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淡淡看了陌崢嶸一眼，這才轉頭叩向了詠帝，“兒臣慕容競，參見父皇！”

    大皇子！

    陌崢嶸心裏一驚，他怎麽會又在緊要關頭出現。但無論如何，詠帝這邊怕是躲不過了！

    陌崢嶸心裏暗暗叫苦，費力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沒了詠帝的命令，卻也是不敢坐了，隻是略微匆匆的向著慕容競行了一禮，“微臣陌崢嶸，叩見大皇子殿下。”

    慕容競冷哼一聲，倒是看也不看陌崢嶸這個大禮，就此把他晾在了一邊，讓陌崢嶸好不尷尬，起也不是，跪也不是。

    競兒，你剛才說的那話，可是事實？”詠帝顧不得剛剛摔下去的陌崢嶸，急急忙忙的就朝著慕容競詢問著。眉間深深蹙緊的溝壑，可以看出他對這件事著實的關心和擔憂。

    慕容競恭敬抱拳，低垂著眉頭，回答道：“回父皇的話，兒臣所說之事千真萬確！這件事乃是朝堂之上，人盡皆知的事，兒臣不敢有所欺騙。想必陌大人……對這件事，也是知情的吧？”

    慕容競說著，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眸子微微瞪了陌崢嶸一眼。別看這慕容競平時常年喝藥，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但畢竟是一國皇子，該有的氣勢也是足足的，頓時把陌崢嶸嚇得頭都抬不起來。

    饒是這樣，陌崢嶸依舊感受的到那冰冷的視線落在自己的頭頂，冰的自己整個頭皮都發了麻。

    陌愛卿，競兒所說的……可是實話？”在知道陌崢嶸心裏的想法之後，詠帝的語氣不再似剛才那般和藹，語氣也冷了下來，帶著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氣勢。

    陌崢嶸把頭埋得更低了，一雙腿已經是顫顫不已。心裏把楚芳儀挖出來罵了個百十千百遍，卻還是不解恨。眼前的事兒，也還是需要麵對。

    回……回皇上話，吳大人家的情況，微臣……微臣是知道的！”

    哼！”隨著詠帝一聲冷哼，他的手也猛然拍到了石桌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嚇得陌崢嶸原地就是一顫。

    朕還以為你真的轉性了，好好為你那可憐的女兒著想了！沒想到還是這幅模樣，真真是……”詠帝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粗鄙的語言，可是想到自己一國之君的身份，終是閉了閉眸子，把話吞回了肚子裏。“陌愛卿，你真的讓朕太失望了！”

    詠帝語氣裏的決絕和氣憤，嚇得陌崢嶸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朝著詠帝連連磕頭，“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詠帝通常是不愛生氣的人，性子很是溫和。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人，一旦發起火來，才是最最讓人覺得恐怖的。

    恕罪？你向朕求饒有何用？你最該說對不起的，應當是那個被你虧欠多年的大女兒！”詠帝聲音不大，可是字字珠心，低沉的聲音裏壓著濃濃的怒氣。任是誰聽了，心裏多多少少都是怯怯的。

    陌崢嶸就更不用說了，連聲音裏都帶了些許的抖音，怕是再被詠帝嚇上兩下，都快要哭出來了。

    皇上，這……這是小女同意了的，她自己也是願意的！”

    陌崢嶸說這話的時候，頭顱垂得低低的，目光躲閃。這話連他自己說出來，也是不相信的。若不是為了他這個父親，自己那如花般的女兒怎麽可能甘願嫁給一個傻子！

    也不知是觸到了陌崢嶸哪根心弦，回想起陌清塵的所為所謂、還有她的母親，陌崢嶸竟然少有的出現了幾絲良心，對自己的自私悔恨不已。

    胡說八道！”聽了陌崢嶸的話，慕容競頓時怒不可遏起來，指著陌崢嶸開始責罵起來，“那本宮敢問陌大人，若你知道前麵是火坑，你可是跳還是不跳？”

    微臣……微臣要是有的選擇……定是不願跳的！”

    在慕容競的一聲聲指責中，陌崢嶸的頭已經貼到了地麵上，一雙眸子閉得緊緊的，豆大的冷汗，一顆顆的往下滴落著。

    那不就結了？你都不願意往火坑裏跳，那清塵為何會願意往火坑裏跳？莫非她跟那吳大人家的庶子，一樣都是傻子麽？還是說……”慕容競說到這兒，頓了頓，聲音也低沉了下來。

    陌崢嶸不知道慕容競還要說什麽，整張臉都愁到了一塊兒。若不是因著他低著頭，讓人看不見，否則又會多了一條“驚擾聖駕”的罪名。

    還是說，就像你陌大人說的一樣，清塵她是選無可選，被陌大人你逼著，才被迫要嫁給一個傻子？”慕容競字字清晰，指責倒後麵時，聲音越發大了起來。最後竟是動了心火，聲聲咳嗽起來。

    一直在旁觀察著慕容競表現的詠帝微微閉了眸子，嘴角快速劃過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這才喚了李德海，“李德海，還不趕緊扶大皇子坐下！”

    李德海誠惶誠恐的應了一聲，連忙把慕容競扶到了石椅上坐下。順便還為慕容競奉上了一盞茶，服侍著他喝下了。

    一口清冽的茶香順著食道滑入胃裏，慕容競這才覺得堪堪止住了喉嚨的瘙癢，又繼續責問著陌崢嶸：“不知道陌大人，可有話講？”

    陌崢嶸從慕容競出現開始，就一直跪在地上，這是他坐上這個位置以來，第一次跪了這麽久。早已習慣養尊處優的身子，哪兒還經得起這般折磨，膝蓋上早就傳來陣陣疼痛。

    可饒是這樣，陌崢嶸依舊是跪的直挺挺的，絲毫不敢怠慢。這在皇帝麵前，一個失誤，可能就是掉腦袋的事情。

    請皇上明察，這小女與吳大人家的公子定親一事，確實是小女自願的！皇上如若不信，大可讓小女到宮中來當麵對質！”

    陌崢嶸拚著最後一絲念想，想著自己畢竟是陌清塵的父親，自己有難，她身為女兒，無論如何，也應該是要幫自己的。憑著這樣的想法，陌崢嶸這才提出了讓詠帝找來陌清塵當麵對質。

    當然，陌崢嶸也不是沒有想過陌清塵會趁著這個機會，對自己落井下石。畢竟，自己以前忽略了她這麽多，讓那楚芳儀和陌靈葉隨意欺淩於她。

    故此，陌崢嶸對於自己這個提議，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心裏更是忐忑不安。隻是心裏暗自祈禱著，若是這次陌清塵願意不計前嫌幫了自己，那自己以後一定擔起一個做父親的責任，好好待她！

    然而，慕容競根本沒有打算給陌崢嶸這個機會，隻聽得慕容競接著說道：“找清塵來，倒也不必了！說不定清塵迫於你這個父親的威懾之下，說出讓她違心的話！再退一步說，若是清塵說出了她的真實想法，這次的婚約取消了，那下次又怎麽辦？誰知道你陌大人會不會存了報複之心，給清塵找一戶更差的人家？”

    慕容競的一番話，竟是斷了陌崢嶸的全部念想。一時之間，陌崢嶸也沒了更好的辦法，隻能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著贖罪。

    此時，久未開口的詠帝倒是壓了怒氣，心裏升起了一股別樣的情緒。

    慕容競這孩子，在詠帝的眼裏，因著體弱多病，向來是少言寡語的。對著自己，也是甚少露出笑臉，更別說是為著哪家姑娘如何如何了。

    今日慕容競的表現，倒看的出來，他很是在乎這個陌清塵。

    這一發現，讓詠帝這個久居高位的人，也起了八卦之心。壓住了心裏奇異的喜悅，詠帝別有深意的看了慕容競一眼，然後悄然問道：“那依著競兒的意見，這件事兒該如何處理？”

    慕容競沒想到詠帝會突然問起自己這個問題，頓時楞了一下，隨即擰了眉頭，沉思了一下，這才猶猶豫豫的說道：“依著兒臣的意見，這清塵的婚事不如交給父皇做主的好，也免得這有些人，依仗著自己是她的父親，便可胡作非為！”慕容競說著，饒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陌崢嶸。

    陌崢嶸一聽這話，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整顆心沉到了穀底。

    慕容競這個提議，要是真的被皇上采納的話，那自己這張臉還怎麽在京都混下去？自己女兒的婚事，由不得自己這個父親做主？！

    那不是明晃晃的告訴這京都的眾人，自己待這女兒有所偏見嗎？

    皇上，皇上，大皇子殿下這個……萬萬不可啊！”

    詠帝瞥了一眼連連磕頭的慕容競，也不知道這是他今天磕的第幾個頭了，連額頭上都已經是一片紅腫。但詠帝心裏不為所動，隻是淡淡說道：“要是競兒說的不行，那陌愛卿有什麽更好的辦法？”

    微臣……微臣回去，定好好向吳大人解釋一番，解了這婚約，再為小女另尋一門好人家！”陌崢嶸沉思一番，這才小心翼翼的提出了這個意見。比起失了信義，保住命、保住這頂烏紗帽，才是最重要的！

    詠帝端了茶盞遮住了半張臉，眼角的餘光卻是偷偷看向了慕容競，似乎是在通過慕容競的反應，揣摩著他的心思。

    果不其然，聽到陌崢嶸說要把陌清塵另嫁他人的時候，慕容競的眉頭幾不可聞的皺了一下。雖然是很短暫的瞬間，卻依舊沒有躲過詠帝銳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