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李沅錦說好三日後就不來店裏幫忙了，李顯進又悄悄摸摸回到後廚房。

    夏蓮生正蹲在灶前燒火，一張臉被火光映得紅通通的，見到李顯進過來連忙站起身來：“顯進哥。”

    李顯進背著手在廚房裏晃悠：“沒事兒，我就是過來看看後廚有沒有什麽幫忙的。”

    夏蓮生莞爾一笑，伸手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沒事，你上午忙了一上午了，現在客人少，你就去歇會兒吧，這裏我一個人能行的。”

    李顯進定定地看著夏蓮生，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耳聽著不知道是誰就要走到後廚來了，急了，把一個小罐子放在灶台上：“這是給你的香脂。等我！”

    說著就紅著臉飛快地從廚房出去了。

    夏蓮生唬了一跳，伸手去拿那個小罐子，才發現是掌心大小的白瓷罐子，裏麵裝的是麵脂，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夏蓮生想起來自己因為長時間在廚房被煙熏火燎的，有一日說臉上都有些幹燥了，那會兒是跟李雲錦在後廚說的，李顯進正好到後麵來拿東西，就聽了那麽一耳朵。

    有人過來了，夏蓮生條件反射地把小罐子藏在身後，李沅錦進來端豆腐，好奇地問：“蓮生你怎麽了？”

    蓮生紅著臉搖頭：“沒什麽，就是煙熏著了。”手裏的小罐子卻越發地攥得緊了。

    當晚回去，夏蓮生就沒睡著，整晚腦袋裏麵都是李顯進的樣子在打轉。

    藕生娘聽見她翻來覆去一直不肯睡，問她：“蓮生，你今天怎麽還不睡？”

    說著還爬起來看她，蓮生趕忙又把她扶回去躺下，藕生娘的身子差，才剛養好一點，可不能再著涼了。

    藕生娘早就看到蓮生藏在被窩裏的白瓷小罐子了，還有那淡淡的香氣。

    就是我這副身子拖累你們了，不然你跟藕生早就該說親了……”

    娘！你說什麽呢！”

    蓮生紅著臉打斷，藕生娘淡淡地笑了：“娘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說說看，是不是在豆腐坊遇到什麽人了？”

    夏蓮生慌忙搖頭：“沒有沒有，娘你別瞎想，快點兒睡覺吧！”

    蓮生，這陣子辛苦你跟藕生了，你們兩個每日裏早出晚歸的，賺的幾個銀子全填了我的藥費。要不是我，你們早也攢下了錢，日子也能舒坦點了。”

    快別這麽說，娘，我跟哥哥小的時候都是您照顧我們，現在我們照顧你是應該的。”

    蓮生裹著被子蹭過去，藕生娘身子不好，晚上都要人看著，所以蓮生都是一直跟她睡在一個屋裏的。

    蓮生啊，娘有愧啊，你跟藕生是好孩子，但是咱們家實在是都被我的身子拖垮了，前頭欠下的銀子還沒還清呢。原本你們掙的銀子夠還了，偏生我又生病了……要是因為我，藕生也不會在豆腐大賽上麵給裏姑娘添了那麽大一個麻煩。”

    娘……”

    藕生我不擔心，他現在有做豆腐的技藝，總能找到一個樸實的姑娘跟他一塊兒過日子的。我這樣子，也拖累不了他多久了……”

    娘！”

    蓮生你聽我說，現在就是要為你的事著急了，催債的人一日緊迫似一日，李家已經貼補我們太多銀子了，我們不好再麻煩人家。我現在就想著早點兒把你嫁出去，別吃這份苦了，我跟著你哥哥，總過不了多少日子的……”

    一席話說得娘倆都哭了，蓮生這會兒也顧不得什麽香脂麵脂了，隻抱著藕生娘哭求她不要做傻事，不要讓她跟藕生變成沒有娘的孩子。

    ……

    兩個人哭了一宿，後半夜才睡著，天蒙蒙亮的時候蓮生剛爬起來，準備去院子裏打水給藕生娘和自己擦擦臉擦擦牙的時候，就聽到院子門被一陣猛敲。

    在廚房裏做早餐的藕生也跑出來，盯著門。

    夏家的小兔崽子們！快出來！爺爺我知道你們在裏麵！欠債不還光是躲有什麽用！”

    夏蓮生臉色蒼白，這就是之前總來她們家催債的人，藕生娘去年病種的時候，家裏沒有餘錢，能借的人都已經被借空了，到了見他們就要躲著走的地步。

    不得已的情況下，藕生去借了高利貸，然而高利貸這種東西，一旦借了，哪裏有還清的時候啊。

    前幾個月蓮生跟藕生到李家做工，勉強能還上利息，但是本金卻是怎麽都還不上。那些高利貸也不在意，反正他們吃的就是這高利息。

    但是前不久倒春寒的時候，藕生娘又生病了，這個月的銀子就被用來給藕生娘看病，沒有還上利息。

    從前幾天開始，高利貸的人天天就上門討要，或許是知道藕生娘這個藥罐子就是這一家借錢的動力，為了保證生意的長久，他們沒有動藕生娘。

    但是現在就開始到處找藕生跟蓮生，逼的兄妹兩個天天一大早就往豆腐坊跑，豆腐坊人多，總能避開一陣子的。

    但是沒過兩天，夏藕生就發現固定有人在豆腐坊的門前轉悠。

    他是不怕的，被抓到大不了就是被打一頓，高利貸還指望他賺錢，也不敢打狠了，就是出出氣教訓一下。

    但是蓮生不一樣，蓮生是姑娘家，要是被他們抓到了，會發生什麽還不一定。

    這幾天有李守信跟李顯進兩個人護送著回來，早上又是偷摸出門的，沒被他們逮著，沒想到今天一早高利貸就堵上了門。

    夏蓮生臉色蒼白地看著藕生：“哥，怎麽辦？”

    藕生臉色也凝重：“你先去跟娘說一下，讓她等下發生什麽都不要出來，你也是，鎖好房門。”

    那你呢？”

    我沒事，他們不會把我怎麽樣的。你別讓我擔心就是了，快去躲著！”

    夏蓮生滿懷著擔憂躲進了藕生娘的房間，剛上好門栓，就聽到那原本就不結實的大門被踹開：“喲！夏藕生你小子在家啊！聽到爺爺敲門為什麽不開門！”

    藕生皺著眉頭說：“桂四，你這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