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子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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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曄嫌人少玩藏鉤不過癮,就讓金釧銀釧同著茯苓也加入進來。玩累了,吃些喝些,再丟幾根竹竿入火堆。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響個不停。

    這個年,過的真是熱鬧。

    玉姝遙望鹿鳴山方向,記掛著鏡花庵裏,誦經到天明的虞是是。

    每逢年節,都是虞是是的關難。

    出家人,不該有俗世情。

    然則,她是修行中的出家人,七情六欲尚且在懷。

    舍棄不下,便為執著。虞是是困惑迷惘。

    她一遍又一遍吟誦佛經,虔敬誠懇。

    法號空空,何時能空?

    她手執犍稚,一下又一下敲打木魚,驅散雜念。

    不知母親有沒有穿上她送去的棉袍。不知她能否感應,小愚尚在人世,在思念她,記掛她。

    玉姝心裏,承載了太多人和事,多到她已經不堪負重。除了不斷增大容量,玉姝別無他法。隻有如此,她才能負荷更多。

    玉姝正自神傷。就聽張氏驚呼道:“哎呀,我玉兒手怎麽這麽涼?!”把玉姝雙手攏在她手中,不住摩挲嗬氣,想給她暖和暖和。一時片刻不見效果,斬釘截鐵說道:“回屋,回屋,屋裏暖和!”不由分說,給玉姝穿鞋,拽起她就走。花醫女幫忙抱著阿豹,也隨她進來。

    阿豹睡了一覺精神百倍,一進屋就把小皮球叼出來玩兒,追著滿地跑。

    張氏、玉姝還有花醫女三人歪在床上,一人捧一碟瓜子邊嗑邊聊。

    “阿娘,陸總鏢頭說待年後打新家具呢。”玉姝偎在張氏身側,喜滋滋的說。滿麵喜色,多是假裝。恐怕隻有她自己知道,有多舍不得張氏。

    晌午在雲來酒店吃飯,陸峰也說要打家具,拾掇新房,三書六禮一樣不少。

    張氏一麵歡喜,一麵憂傷。

    與陸峰成親,就要拋下玉姝。光是想想,就好似割她的心頭肉一般。可是,張氏又豈能不懂,這是玉姝在為回東穀做鋪排。

    她若是沒有好歸宿,生活不美滿,玉姝勢必放心不下。

    張氏輕笑道:“是啊,故廻與我說了。他還說,要把婚事辦的體麵風光。”

    除了婚事,陸峰還說了許多。他說,如若玉姝不嫌棄,想認她做義女。除了東穀秦王府,振威鏢局也是玉姝的娘家。隻要玉姝開口,他就會傾盡全力……

    這就是與她相約白首的良人。

    張氏想起陸峰信誓旦旦的神情,歡悅亦欣慰。

    玉姝擱下瓜子,麵頰緊緊貼住張氏胳臂,“阿娘,等你成親了,與現在也沒什麽不同。無非就是多走幾步路罷了。轉過年來,你再給我生個小弟弟,小妹妹那多熱鬧?”

    張氏紅著臉,啐她一口,“這孩子,淨說渾話。”

    “阿娘,我哪是說渾話?這不就是眼前的事兒了?”玉姝學著阿豹,雙手抱住張氏胳臂,“阿娘,等以後我要親自教弟弟妹妹讀書寫字,繡花作畫,好不好?”

    張氏把玉姝摟進懷裏,“好!好!玉兒說什麽就是什麽。”

    到那時,玉姝已然回到東穀。這隻不過是她難以實現的心願罷了。張氏不想玉姝失望,便順著她的話頭應下。

    花醫女對張氏誠心誠意道:“阿素,我待會兒就給你寫張方子,你先調理著。說不定來年這時節,就是小弟弟小妹妹陪小娘子守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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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 張氏雙頰緋紅,小聲推拒,“哎,哪還用得著調理呀!”

    花醫女知她害羞,也就不再多言,暗自掂量著哪味藥多些,哪味藥少些。

    誒?玉姝隱約覺著花醫女所說的小弟弟小妹妹該是結伴而來的意思。猶疑著該不該追問一句,就聽張氏低聲說道:“石榴說啊,大概三四月間就能把永年縣那邊的事兒辦妥,過來京都。”

    很顯然,她是刻意轉開話題。

    玉姝便問一句,“那是否需要我們在京都為她找好鋪麵?”

    張氏搖頭,“不用,不用。館陶家的人做生意,何須外人幫忙操持?他們有他們的路子,這事你不用管。”

    更何況,館陶氏依附秦王,若是玉姝為她辦事,那不就本末倒置了?而且,此番封石榴是為了照顧玉姝而來的。

    張氏話音落地,玉姝才想到這層。

    “六斤哥哥與尤七也一起來?”能夠再見魚六斤和尤七,玉姝倍感歡悅。

    “六斤是台柱子,少了他怎麽行呢?”

    “阿素,你們所說的六斤,是魚六斤嗎?”花醫女難抑激動的問道。

    “是呀!”張氏頜首,“你也聽說過魚六斤?”

    “可不,魚六斤在東穀可說是家喻戶曉呢。”

    通過口耳相傳,魚六斤在東穀有名氣不假,可是,山長水遠,普通人大概一輩子沒機會去到永年縣熙熙樓,捧魚六斤的場兒。

    見花醫女有興致,玉姝就與她說些魚六斤變的戲法,以及日常瑣事。花醫女聽的津津有味,盼望著能快些一睹魚六斤風采。

    說罷魚六斤,玉姝惦記著去往西域的館陶牧。

    “算算日子,館陶丈人也該到貴霜了吧。”山長水遠,通信不暢。也不知館陶牧那邊是何光景。

    “冬日路難行,小娘子且耐心等待吧。”花醫女低聲說道。

    阿豹追小皮球追了好大會兒功夫,玩累了就跳上床,窩在玉姝身邊洗臉準備再睡一覺。

    玉姝捏住它肉嘟嘟的小爪子,說道:“是啊,難為館陶丈人過年還在外漂泊。”

    花醫女怕玉姝心思鬱結,忙開解道:“那是他的營生,就算沒有小娘子這樁事體,他也是要四處跑買賣,談生意的。”

    話雖如此,玉姝仍舊覺得館陶牧奔波勞苦實屬不易。

    張氏由館陶牧想到押鏢的陸峰,長歎一聲:“哎,人生艱難呐。”

    阿豹被玉姝捏住爪子,不能洗臉,急的它使勁從玉姝指尖抽出小爪,臨了,還不忘反手打玉姝一巴掌。

    玉姝挨了小貓一爪,不怒反笑,曲起手指揉揉阿豹小臉,稱讚道:“我們阿豹自從跟十一郎家的阿豹在鏢局門前一戰成名之後,就格外厲害了呢!真是個好貓!”

    敢跟狗打架的小貓,當真是豹子膽,怨不得叫阿豹呢。花醫女抿嘴偷笑。

    張氏卻是不以為意的扯扯嘴角,“它倔起來跟驢似得,脾氣又暴躁。你就等著吧,謝玉書的好名聲遲早敗在這小胖貓身上。”

    聞言,玉姝和花醫女捧腹大笑。

    三人一貓,有說有笑,時光匆匆溜走。

    茯苓見子時快到了,便進屋來請玉姝出去,他們要給玉姝拜年。

    玉姝剛整好衣衫,雄渾悠遠的撞鍾聲自祥雲寺傳出,響徹整座都城。

    一共三十三聲,代表三十三層天與三界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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