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好端端的人，憑白就瘋了，難道我不該懷疑麽？姐姐可知，我的親娘突然成了瘋子，妹妹在東宮受了多少白眼和笑話？”葉齊眉道。

    兩人邊說邊走，便到了關押小王氏的院子，遠遠的便聽到小王氏在嘶叫，葉齊眉頓時眼眶紅了，急急地往前奔去。

    葉昕眉緩緩在後麵走，對於親生女兒來說，葉齊眉關心和心痛小王氏沒有錯，畢竟母女連心，小王氏對葉齊眉的愛，確實深沉無私，如果換作是自己的娘突然被人變做瘋子，也會有這番作為吧。

    葉昕眉幽幽地歎了口氣，在廊外立住，仰頭看向天井之外的這一方小小的天空。

    雪花零零散散地飄灑著，不急也不慢，將這一塊天變得灰蒙蒙的，院中落光了葉子的桃枝顯得幹瘦又冷清，片片雪花打在樹幹上，一側象裹了件白色的棉披，另一側卻還是灰黑灰黑的，象極了立在陰影中的一個人，隻看見他的外衣，看不清那張臉，葉齊眉如果能明白自己為何要將小王氏治瘋的用意，姐妹也許還能做得長長久久，如果記恨，那也隻能斷絕關係了。

    “娘，娘，您怎麽變成了這樣？”

    “齊姐兒，哦，不，娘娘，娘娘，你來了，快，快放我出來，她們害我，害我，我沒瘋，我沒瘋啊。”

    “娘，你……你為什麽要收那麽多賄賂，你可知，那是要殺頭的罪名啊。”葉齊眉哭道。

    “賄賂？什麽賄賂？那是我應得的，應得的，我養了個好女兒，我的女兒是娘娘，將來是要當貴妃的，有個貴妃女兒，我憑什麽不能收那些東西，那些人要來巴結，我為什麽要把送上門的財產推之門外？我沒有兒子，沒有兒子，不收點錢財傍身，將來靠誰？”

    “娘，您快別亂說，女兒如今還隻是個良媛呢，怎麽可能會是貴妃？這話要是傳出去，是要治罪的。”葉齊眉勸道。

    “你不是很漂亮麽？娘花了這麽多精力教養你，你連貴妃也當不上麽？那養你有什麽用？我沒有兒子，女兒再不爭氣，我的將來怎麽辦？怎麽辦？”

    “小韜不是你的兒子麽？大娘不在了，小韜是個忠厚的……”

    “我害死了他親娘，他不知道，葉昕眉那個賤人知道，他不會孝敬我的，一定不會，所以我要錢，要很多很多的錢，你爹他是個窩囊廢，他什麽都不懂，隻知道做那勞什子學問，我靠他不住，我要錢，要錢，齊姐兒，他們把我的錢全搶走了，全搶走了，你去幫我要回來，要回來啊。”小王氏幾近瘋狂地大喊大叫著。

    她終於親口承認害死自己的親娘，心口的舊傷，就象被人揭去了剛剛愈合的殼，露出裏麵鮮嫩而又淌著血的皮肉，隻是讓你變成瘋婆子，我還真是太仁慈了。

    “娘，您別亂說。”葉齊眉擔憂地看了眼外麵，見葉昕眉正呆呆地看著天空，對小王氏的話沒有反應。

    “我沒有亂說，我就要讓王若敏死，讓她死，憑什麽，我也是王家女兒，她也是，就因為她是從太太肚子裏爬出來的，而我是妾生的，我就比她低了一等，什麽都她最好的，吃穿用度，我都隻能撿她剩下的，連我喜歡的男人，她也要搶……”吃過致瘋藥物的小王氏，沒有了防備，什麽話都敢說。

    葉齊眉急了：“娘，您莫要再說了。”

    “她要搶我的男人，我便搶了他的，哈哈哈，葉家二房的嫡長子，淑妃娘娘的親兄長，還是個侯爺，我偏要勾引他，偏要嫁給他做小，偏要刺激王若敏，奪了她的正妻之位，讓她死了都沒臉沒皮，搞臭她的名聲，看她還有什麽本事瞧不起我，看她還怎麽不拿正眼看我，哈哈哈，她的親生兒子，被人罵成野種，連族譜都上不了，她那個女兒……等著，我會讓她走上她娘的老路，會的，一定會的。”

    “娘……”葉齊眉怔怔地看著小王氏，在她眼裏，小王氏雖然勢利，雖然心狠，但行事穩重小心，很有心計，如今如此放肆大膽，毫無顧忌地信口開河，莫非真是……瘋了？

    葉齊眉猛然醒神，自己身邊還跟著宮裏帶來的侍女，小王氏這番言論若是讓侍女們傳到宮裏……

    “來人，堵住太太的嘴。”

    小王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一手養大的女兒，拚命掙紮，幾個婆子竟然沒能按住她，讓她掙紮，那五根的指皆長著長長的指甲，就那樣對著葉齊眉的臉抓了去……

    “啊——”一聲慘叫，葉齊眉捂著臉連連後退，大喊：“捆起來，捆起來，她瘋了，瘋了。”

    葉昕眉這才回頭，就見葉齊眉捂著臉的指縫中，緩緩沁出血跡。

    “怎麽了？是臉還是眼睛？”葉昕眉有點吃驚，以小王氏的藥量，頂多是狂躁，還沒到瘋到得不識人的地步。

    “姐，姐，她瘋了，瘋了。”葉齊眉撲進葉昕眉的懷裏：“她連我也傷，連我也傷。”

    “她瘋了，你同她計較做什麽，快，請太醫來，趕緊清理傷口醫治才是正經。”葉昕眉道。

    傷得並不重，葉齊眉雖然猝不及防，但她隔著一扇窗，又下意識後退了一點，小王氏隻是傷了她的臉，傷口並不深。

    “這是王爺自製的養顏膏，對愈合傷口很有好處的，好在並不深，你還小，不會留疤痕的。”葉昕眉拿出一個小玉瓶來遞給葉齊眉。

    “王爺自製的？”葉齊眉正陷入惶恐當中，又急又氣又怕，聽了一臉驚喜：“聽說王爺是醫術奇才，他做的東西肯定很好。”

    “你如今也看到了，姨娘她……確實是瘋了。”葉昕眉道。

    “好端端的人，怎麽就瘋成了這副模樣？”葉齊眉還是有些不甘。

    “這是最好的法子了，如果她沒有瘋，你認為她今天還能好好兒的住在葉府裏嗎？”葉昕眉淡淡道。

    葉齊眉驀然抬眸，直直地看著她：“姐姐的意思是……你曉得，她其實是被人動了手腳的，是有人害了她對嗎？”

    葉昕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你是想她被流放還是被殺頭？或者你更願意你的親娘是個殺死親姐，又膽大包天收受巨額賄賂的犯婦？”

    葉齊眉整個身子抽了抽，痛苦地哭了起來：“我更願意她……好好兒的，她雖勢利，她雖陰狠，可她到底是我的親娘。”

    “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有娘，我娘在我三歲的時候就沒了，我不也長這麽大了麽？何況，凡事自有因果報應，如今她這個樣子，算是上天對她最仁慈的處置了。”

    “姐，當年的事……”葉齊眉知道小王氏的瘋言瘋語到底還是觸怒了葉昕眉，訕訕地拉住葉昕眉的手道。

    “與你無關，我不會遷怒你。”葉昕眉道。

    葉齊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不然姐姐又怎麽會給我王爺親手調掉的養顏膏。姐，你真好。”

    葉昕眉道：“你今天既然回來，便要認清一個事實，不能是誰對姨娘動的手，那個人都沒有錯，於姨娘來說，這是最好的結局，你明白嗎？”

    葉齊眉目光閃了閃，垂下眼皮，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知道你心中不平，可你可知道，你娘犯的錯遠不止這一件，或許……”葉昕眉欲言又止。

    葉齊眉突然渾身一震：“太子殿下再查私鹽的事，姐姐，我們葉家……”

    葉昕眉歎了口氣：“你曉得就好，這件事，終歸是懸在葉家頭上的一把利劍。”

    “可是……太子殿下他明明就……”葉齊眉說了一半又頓住，葉昕眉皺眉瞪她：“你如今也是太子宮裏的良媛了，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不明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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