎。

    陸董楠的心裏麵，難受，是真的難受。

    自己過分自私的將對唐穎欣的自責和對秦明晟的記恨全部壓縮在了秦玉沫的身上，但是想一下，秦玉沫做錯過什麽呢？不過是這個姑娘生活的比較幸運，身邊有一個深深愛著她的父親已經在悄無聲息當中幫助她將所有的決定都已經做好了，所要走的路也都已經鋪墊好了。

    陸董楠的心裏麵，到底是繞過這個彎來了。

    玉沫。我是愛你的。

    當陸董楠站在手術室的門口，腦袋微微仰起來，盯著門框上方手術中的字樣，原本一片惆悵烏雲的天際瞬間清明起來。

    你好，”有護士從裏麵出來，姑娘小巧的臉頰被淺藍色的口罩罩住了一大半，獨留出了一雙眼睛，“你是產婦的家屬吧。”

    竟然有那麽一瞬間，陸董楠從護士姑娘的眼睛裏麵看出了哀怨和欲言又止。一時之間，陸董楠那顆剛剛放鬆下去的心思一時間緊張兮兮的就這樣的嚴肅起來。

    我是……”

    護士已經在摘口罩，語氣焦灼而急躁的問他，“產婦大出血，所以如果在生產過程中有什麽意外的話，大人小孩隻能保一個。產婦方才自己拿的主意是要保孩子。如果你沒有異議的話，去那邊簽一份確認協議吧。”

    陸董楠：“……護士，不管發生什麽，都要保住大人，要保大人。”

    ……”可能是陸董楠此時此刻的表情有一些猙獰，要不為什麽護士小姐在看待他的視線裏麵，竟然隱隱約約的透漏著質疑和不可思議。在護士慎重的凝視了陸董楠幾分鍾之後，終於能夠確定下來，陸董楠是真心實意說的這句話。

    護士諱莫如深的眼睛在陸董楠的身上轉了一圈，說，“你去那邊簽字吧。”

    謝謝。”

    但是……即便是陸董楠在那份協議書上簽下了行雲流水的名字，但是秦玉沫仍舊是因為難產離開了人世。

    陸海生。

    陸海生。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的眼睛裏麵仿佛有星辰大海一般的璀璨明媚。

    看到你的那一眼，我便拔不出來了。

    陸海生離開酒吧，回到家的時候，輾轉已經天亮了。

    殷素素不知道是起了個大早，還是一夜沒睡。她鬆鬆垮垮的裹著身睡衣，神色倦怠的坐在客廳長沙發的正中央。聽到門響的那一刻，殷素素恍恍惚惚之間，渾身上下緊繃著的神經突然的鬆懈下來。

    然後一個跨步過去，就跑到陸海生的懷裏麵，藏著。

    怎麽了？”陸海生慢吞吞地揉了揉殷素素柔順的後腦勺。

    殷素素腦袋埋在陸海生的頸窩裏，搖頭。“我做了個噩夢，然後夢見你出事了，然後一整晚我都沒有睡著。我一直給你打電話，但是你的電話卻一直都打不通。海生，你昨天晚上去哪裏了。”

    傻瓜，多大的人了。還害怕噩夢。”陸海生像是哄小孩似的，手掌一瞬一瞬的，拍著殷素素的肩膀。

    兩個人安安靜靜的抱了有一會的功夫，殷素素的心情終於能夠平複下來。

    自然而然的，殷素素也就發現了，陸海生此時此刻身上穿著的衣服，並不是陸海生的風格——陸海生雖然是個隨性張揚的男人，但是對於衣服著裝上麵，一向都是追求隨意休閑的。他穿白襯衣的時候最多，是那種普普通通很有質感的衣服。但是此時此刻，陸海生身上穿著的，確實一件雪紡料子的五顏六色的花襯衫，像是把所有顏色深的淺的都穿到自己身上了似的。

    陸海生意識到了殷素素的愣怔，兩個人的身體分開了一些，陸海生冰涼的手指輕輕地觸過陸海生柔柔的臉頰，“本來就不好看，現在還哭，這不更醜了。”

    殷素素被他一句話喚回神，不情不願的嘟著個嘴巴，然後揚起腦袋看他，“還不賴你，昨天你整晚，沒有回來，說，去哪個女人那裏去廝混了。”殷素素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並不當真的拽了拽他身上的衣服，“還換了身這樣浮誇的衣服，真的不想你的風格。”

    陸海生邊說，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穿著的，還是酒吧老板找來的衣服。

    昨晚和陸潮生喝了點酒，然後聊了會天，所以時間上也就久了些。我手機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沒電了，自動關機了已經。所以害你擔心害怕了一晚上。對不起，親愛的，對不起。”陸海生緊緊地攥著殷素素的手掌，放在胸口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再受孤單了。”

    嘴皮子功夫。”殷素素嬌嗔的瞪他一眼。

    隻要回來了，就沒有那樣的惶恐。昨天晚上那種心揪的感覺，像是被狠狠地抽去了神經。太真實太痛苦了。

    現在想想，殷素素都有些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