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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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心如刀絞。是啊,玉姝終歸要回王府,終歸要與她分隔兩地。
一邊是撫養了十二年的玉姝,另一邊是苦等十二年的故廻。不論哪一邊,張氏都難於割舍。
“父親說,他會考慮還阿娘自由,我想他離開涼州城之前便會做出決定。”玉姝絮絮說著。秦王多半不會拒絕她的請求,那麽張氏和她就要麵臨分別。
雖說相處時日尚短,可玉姝的不舍絕對不會比張氏少。之前,她的心思都用在如何能讓張氏與陸峰重續前緣,如何能讓秦王答應張氏離開。然而,目的即將達成,她才發現,隨之而來的便是情感上的磨礪。
生離之痛尤甚於死別。
“阿娘,京都又不是很遠,我可以去探望你和陸總鏢頭啊。”玉姝仰起臉,淚痕交錯。隻有親眼見到張氏幸福,她才能安心回到東穀。
張氏心疼不已,一把摟住玉姝,喚一聲,“玉兒……”潸然淚下。
娘倆哭了一陣,玉姝便把阿豹托付給張氏,吩咐慈曄備車,去別院與秦王再說說張氏的事體。
從正房出來,玉姝還是有點恍惚,心不在焉邁過後院門檻,不小心絆了一下,幸虧銀釧及時攙扶住,才不至於跌倒,“小娘子,慢點兒。”
候在門口的蓮童也是一驚,張開雙臂虛扶一把。銀釧端起阿姐的架子,囑咐道:“你小心伺候著,小娘子若是少了半根頭發,唯你是問。”
玉姝笑著拍拍銀釧手背,“蓮童不小了,你別總這麽凶他。”
有玉姝幫忙說話,蓮童朝銀釧吐了吐舌頭,一拍胸脯,得意非常,“阿姐,我現在紮馬步可穩了,師父都誇我呢!”
銀釧嘁一聲,“你啊,別糊弄阿姐不懂,學拳腳才算是入門。你現在就是在門口轉悠呢。”
蓮童捏捏鼻尖,泄了氣。十一歲學武,確實晚了。比起人家那些三五歲開始紮馬壓腿的童子功自然比不了。師父說,下盤不穩,乃是大忌。所以不能急於求成,光是馬步就得紮上兩三年才行。學拳?遙遙無期呢。
方才還意誌滿滿的蓮童,抿著嘴戳在那兒,跟癟了氣的茄子似得。
玉姝安慰他,“冬來暑往,全無懈怠必成功夫。有誌者事竟成嘛!”
蓮童仰頭對上玉姝鼓勵的目光,誌氣重燃,朗聲道:“小娘子說的是!”
玉姝故意板起臉孔,點指著他,打趣道:“誒?出了大門我就是小郎君了,叫錯了要扣月錢的。”
銀釧掩嘴偷笑,玉姝不忘叮囑她,“你們在家好好看著阿豹。晌午,給花醫女加倆葷菜。這兩天,我看她沒怎麽出屋,忙著配藥呢吧?”
說起忙的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花醫女,銀釧特別多話,“可不是嘛,小娘子送去的何首烏跟人參,花醫女喜歡極了,還說要專心製藥,不許打擾。”
得了好藥,就得了全天下。花醫女才是名副其實的癡人。
玉姝微微頜首,“你快回屋去吧,外邊冷別凍著。”說罷,與蓮童一前一後,往大門走去。
慈曄套好車,在門口候著。見玉姝出來,攥緊馬鞭,隻等她上車坐定就能起行。
“誒?有些濕冷。”玉姝不緊不慢的小聲對蓮童抱怨,仰頭望天,“我怎麽覺得,今兒有點不一樣。”難以言表的肅殺之氣,漸漸自心頭升起。
“不一樣?”
蓮童甚為不解的看向玉姝。就是天陰沉了些,沒覺得有什麽不一樣啊。
主仆倆一問一答的功夫,一支楊木杆羽箭刺破冬日冷風,呼嘯著直衝玉姝心窩而來。
就在她抬腿想要蹬上馬車的功夫,噗——,一聲悶響,二寸六分的精鋼箭頭沒入玉姝胸口。
溫熱血珠噴濺在蓮童臉上,驚得他片刻愣怔,隨即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小娘子!”
慈曄一個箭步橫衝過來,將直直跌落地麵的玉姝托在臂彎,“小娘子!”手臂上頓覺粘稠潮濕,鮮紅血漿滴滴答答滲入土中。一把抱起玉姝衝入大門,吩咐蓮童,“快!關門!關門!”
蓮童緊隨慈曄身後,慌慌張張把門關上。
銀釧聽到蓮童的叫喊聲,從後院噔噔噔跑出來,一眼望見慈曄懷裏滿身是血的玉姝,尖叫著捂住了眼。
方才還笑意妍妍的小娘子,此時像是一片染了血的羽毛,輕飄飄搭在慈曄雙臂。
“去叫花醫女!”慈曄雙目充血,朝銀釧大喊。
銀釧呆呆瞧著慈曄嘴巴一張一合,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麽,腳下仿佛被釘子釘住,站在原地,動都不會動。
慈曄瞟一眼呆若木雞的銀釧,腳下不停朝花醫女的屋子奔去。心說自己也是急糊塗了,直接去找花醫女不就得了。
蓮童顧不得規矩,飛快的跑進後院,向張氏回稟。
張氏剛剛繡好一朵玉蘭花,放下針線,食指在布麵劃過,想象著繡好後係在玉姝腰間必定漂亮極了。
蓮童跌跌撞撞進了正房,他臉上一串血珠觸目驚心,駭的金釧尖聲大叫。蓮童顧不得金釧,趔趔趄趄衝進裏間,看見張氏便大喊:“小娘子,小娘子在門口中箭了!”
“中箭?”蓮童說的沒頭沒尾,張氏聽的懵懵懂懂,“什麽中箭了,你說清楚點。”
“小娘子、小娘子在門口被箭射中胸口……”方才那一幕如同恣意奔湧的浪潮,在眼前重現再重現。蓮童說著說著,滾燙熱淚終於流了下來。
張氏謔的站起來,兩眼一黑,昏厥過去。
小院裏頓時亂成一鍋粥。
玉姝心尖兒似是被針紮了一下,便如墜無底深淵。待她再次睜眼,發現自己坐在一葉扁舟之上,漂浮於碧藍湖水之中。四下逡巡,湖岸兩旁如雪潔白,靜謐安詳。
“小愚,你來了?”
是父親?
目光飄回,父親赫然坐在對麵,笑容燦爛溫暖。身上鎖子甲銀光閃閃,影影綽綽倒映出玉姝如玉麵容。
真的是父親。玉姝眸中頓時蓄滿熱淚,喚一聲,“父親。”淚如雨下。
“小愚,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父親似是埋怨,卻又飽含滿滿的寵愛。
玉姝好不容易止住眼淚,“父親,我很掛念你。你好嗎?”
“很好。我很好。你呢?你過的好嗎?”
“不好!我不好!”玉姝擰緊眉頭,望向趙昶,“父親,你知道嗎?是三皇叔害我們落得如斯境地。他以為做的天衣無縫,把調離北鬥軍的責任推在祖父身上。可我那天親眼見到,親耳聽到,三皇叔竭力勸說祖父……”
“小愚,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休要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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