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田等待下一次重置的虛無時，一絲異樣的波動傳來。
    “滋滋滋……”
    新的數據流正在注入，世界開始重新構建。
    色彩、聲音、質感，如同潮水般湧回。
    首先出現的是地板，光滑的銀灰色金屬材質，倒映著逐漸亮起的天花板燈光。
    然後是牆壁，鑲嵌著發出柔和藍光的智能控製麵板。
    辦公桌從虛空中浮現，流線型的黑色桌麵一塵不染，上麵整齊地擺放著幾份虛擬文件。
    空氣中開始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氣味，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誘人香氛。
    這都是遊戲設計者設計出來的。
    窗外，虛擬城市的全景隨著百葉窗的展開，展露麵貌。
    懸浮車在高樓間穿梭，霓虹廣告牌閃爍著誘人的光芒，整個城市籠罩在永恒的黃昏之中。
    既不過於明亮也不過於黑暗，恰到好處地營造出一種曖昧的氛圍。
    林田垂下眼睫，調整了自己的姿態。
    肩膀微微內收，下巴略微下沉，雙手自然地交疊在身前。
    他站在裝潢簡潔卻處處透著未來感的辦公室裏。
    這裏是他的主要活動場景之一，遊戲開始的地方。
    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身影逆著光走了進來。
    與之前那些緊張、興奮或帶著明確攻略計劃的測試員不同，這個女孩，有點過於放鬆了。
    她穿著一身簡單的初始服裝。
    白色的基礎款襯衫和黑色短裙，挽著高高的發髻，這是所有新玩家默認的裝扮。
    但她走路的姿態卻像在逛自家後花園，腳步輕快，甚至還帶著點漫不經心的跳躍感。
    像是一個年幼的靈魂，裝在了成熟的身軀裏。
    她的目光毫無顧忌地在他身上掃視，從頭發到腳尖，再從腳尖回到臉上，帶著好奇。
    “哇哦……”
    她發出一個讚歎的氣音，幾步就湊到了他麵前。
    她仰起臉，仔細端詳他，眼睛因為好奇而微微睜大。
    “長成這樣鬼斧神工，建模師得掉多少頭發啊？”
    她的聲音很清脆，像是夏日的風鈴。
    林田注意到她的眼睛是罕見的琥珀色。
    林田按照程序設定，冷著臉。
    他用那副被無數測試員評價為“冰冷得讓人腿軟”的嗓音開口。
    “您好，我是您的專屬助理林田，很高興為您服務。”
    可是，他的眼神卻一點都不高興。
    這是“下位屬性”的設定。
    女孩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動。
    她沒有像前人一樣立刻進入狀態，急不可耐的上手摸。
    她摟著肩膀上下打量著林田，這個動作讓她看起來像在評估一件商品。
    “寶貝，長成這樣怎麽還不談戀愛？
    該不是在等我吧？”
    林田的程序運行出現了一瞬間的微不可查的凝滯。
    這種開場白，數據庫裏沒有匹配項。
    根據過往978次測試記錄，測試員首次接觸時的典型反應包括但不限於：直接下達指令（占比42%）、詢問遊戲功能（占比31%）、嚐試肢體接觸（占比19%）、以及其他各類常規反應（占比8%）。
    但沒有一個測試員會這樣叫他寶貝開場。
    他在程序了找了一句答非所問的話。
    “我的存在，就是為了服務您。”
    女孩開始繞著他走了一圈。
    她的步伐很輕，高跟鞋敲擊在地麵上發出規律的噠噠聲。
    她的目光毫不避諱地掃過他的肩膀、後背、腰線和長腿，像是在欣賞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白靈。
    白色的白，精靈的靈。
    重複一次我的名字。”
    他機械性地重複了一次。
    “白靈。”
    “再說一遍，你的名字。”
    他回答道：“林田。”
    與此同時，他內心標記了一個新的異常點。
    她強調了她的名字，並且詢問了他的，盡管這信息在遊戲界麵一目了然。
    大多數測試員，更關心的是如何快速推進親密值，快點完成任務。
    “林田，我好像在哪裏聽過你的名字。”
    白靈點了點頭，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麽，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哎呀，不好意思，太緊張了，差點離題。
    你上輩子一定是碳酸飲料吧？
    因為一見到你，我就開心得冒泡。”
    “……”
    林田臉上的完美笑容，第一次出現了細微的裂紋。
    這是什麽話？
    這個詞組搭配他的身份和當前的場景，有點荒謬。
    他的語言處理模塊快速檢索了所有可能的回應方案，最終隻能選擇最安全的通用答複。
    “您是我的主人，見到你，我也很開心。”
    他的聲音依然冷淡，但如果仔細聽，能察覺到一絲遲疑。
    這在他的程序運行記錄中是前所未有的。
    白靈似乎對他的反應很滿意，笑嘻嘻地不再糾纏這個話題。
    她轉身走向那張巨大的辦公桌，隨手拿起一份虛擬文件翻了翻，然後又興趣缺缺地放下。
    “這些文件都要處理嗎？”
    “是的，主人。這是今天需要您過目的項目報告。”
    林田跟上幾步，站在她身側稍後的位置，這是一個既不會過於親近又能隨時提供幫助的位置。
    “好麻煩啊……”
    白靈嘟囔著，突然眼睛一亮，“對了，林田，你可以幫我洗個東西嗎？”
    林田機械性地問道：“洗什麽？”
    “喜歡我。”
    林田：“……”
    這怎麽洗？
    白靈眨巴了一下眼睛。
    “那你能幫我泡杯咖啡嗎？“
    “當然可以。”
    林田走向角落裏的咖啡機。
    他的動作優雅而標準，每一個步驟都像是經過精心設計。
    磨豆、衝泡、拉花，最後在奶泡上畫出了一個完美的心形。
    當他端著咖啡回到桌前時，發現白靈已經坐在了辦公椅上，正晃著腿，擺弄著鋼筆。
    “您的咖啡。”
    他將杯子輕輕放在她麵前。
    白靈湊近聞了嗅，然後抬頭看他，眼睛彎成了月牙。
    “你可以笑一下嗎？”
    林田扯出了一個沒有溫度的笑。
    白靈笑說道：“我的咖啡忘加糖了，但你的笑剛剛好。”
    她的語氣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像是在觀察他的每一個細微反應。
    林田的程序再次遇到了挑戰。
    麵對這樣直白的調戲，任何回答都顯得格外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