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花好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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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打算?”蘇荷想了又想,明白玉姝所指何意,“你是說,她想入宮做女工?”
凡是能入宮做女工的,基本上都有絕技傍身,否則後浪推前浪,早晚要被刷下去。
“做女工?”玉姝含笑搖頭。以秦十一娘的出身根本用不著籌謀生計。怕就怕她想要的太多,到頭來,反而苦了自己。不過這些玉姝並不想對蘇荷言明。
她倆說的熱鬧,尤蜜走到跟前都渾然不覺。
“玉姝,送你盞兔兒燈玩。”他手上拿著兩盞,卻遞過去一盞。
蘇荷被他唬了一跳,一雙大眼盯住尤蜜,腦子嗡的一聲。
或許感受到了蘇荷熱切的目光,尤蜜目光投向她,淺笑道:“你一定就是阿荷,我總聽玉姝提起你。”
蘇荷臉頰發燙,忙垂下頭,縮著肩膀,不知所措。玉姝笑嘻嘻打圓場,“我們倆人一盞燈,怎麽分?”
尤蜜原想留下一盞自己玩,玉姝這樣說他也有點不好意思,手一伸,兩盞燈遞過來,“那就都給你們吧。”
“這還差不多。”玉姝莞爾接過。
“我剛學了新曲子,一會兒你們來聽。”
玉姝高高興興應了。
待尤蜜走遠,蘇荷才敢抬頭,對著尤蜜漸行漸遠的背影,長長歎了口氣。
她對自己失望透了。
“他不是難相處的人,等你跟他熟悉了就好了。”玉姝拍拍蘇荷手背,安撫道。
蘇荷愣怔。
此時的玉姝像是姐姐在擔心妹妹難嫁,幫她牽線搭橋之餘,還得顧及著妹妹那點少女的小矜持。
封石榴與張氏回到屋裏,一人一碗白酒,就著南乳花生邊喝邊聊。
“冬衣帶上幾件吧。涼州那邊比咱這兒冷。”張氏提醒道
“嗯。”封石榴心不在焉的點點頭,“你覺不覺得玉姝跟以前不大一樣了?”話題轉的蹩腳生硬,顯然她早就想問。
“不一樣?”張氏眨巴眨巴眼,細細想來,“好像是有點。她現在不睡懶覺了,起來就幫我打好洗臉水。晚上睡前,給我捏肩捶腿的。”
玉姝對張氏好,封石榴也高興,可嘴上偏不饒她,“你就炫耀吧。”
張氏抿嘴偷笑,“還不是你問我才說的嘛!”
幾碗酒落肚,封石榴有點暈暈的,斜倚在引枕上,“你說他,是不是想把玉姝帶回去?”
張氏不語。信上隻說見玉姝一麵,其他的都沒提及。所以,張氏一直從沒往這上想。
封石榴這一說,張氏有點慌。
再怎樣,那也是玉姝的親生父母,攔是攔不住的。
“哎,帶回去也是應該的。”話雖如此,張氏難免心痛。
封石榴微有醉意,大咧咧的擺擺手,“不說那些掃興的。來,幹!”
熙熙樓雅間。
林靖總覺得魚六斤會巫術,纏著他問這問那。
馮淺春次次都是來捧魚六斤的場,自然不高興林靖唐突魚六斤。不用魚六斤張口,馮淺春就駁回去。兩個人爭執不下,大有劍拔弩張之勢。
魚六斤也不調停,跟衛頊兩人聊天喝茶吃月餅。
衛嘉與楚夫子立於窗前,臨風賞月。
從背後看,兩人長身鶴立,頗有文人風骨。若是湊近仔細聽,必定大失所望。
“你這小子,非得把老侯爺氣死不成?”楚夫子瞟衛嘉一眼,低聲責怪。
當年衛擒虎納丁玫為妾,幾乎轟動了整個京都。
更有甚者,還傳出有仰慕丁玫的樂師為此事投繯自盡的。
丁玫那一把好嗓子,人人都愛。先帝自然也愛。
丁玫出身微賤,自幼拜入名震四方的歌者華存門下。十六歲時,以一曲《孔雀東南飛》而揚名。自此便開始了四方獻技的生活。直至她回到南齊,被先帝請入宮中表演。
先帝對她青睞有加,不止一次暗示想要她長居後宮。
丁玫不願意。
她寧肯為妾,也不願做一隻被關在後宮的黃鸝。
沒人知道她與衛擒虎如何開始,等人們驚覺丁玫看向衛擒虎,眸光璀璨若星子,衛擒虎已經張口向先帝要人。
真的是要人。
衛擒虎大馬金刀直入禦書房,跟先帝說,他要丁玫。就這樣,年近四十的衛擒虎納了二十出頭的丁玫為妾。
丁玫入了衛府之後,盡心侍奉衛夫人,孝敬公婆,愛護子侄,謹記自己的身份,從沒有逾矩的言行。
衛家上上下下對她無不交口稱讚。衛夫人也與她情同姐妹。
奈何天妒紅顏,丁玫生產時血崩身故,衛擒虎心痛不已。於是,對衛嘉愈發寄予厚望。
誰知道,五歲開蒙,衛嘉不愛寫字愛吹笛。八歲學詩,衛嘉張口就唱《念奴嬌》。
他身上流著丁玫的血,是天生的樂師。
衛嘉哈哈笑,“放心吧。父親身子骨兒硬朗著呢。我聽五孩說,他抬手就拍碎三張憑幾。”
楚夫子幹笑幾聲,“嗬嗬,我要是你肯定嚇的心尖兒都顫。”
“為何?”
楚夫子上下打量打量衛嘉,嚴肅且認真的說:“我看你沒憑幾結實。”
衛嘉死鴨子嘴硬,“父親、父親舍不得吧。”
這回換楚夫子哈哈笑,笑夠了,拍拍衛嘉肩頭,“應該是舍不得的。”
馮淺春跟林靖還在爭論不休,魚六斤手搖折扇,淺笑道:“二位郎君,可否聽某一言?”
兩人同時收了聲,看向魚六斤,就見他用折扇蓋住左手,不疾不徐拿起折扇,掌心赫然現出兩隻盛滿白酒的酒盅。
“看!我就說是巫術吧,你還不信!”林靖調門兒拔高好幾度。楚夫子也邁步過來,“呀!有戲法看,怎麽也不叫我!”
衛嘉笑了,“這算什麽,六斤上次還把生魚變成魚炙了呢!”
“夫子,肯定是巫術!”林靖還是堅持。
楚夫子道:“林靖,你還真是固執。娛人,愚人,一字之差而已,我們做看客的何苦較真?太較真了,娛人就變愚人嘍!”
馮淺春在一旁幫腔,“夫子所言有理,林靖確實不解風情,榆木疙瘩似得。”
“但他起碼堅持自己的判斷,也敢於宣諸於口。明知會被人駁斥,依然不為所動。這就很了不起。”
馮淺春若有所思閉口不言,楚夫子目的達到,話鋒一轉,“行了,這又不是學堂,咱們是來賞月吃酒的。”
話音剛落,就聽落下傳來悠揚琴聲。
衛嘉耳朵靈,一聽就知是尤蜜上台了。
玉姝跟蘇荷隱在舞台幕布之後,比在雅間聽的真切。蘇荷唇角含笑,手掌輕輕打在膝頭,和著拍子。
熙熙樓裏,文人墨客推杯換盞,吟詩作唱。台上琴聲悠揚,身旁知己相伴,此時此刻,玉姝別無他求,惟願花長好,人長健,月常圓。【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