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 百裏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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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輕咬下唇,盯住玉姝。
良久,才道,“那個,等過了中秋,阿娘帶你去涼州。”
“涼州?”玉姝驚詫不已。
“嗯,涼州。去見你阿爹。”
“阿爹?”玉姝騰地站起身,“我有阿爹?”
玉姝阿爹做何營生,何處人士,年齡幾許,張氏從來沒提起過。玉姝說起阿爹時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張氏傷心難過。
“這孩子。你怎麽可能沒有阿爹?”張氏嗔怪。
玉姝坐下。自己確實有點小題大做,她又不是石頭裏蹦出來的,怎麽可能沒有阿爹。可張氏突然說要去見這個從沒見娘倆生活中出現的人,玉姝不止驚訝,甚至有些恍惚。
“那,為什麽要去涼州?他為什麽不來永年縣呢?”
張氏又是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那個,他,他去涼州聽高僧講經,所以,所以咱們順便去看看他。啊,不是,是他順便看看咱們。”仔細咂摸咂摸,好像還是不對勁,可繞來繞去的張氏也迷糊了,索性不改口了,反正玉姝明白大概意思就行了。
想起街坊四鄰說的那些難聽話,什麽外室,休棄,玉姝忽然理解了張氏之前所有的一反常態。
“你阿爹是東穀人。”張氏麵上帶笑,眼神卻是閃縮不定的。
東穀人?
玉姝眸光一黯。
她不介意尤蜜是東穀人,她也知道,並非所有東穀人都是壞人。正如並非所有南齊人都是好人一樣。
可她介意玉姝是東穀人。
然而,骨r血脈由不得她喜歡不喜歡。
張氏猶疑許多天想說的話,一旦說開了,就有些收不住,“那個,玉姝啊,其實,其實我是你養母……”這句話演練了千百次,真正說出來了就追悔莫及。
“什麽?養母?”
養母二字對玉姝來說不啻於旱地驚雷。
玉姝難以置信的盯著張氏,聲音顫顫,“你是說你不是我親生阿娘?”張氏待玉姝掌上明珠一般,日常起居照顧的無微不至。親生母親也不過如此。可現在她說,她是養母並非生母?!
張氏眸中驟然湧出淚,她也不知自己為何而哭,可她就是很想哭。
玉姝歎口氣,“不是生母就不是吧。生娘沒有養娘大。阿娘,你放心,以後我一樣會好好孝敬你的,別哭了。”反正什麽樣的母親,都比柳媞強上百倍。是不是親生的,玉姝都不介意。
聞言,張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止也止不住。玉姝想起了遠在鹿鳴山鏡花庵的虞是是,紅了眼眶。
張氏摟緊玉姝,“我的玉兒啊!”所有擔憂煙消雲散,玉兒還是她的玉兒,並不會因此而改變。
待張氏情緒稍緩,玉姝擰了條帕子給她,試探著問道:“那我生母呢?死了?還是……”
“那個,其實,你父親是東穀秦王,你母親是秦王妃……”張氏抹了把臉,慢條斯理說道。
東穀秦王唐睿?
這一會兒功夫,玉姝驚訝的都快麻木了。
唐睿祖父隨東穀德宗皇帝征伐高句麗,立下汗馬功勞,被冊封為秦王。唐睿承襲王爵之後,深諳韜光養晦之道。在家除了靜心禮佛,就是侍弄花草,十足閑散王爺做派。尤其安義郡主與皇子昕定下婚約之後,唐睿愈發低調。
既然玉姝是秦王妃所出,那為何會由張氏養在南齊?難道是因為玉姝天生殘疾?這也說不通,秦王嫡女,怎麽會因此而輕易棄養?
想不明白就得問,“我是被他棄養的?那他為何還要見我?”
“不是的。你父親與我約定,待你及笄就送你回返東穀秦王府。”
並非不認,並非棄養。
“等到及笄?”
醍醐灌頂一般。玉姝想起封石榴幾次三番提到她及笄如何如何。
一切早有預兆,怪隻怪自己從沒深究。
那麽也就是說,“封老板也知道此事?”
“嗯。石榴、六斤、還有七郎都是知道的。”
“隻有我不知道?”
“以前怕你年紀小,不敢說。現在說,也不算晚。”張氏訕訕笑著,“阿娘嘴拙,總也開不了口。”
玉姝哪舍得怪她。設身處地的想,這件事張氏最是為難,偏偏就得她對玉姝講明。
“阿娘,我並非埋怨。此事於我,實在難以承受。”
“阿娘懂,懂!玉兒啊,事關重大,你千萬不能對別人講。就連阿荷、十一娘都不能說,知道嗎?”
玉姝點頭。
就算張氏不囑咐,她都不會說的。
“既不是棄養,那這些年他為何對我不管不顧?”
話題就此展開,張氏絮絮的講述著十二年前的舊事。
玉姝出生時,適逢高括客居秦王府。那時的高括,並不似現在這般聲名遠播。
玉姝出生時,高括特意卜了一卦,說這個孩子及笄前必得遠離父母,才能保證唐睿闔家康泰。
於是,張氏帶著玉姝在東穀靈州安了家,隱姓埋名過生活。待玉姝長到五歲多快六歲時,秦王捎來話,說南邊勢旺,於家宅有利。
這個有利當然指的是秦王府。
彼時,張氏得到兄長病重的消息,便帶著玉姝回到永年縣住下。這裏到底是張氏家鄉,對張家知根知底,不能惹人猜疑,一切都得做的合情合理,沒有破綻。
封石榴便在此時登場。來在永年縣開了熙熙樓以縫衣為名付給張氏薪酬。
可以說,張氏騙過了所有人。
玉姝摟著阿豹斜倚在床上,把這件事前前後後梳理一遍。發覺還是有很多不合常理之處。
一個女人有幾個十五年可以蹉跎?張氏能為秦王犧牲至此般境地,究竟她二人有何淵源?還有封石榴究竟為何甘願聽命於秦王,來永年縣拋頭露麵開酒樓?
這個秦王,不簡單!
京都。
連日趕路,舟車勞頓,卻不見田內侍有一絲倦容。
他一回宮,就來向內侍監田貞複命。
田貞既是田內侍上司,也是他的義父。兩人於這深宮裏,相依為命多年。
“這趟去永年縣,可還順利?”田貞輕笑問道。
田貞麵皮白皙透亮,目光炯炯,精神頭十足,一點也不像年近六十的老人。或許因他常在皇帝身邊伺候,唇角總是微微翹著,正好是令人心悅的弧度,不多不少。
“托父親洪福,萬事順利。”說話間,田內侍雙手呈上一方錦盒,“俗物一件,博父親一笑。”
田貞打開,內裏是白玉蟠螭紋帶鉤,玉質溫潤通透,雕工極為細致。
“呀,美物啊!嗯?”田貞目中含笑,看向田內侍,“哪得來的?”
“此乃廖知縣心愛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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