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借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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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聽了高德昭的話,秦王開懷大笑。

    宋成緊繃著的弦兒也跟著舒展開。

    用過午膳。秦王便命高德昭拿來許多禮物。都是秦王妃給玉姝備下的。釵環首飾,珍稀把件,還有秦王妃親手縫製的中衣鞋襪。

    因有書信往來,秦王妃知道玉姝身量,又怕小孩子長的快,有剛剛好合適的,也有稍大一些的。

    玉姝一件件拿在手上細細端看,針腳密實,用料講究,必是精心做的。

    此行匆促,玉姝沒有準備。沿途而來,封老板買了許多禮物,可玉姝一件也沒買。王府裏最不缺的就是用錢能買的到的東西。

    她想了一路該送什麽,一直沒有頭緒。

    待見到秦王,感受到秦王妃對她的母愛,玉姝靈光一閃,有了眉目。

    “父親,我想借文房一用。”

    秦王心生好奇,命人把紙筆擺到暖閣。

    高德昭研好墨,玉姝左手執筆,稍加凝思,下筆如有神【1】寥寥數筆就將自己形貌勾勒於紙上。

    秦王想不到左手也能這樣靈活,不禁對她刮目相看。

    玉姝不止畫了一張,而是將今日與秦王見麵的情形逐件畫了出來。

    有她吃餅餒,有秦王喂阿豹,也有秦王給阿豹撓癢癢,她在旁邊嗬嗬笑。

    秦王問她,“為何不畫你教父親給阿豹撓癢癢?多有趣!”

    玉姝仰起小臉,一本正經道:“兒不願惹母親傷懷。”說罷,繼續埋頭作畫。

    秦王聞言眸光微凝,沒想到玉姝小小年紀,就懂得體貼母親。與她相比,王府裏的孩子都不能算做懂事。

    每次收到張氏的信,謝綰都要讀上幾天,恨不得字字都刻在心上。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思念玉姝。若不是實在抽不開身,她也得跟了來。

    秦王幾不可聞的歎息一聲,謝綰若真見了玉姝怕是再舍不得與她相隔兩地了。

    玉姝畫好了,擱下筆,交給高德昭。高德昭一張張吹幹墨跡,仔細收好,待一會兒命人裝裱。玉姝仰起頭,鄭重其事對秦王道:“父親……”長長黑睫忽閃忽閃,蝶翅一般,“兒有一事相求。”

    秦王笑著揉了揉玉姝額發,“何事?”

    “兒想向父親借錢。”

    “借、錢?”秦王特意加重了借字。他的子女按月支取月例,女孩子的首飾衣料等物都不算在其中。就連延兒向他要錢,都從沒說過借字。

    玉姝第一次朝他要錢,卻小心翼翼的說是“借”。秦王心中湧起一陣酸澀。他確實虧欠這孩子太多了。

    “父親,我會還的,最快半年,最遲一年。”好像生怕他不答應,玉姝急急又道。

    秦王遞了個眼色給宋成,“鵬舉,走時去賬上支。”

    宋成頜首領命。

    玉姝不依不饒,“父親,你為何不問問我要多少?”

    秦王啞然失笑,“你要多少?”

    玉姝身出手指,比劃比劃,“二十貫。”

    “二十貫?”秦王詫異,二十貫不是個小數目,“你做何用處?”

    玉姝重新執起筆,在紙上寫下“借據”二字,邊寫邊說,“來年這時候,我大概就能還上了。三分利?還是五分利?”至於要做什麽卻是故意賣個關子。

    秦王被她小大人似的神情逗笑了,裝模作樣正正顏色,學著玉姝的口氣,“你說幾分利合適?”

    玉姝沉吟片刻,“若來年還的上就三分利,若超出一年就付五分利,如何?”

    “嗯!”秦王點點頭,沉聲說道:“嗯,尚算公允。”頓了頓,“不過,我不給你二十貫。”

    玉姝眼珠轉了轉,“十貫也行。”有多錢就辦多錢的事,十貫緊吧點,不過應該夠用。

    秦王又被她逗笑了,“我給你四十貫,二十貫是給你的,還有二十貫是借你的,如何?”

    玉姝暗喜,總算不虛此行。有了錢,就能做她想做的事了。心下稍安,容色卻是一肅,頻頻搖頭,“父親借我二十貫,又給我二十貫。那我就不用害怕還不上了。”

    “誒?為何?”秦王一時犯了糊塗。

    “拿父親給我那二十貫添了虧空不就得了?”

    “……”秦王仰頭大笑,用手點指,“你這鬼靈精,小算盤打的劈裏啪啦。”

    玉姝狡黠一笑,刷刷點點寫好借據,擱下筆,蘸了印泥,打了個小小的指印在上頭,把借據遞到宋成麵前,“請宋郎將做個見證。”

    宋成一怔,抬眼看向秦王。秦王含笑點頭,允了。宋成寫好名字,玉姝把印泥盒遞給他,也打了指印。

    玉姝吹幹墨跡,鄭重其事遞給秦王,“這個父親好生收著。待我還錢的時候,一手錢一手借據。”想了想,覺得還是不穩妥,“要不你還是交給母親保管吧,這可是二十貫錢呢。”

    半是玩笑半是撒嬌,秦王忍俊不禁,接過來一看,上頭寫的清楚明白,這才信了玉姝真的是要還的。

    因著封石榴要去見館陶牧,玉姝就把茯苓留在家裏,帶著彩春回到別院。

    彩春下了車直接被帶到寢廬等候。坐不多時,彩春偷偷溜去棠梨小築。

    棠梨小築原本是給玉姝準備的居所。盡管她不在這兒住,還是每日灑掃。

    “櫃子裏那兩床錦被也拿出來晾晾吧……”隔著支起的窗欞,金釧對屋裏的銀釧說道。

    彩春來到金釧身後,伸手在她腰窩咯吱幾下,大大聲喊:“金釧!”

    這兒正忙得腳不沾地,誰這麽不知輕重的,金釧回過身,撂下臉子剛要教訓,正對上彩春那張粉嘟嘟的圓臉,不禁納悶,“誒?你不在寢廬待著,跑這兒來幹嘛?”

    外間都道金釧銀釧是秦王妃院裏的粗使婢女,在王妃麵前不甚得臉。關起門來,她倆是王妃為玉姝挑選的貼身侍婢。往鈴兒胡同調撥人手那天可巧她倆吃錯了東西,上吐下瀉。高德昭無法,這才指了彩春和茯苓過去。

    彩春挽住金釧胳臂,“我來找你說會話!”

    金釧從她手中掙脫開來,一本正經說道:“叫阿翁知道可不得了!你快回寢廬去,別亂走動!”

    彩春扮個鬼臉,“沒事啊,阿翁正在睦元堂伺候,哪裏顧得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