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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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春險些一個趔趄撲倒在地,氣得她鼻子都歪了,還不敢流露出半點怒意,站穩了,好聲好氣的說:“小娘子要出門呀?我去叫慈曄備車。”

    鴛鴦嗤一聲,“不必了,車都備下了。”聲音冷,目光更冷。

    琥珀轉回身,把銅鎖拴在門上,咯嘣鎖好。拽拽鎖頭,確定鎖緊了,這才不無擔憂的問:“小娘子,不帶阿豹能行嗎?”

    茯苓也說,“是啊,它一陣瞅不見小娘子就急的跟個猴兒似得。”

    玉姝笑,“行不行的,今兒也不帶它了……”

    畫眉發牢騷:“小娘子,茯苓光顧著給阿豹紮繡球,正經事全忘了。我叫她找木匠來把耳房窗子修修,這都兩天了也沒瞧見木匠在哪兒。晚上冷風呼呼的往屋裏灌,都要把人凍死了。”

    “呀!我真是忘了。”茯苓滿麵愧疚,“給阿豹紮了繡球,我又忙活著給它縫個小墊子,到底把這茬忘的一幹二淨。”

    “待會吩咐慈曄去辦。”玉姝說道。

    “謝天謝地,小娘子發話了,今兒晚上不用挨凍了……”一行人說說笑笑,簇擁著玉姝出了大門。

    所有人都當彩春不存在,理都不理她。氣的彩春指尖發顫,眼眶發熱。在心裏把玉姝罵了個狗血淋頭。不就是秦王府大門上的一貼門神嗎?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了?!我呸!

    幺妹從角落出來,來在彩春身後,喚一聲,“彩春姐姐。”

    彩春回神,正正顏色,轉過頭。

    “她出去了?”

    這會兒,彩春就想好好哭一場,悶悶的“嗯”了一聲。

    聽說阿豹在自己在屋裏,幺妹動起了歪心思。那貓總是不離玉姝左右,她想尋個合適的機會都沒有,這下好了,總算能下手了。不過,還得彩春幫忙才行。

    幺妹眼珠轉了轉,可憐兮兮的問,“彩春姐姐,她不讓你伺候,我那身契如何是好?”

    她都自身難保了,哪還能管得著什麽身契不身契的。彩春哄著她,“等過些天再說吧。總能有辦法的。”

    “彩春姐姐,她今天不在,這多好的機會啊?”她想拿回身契,更想收拾阿豹。那破貓總算落了單,千萬不能錯過了!幺妹恨恨暗想。

    可是……

    彩春瞟了瞟後院大門,門上黃澄澄的大銅鎖晃得她兩眼生疼,沒鑰匙,進不去啊!

    幺妹咬了咬嘴唇,再拱上一把火,“彩春姐姐,清早哥哥還問起我那身契,我說有姐姐幫襯一準兒能辦好。哥哥說此事若成了,定要好好謝過姐姐。”彩春對哥哥揣著心思,幺妹多少明白點,這會兒幺妹一心想要達成目的,不惜把池昊搬出來。

    先給哥哥報了這個仇再說,其他的幺妹不想管也管不了。

    池郎君?

    彩春眼前浮現出池昊那雙若星子璀璨的眼眸,心尖兒一陣酥麻。

    池郎君要是知道她為幺妹做了這許多,一定會感激她的。若池郎君對她由此生出幾分憐惜,開口把她討了去呢?彩春麵頰緋紅。

    她不是家生子,到了歲數配個仆役算是好的。倘使能留在南齊,陪伴池郎君左右……思及此,彩春彎了彎唇角。

    當下一狠心,一跺腳,丟下句,“你等著!”快步跑向大門口,扒開門縫向外偷看,慈曄、秋曇、桂哲分別趕了三輛車,浩浩蕩蕩出了胡同口。

    馬車搖搖晃晃,茯苓的心也跟著忐忑不安,攥緊衣角,惴惴看向對麵鎮定自若的玉姝,小聲問:“小娘子,彩春真的能……”

    玉姝莞爾,“且看她想要如何吧。”

    對彩春,玉姝已經一再忍讓,假若這婢子還不知趣,那就怨不得任何人。

    玉姝安慰茯苓,“到時,你不用管彩春說什麽,你隻管把我教給你的,說個清楚明白即可。其他的,你不用理,明白嗎?”

    茯苓鄭重點頭,隻要依照小娘子吩咐去做,就不會出錯。

    行至街口,馬車驟然停下。

    茯苓掀開車簾,問慈曄,“何事停車?”話音未落,就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踢踏而來。茯苓探出身子,循聲望去,一位年輕將軍端坐馬上,身上銀甲熠熠生輝。

    茯苓趕緊撤回身子,不住拍著胸口,“哎呀,小娘子,是不是要打仗了?”

    玉姝微笑道:“不是打仗,是剿匪。”西北匪患每年都牽扯朝廷不少人力財力,年年剿匪,年年鬧匪。

    撥下的銀錢,平白便宜了敘侯柳維風。玉姝不屑的扯了扯唇角。這柳維風吃完皇帝吃馬賊,兩家茶禮供奉著,養的他膘肥體壯。

    慈曄在外言道:“小娘子,那是來西北剿匪的衛將軍。”

    衛將軍?定遠侯衛擒虎的兒孫輩?玉姝心中微動,掀開車簾一角,偷眼望去。

    離得遠看不清那將軍眉目,可挺拔身姿與衛擒虎一個模子刻出來似得。與溫潤柔和的衛嘉正好相反,小將軍浩然正氣,威風凜凜。

    玉姝情不自禁想起去往鹿鳴山那日,為她撐傘的衛擒虎,也是這般英雄氣概。

    彼時衛擒虎戍邊,回京述職。被大雨阻住,停在鹿鳴山山腳。

    趙矜馬車未至,便有人快馬加鞭把消息送了給他。

    衛擒虎在那兒候了一日一夜,大雨也下了一日一夜。

    趙矜從皇城走時,除了滿荔和一條殘臂,別無他物。沒想到,來至鹿鳴山山腳下,竟還有衛擒虎與她話別。

    當衛擒虎看到趙矜沁滿血的右臂,眸子遽然間便紅了,嘴唇囁嚅著,一疊聲的說:“郡主、郡主,郡主受苦了……”吩咐親隨拿來傷藥,遞給滿荔。

    滿荔猶疑著,不敢接。

    趙矜目光投向衛擒虎,一字一頓,“我此去鹿鳴山,便與這紅塵相隔千萬裏。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將軍無需為我傷懷。我隻求衛將軍答應我一件事。”

    “上刀山下火海,某萬死不辭!”趙昶於衛擒虎有救命之恩。就算趙矜要他的命,他亦會樂而奉上。

    “從今往後,衛將軍與趙矜與我三位哥哥恩斷義絕,能否做到?”趙矜輕撫殘臂,字字真切。

    衛擒虎目中含一汪清淚,隔著重重雨簾,喚聲:“郡主。”便哽咽難言。

    “從今日起,南齊再無千金郡主。”

    說罷,趙矜轉過身,輕聲道:“衛將軍,多多珍重。”轟轟雨聲,遮蓋了這一句珍重。衛擒虎卻是聽的清清楚楚,思量片刻,大聲道:“某定當盡力而為!”

    趙旭既要平衡朝堂之上各方勢力。手中必得有衛擒虎這般人物與柳維風相互製衡。但凡柳維風有任何出格的舉動,趙旭便會做出幾分偏倚衛氏的模樣,敲打柳維風。這次也不例外。

    玉姝放下車簾,倚在引枕上,微微合眼,唇畔笑意浮現。

    衛擒虎做的很好,出乎她意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