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金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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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別院也該循著王府的規矩……”金釧肅然說道。
彩春不耐煩,“人家想著你,你還不領情。”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來來回回打量,“以前還覺得棠梨院小,叫那破宅子一比較,才知棠梨院的好。”
金釧板起臉孔,“破宅子?你是說小娘子賃的宅子?”
“可不就是嘛。你不知道,耳房裏一股子黴味兒,都沒法住人。也就茯苓沒見過世麵不嫌棄。”
這趟來涼州。彩春、茯苓、金釧、銀釧同乘一輛車。四個人年紀差不離,吃住在一處。彩春看不上從司苑局調來的茯苓,兩廂一比較,跟金釧銀釧走的近些。
金釧斥道:“作死啊你!敢這般議論小娘子!”
彩春嘁一聲,瞅瞅四下無人,俯在金釧耳際說道,“你不知道吧,她、啊不是,小娘子右手這樣的……”學著玉姝的樣子,攥緊右拳在金釧眼前晃了晃。
玉姝右手有殘,金釧銀釧是知道的。薛婆婆教給她們碗筷、茶具等物都要擺放在左手邊,方便玉姝取用。是以,金釧並不驚訝。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安義郡主在王妃跟前一口一個思念玉姝姐姐,三句話不離骨血親情。實則又如何?她的婢女對小娘都敢如此輕視,安義郡主關起門來又是如何排揎小娘子的也可想而知了。
金釧眸光微冷,語氣淡淡,“我去找阿翁,求他調你回來。”
回來?
彩春一想起池昊,就舍不得了,連連說道:“不用!不用!其實也不是都不好!”
銀釧在屋裏聽見彩春說小娘子如何如何,也生出好奇想要聽聽,擱下手中活計走了出來。彩春一手拽著銀釧,一手拉住金釧,“哎呀,你們就好了……”
金釧不露聲色的從她手中掙脫開,瞟了銀釧一眼,“阿翁最是心軟,你跟他說他準答應。”
銀釧會意,也抽出了自己的手。
彩春扯扯唇角,靦腆笑笑,“咱們姐妹一場,我幫你們受苦受累也是應該的……”
金釧暗自冷笑。
打發走了彩春,金釧把彩春說的話學給銀釧聽,銀釧憂心不已,“彩春必定不會悉心伺候小娘子,要不咱們去求阿翁把彩春換回來。”
“我昨兒個才去的。阿翁怕咱倆身子沒好利索,過了病氣給小娘子。再一個,我覺著茯苓是個明白人,你沒聽彩春說,茯苓在耳房睡,那也就是說,茯苓在小娘子跟前服侍。”
“可茯苓種菜種瓜擺弄盆景花卉是把好手,服侍小娘能行麽?”
“心向著小娘子就行!”金釧想到彩春談及玉姝時,目中一閃而過的鄙薄與輕蔑,心裏一陣陣發酸,“彩春說的話,我字字句句都給她記著,等回東穀,稟給王妃知曉,定要叫她好看!”
銀釧重重點頭,“嗯”了一聲。
倆人正說著,蓮童急匆匆跑進院裏,還未站定,便氣喘籲籲說道:“阿、阿姐,小娘、小娘子來啦!”
蓮童是銀釧的弟弟,為秦王端茶送水,跑腿傳話。這會兒趁著放飯,偷溜出來。
銀釧佯怒,“你怎的不等天黑才來跟我說?人家彩春都先你一步!”
金釧看不過眼,為蓮童抱屈,“他得在王爺跟前支應,哪能像彩春那般沒規矩?”從荷包裏掏出幾顆獅子糖塞給蓮童,問他,“小娘子是何模樣?”
蓮童把糖接在手裏,認真回想,“唔,小娘子……白淨,眼睛大……”再說不下去了,他送餅餒的時候瞄了一眼,壓根沒敢看仔細,隻得說點別的湊數,“小娘子帶著豹郎君來的。”
阿豹救下玉姝一事,是阿翁對他們說的。私下裏,他們叫阿豹做豹郎君。
“豹郎君就這麽大點兒……”蓮童比比劃劃,“王爺抱它它都不怕……”說著丟一顆獅子糖進嘴裏。
又零星想起玉姝的穿戴,拉拉雜雜講了一通,金釧銀釧聽的津津有味。
蓮童臨走時,銀釧還不忘耳提麵命一番,“小娘子的口味要記住,哪樣點心用的多下次就多送哪樣……”
蓮童拍著胸脯答應,才放他回去。
用罷晚飯,玉姝拜別秦王,自暖閣出來,已是月上柳梢。高德昭手持燈籠,躬身在前為她引路。別院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安全,宋城還是綴在玉姝身後,麵帶戒備四下觀望。
高德昭頭發花白,已見老態,時不時提醒一句,“小娘子留神腳下。”若在尋常人家,阿翁正該是含飴弄孫,安享晚年的年紀。玉姝亦步亦趨跟著,心生惻隱。
彩春在睦元堂門口候著,見到為玉姝掌燈的高德昭,低低喚道,“阿翁。”
高德昭神色不動,“唔”了一聲。
彩春咬了咬下唇,百般殷勤的去扶玉姝胳臂。
玉姝眉頭一皺,腳步一頓,側過身,叫聲,“宋郎將”正正避過彩春的手。
高德昭微微直起腰,瞄了眼彩春尷尬的停在空氣中的雙手,再向玉姝望過去。
玉姝把懷裏的阿豹遞給宋成,笑眯眯道:“麻煩宋郎將幫我抱一會兒,好嗎?”不等宋成答應,毛茸茸軟綿綿的一團落入臂彎。
宋成低頭對上阿豹惺忪睡眼,眸中展露點點笑意,學著玉姝教王爺的手勢,給阿豹撓起了癢癢。阿豹不負所望,眼眯眯,呼嚕上了。
玉姝本意是想躲開彩春,目地達到,神情一鬆,款步向前。
彩春眸中劃過一絲恨恨,默然跟在高德昭身後。
待來在馬車邊上,高德昭將手中燈籠遞給彩春,抬起胳臂給玉姝借力。玉姝輕輕扶住,含笑道一聲,“有勞阿翁。”
聞言,高德昭吃驚不已,仰起臉,正對上玉姝清亮眸光。
玉姝嫣然一笑,又道一聲:“有勞阿翁。”
高德昭忙說道:“小娘子折煞奴婢。”
彩春不屑的撇撇嘴。心說果真是長在市井,目光短淺!居然稱呼奴婢做阿翁?自降身份!
待玉姝上了車,自宋成手裏接過阿豹。
這當口,高德昭對彩春細聲囑咐,“好生伺候小娘子,知道嗎?”
彩春低眉順目,應聲“是”,心裏老大不樂意。
王府中風傳皇子昕大婚之前會被冊立為儲君,安義郡主那可就是太子妃,待皇子昕登基,安義郡主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
現在但凡有點眼力見的都爭著搶著在安義郡主跟前露上一小臉兒,盼著能得郡主青睞,隨郡主陪嫁到南齊,那是多大的福分。
她可倒好,關鍵時候被郡主派來別院也就算了,還得服侍那貼保家鎮宅的門神。
真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