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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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曇將馬車停在玉姝跟前,玉姝向寧廉做了個請的手勢,邀他一同乘車。

    寧廉吩咐奴仆駕車跟在後麵,便上了玉姝的馬車。

    車中布置不甚華麗,但是四角赫然懸著的七八顆夜明珠,足以彰顯身份尊榮。

    玉姝坐定後,從錦盒裏捧出鋼刀,點指著刀柄上陰刻的蔣姓族徽,問寧廉:“居士一定認得這個吧?”

    夜明珠發出的光芒雖並不耀目,視物綽綽有餘。寧廉覷起眼,仔細觀瞧,待他看清,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蔣楷這是要作死呀!

    “這刀……”用手點指著,躊躇發問,“小友從何處得來?”

    “哦,我與蔣楷幺女在赤烏鎮曾經發生口角。她懷恨在心,便命人於羊角坡伏擊,混亂之中落下這把鋼刀。”

    寧廉唔了一聲,目光又落在那點陰刻的族徽上頭。

    “事關重大,還望居士能夠小心處置。”玉姝又道。

    此事他處置不了啊!寧廉麵容微滯。他來涼州城為的是請浮圖大師同回京都,身邊沒有得力的人手。要是被蔣楷占了先機,誰處置誰還不一定呢。抬頭盯著角落靜靜散發亮光夜明珠喟歎一聲,還是得找百裏恪拿個主意才是。

    畢竟他是領了陛下密令來的,手上不多不少也能有可用的人。

    況且,蔣楷就是隻小蝦米,柳獠奴才是背後的大魚。如果能趁此機會把柳獠奴一夥連根拔除,那才叫大快人心呐!

    轉念又一想,不對啊!

    柳獠奴不是還攥著個趙昕嘛?!把趙昕扶上帝位,榮華富貴那不是唾手可得?用得著以身犯險?再一個,這上頭是蔣姓族徽,而非柳姓,要說造反也是蔣楷!萬一牽連不到柳獠奴,寧家倒惹來一身騷,可怎麽好?

    這事兒,管的好了能在陛下那兒露個小臉兒,管不好的話……

    玉姝斜睨著寧廉,還真是隻沒穿衣服的老狐狸!思量片刻,又道:“皇子昕是陛下唯一的兒子不假,可眼見他就快大婚了還未能封王,這是否……”

    特意咬實唯一的兒子幾個字。意在提醒寧廉,現在趙昕並非唯一的皇子,你不拿出點孤注一擲的勇氣,活該楊氏壓住你!

    柳氏失勢或早或晚罷了,趁這個機會,你不踩著他上位還等什麽呀?!

    寧廉眸光驟然一亮,是啊!陛下不但有大皇子,那皇子昕還是個斷袖。陛下斷然不會封他做太子就是了。徹查剿匪銀錢,不就是陛下有意釋出的信號嘛!

    哪怕蔣楷此事與柳獠奴扯不上關係,那又怎樣。到時,憑他一張巧嘴,說動陛下懷疑柳獠奴造反,不就得了?管叫那柳獠奴得不著好就是了!打定主意,寧廉從玉姝手上接過鋼刀,對她言道:“煩請小友靜候佳音!”

    這次不但要那柳獠奴好看,還要乘隙拉攏百裏恪,如此一來,就比楊氏多了一粒砝碼。思及至此,寧廉躍躍欲試。

    車輪轆轆,涉雪前行。玉姝唇角微彎。朝堂之上,風雪將至,三皇叔,您且安心等著吧!

    東穀,秦王府。

    謝綰沐浴後內著蠶絲中衣,外罩一件織金棉袍,側身坐在屏風床上,手拿詩集看的入神。綠萼用軟巾為她細細濾幹濕發,小聲規勸:“王妃別看了,仔細眼睛。”

    秦王妃朱唇輕啟,皓齒微張,言道:“無妨,這首詩寫的極美,我讀來你聽聽,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無情最是台城柳,依舊煙籠十裏堤。【1】”嗓音婉轉柔美,念出這詩,便另有一番愁腸百轉的滋味在其中。

    綠萼不懂詩,聽不出好壞,可經由王妃吟誦,就是頂好聽的,忍不住讚歎,“真好聽。”軟巾包裹的青絲如同黑緞一般油亮順滑,再讚一句,“好美!”

    綠萼說好聽又說好美,謝綰笑吟吟的轉過頭,望著綠萼,“是吧,你都說好。”

    王妃會錯了意,綠萼噗嗤一聲樂了。

    謝綰纖指一捏,翻過一頁,“我再讀一首給你聽……”

    二人正說著,粉櫻端著托盤,上麵擺了一遝畫軸並幾個信劄進到屋裏,眉目之間難掩喜色,“王妃,信來了。”

    謝綰這麽晚不睡,等的就是秦王家書,放下詩集,急不可耐的伸出手,“快!快給我!”

    秦王自啟程,每天都有書信送回,詳細記述了沿途所見所聞。謝綰每次品讀,就好似身臨其境一般。

    掐指算來,秦王已經到達南齊,見沒見到玉姝呢?

    粉櫻把信劄交到謝綰手上,轉身將托盤放在翹頭案上。

    謝綰打開信劄,粗略看了看,立刻喜形於色,“畫呢?”

    粉櫻指指托盤上那一摞,“王妃是這些吧?”

    謝綰急不可耐到了切近,逐個打開,“這是玉姝畫的。”眼中隱隱淚光閃爍,語帶哽咽。

    呀!小娘子?!

    怨不得老米大叔神秘兮兮的交代她別把畫磕了碰了的。

    綠萼放下軟巾,又點了幾盞燈燭過來,粉櫻幫忙歸置好翹頭案上的書劄,騰出地方。

    謝綰拿起一幅,是玉姝的自畫像,剛過金釵之年的女孩子,頭梳雙髻,懷裏抱著隻可愛乖巧的小白貓,小貓脖子上還掛著枚翠綠的小玉鎖。謝綰淚盈於睫,點指著畫中貓對綠萼說道:“這貓叫阿豹,在羊角坡救了玉姝一命呢!”

    含笑抿去眼角淚珠,又拿起一幅,“王爺在逗阿豹玩兒,這貓乖的呢!”

    綠萼也替謝綰開心,由衷讚歎,“畫的可真像。”

    粉櫻也湊過來,問:“金釧銀釧在小娘子跟前伺候了麽?小娘子喜不喜歡她倆?”

    臨行前,她可是囑咐又囑咐,巴望著金釧銀釧好好伺候玉姝。

    “她倆吃錯了肚子在別院養著,現在玉姝跟前是茯苓和彩春。”謝綰笑道。

    “哦!”粉櫻失望不已,“茯苓侍弄花草還行,至於彩春……”她不喜歡。

    正說著紫霞端了盅牛乳進來,捧到謝綰跟前,“郡主剛送了幾碟餅餒過來,薛婆婆拿去給前院兒的婆子們分了。”

    謝綰顰了顰眉,合上畫軸,“說了什麽嗎?”

    她這一問,紫霞便想起來今天與往日不同,“郡主特意送來的。想要進來給王妃請安,我說王妃沐浴乏了,叫她回去了。”

    綠萼給謝綰拿來一張羊毛蓋毯,遮在她膝頭。

    紫霞猶疑著,又道:“我聽郡主跟前兒伺候的冬秀說,世子爺送了一對金鐲子跟郡主呢。說那鐲子可重了,放在錦盒裏捧著都墜手。”

    謝綰不悅的垂下頭。目光落在畫中笑意嫣然的少女臉上,心裏不是個滋味。

    延兒明知王爺去到南齊見玉姝,卻連份小小不然的禮物都不預備。怎能不叫她這個做母親的寒心。

    好在玉娃來年就要嫁人了,這秦王府裏總算能清靜清靜。

    隨口應了句,“行啊,就當是給玉娃添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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