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畢，見段掌櫃麵兒上有些不情願，又道“你放心吧，別說是白送一個三十文的菜，就算是送兩個，咱們也送得起。

    哪怕明天來的客官，隻點了三個三十文的菜，你也不會虧。畢竟這個價錢的菜，也就那麽幾個，而且都是齋菜。

    人家花九十個銅板買你四個齋菜，縱使你食材再貴，也能扯平。更何況這個年頭，有幾個人上飯館吃飯，一桌子幾個菜，連個葷腥都沒有呢？”

    這……若當真有這樣的人呢？”段掌櫃經營多味館十年，真是見多了窮酸客。

    她怕啊！

    怕萬一來了好幾桌，點的都是齋菜。那到時候，每一桌都扯平，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就算真有這樣的人，那又如何？”尚芷雪自問，自己還算是個有耐性的人。可今日瞧見段掌櫃這個模樣兒，不禁也有些不耐煩了。

    在她看來，段掌櫃這人，時時刻刻都在算賬。你說算賬就算賬吧，算得細點沒錯，但不能細到發蠢啊！

    段掌櫃，你很善於打算盤，我十分欽佩。但你的目光，還需要再放得長遠一些。”

    你是說我目光短淺？”

    你覺得我的菜，做得如何？”尚芷雪不答反問，語氣十分寡淡。

    很好”段掌櫃也不撒謊“那日雖隻吃了幾口，但也覺得是我此生吃過最好的菜肴。”

    你對那味道，可還懷念？”

    何止懷念？”段掌櫃笑了笑，誠實應道“簡直是……念念不忘啊。”

    你隻吃了幾口，便念念不忘。那屆時過來的客官，可是要吃至少四個菜的。”

    尚芷雪看著段掌櫃，一字一句道“縱使他們當真都點了最便宜的菜，那麽往後，也一定還會因為菜肴的好味道，而來關顧多味館。這叫，回頭客。

    以一次扯平的生意，來增加多味館的回頭客。那些回頭客，來了一次，便會來第二次，第三次。我們隻是少賺一次的錢，便換來源源不斷的財富……”

    好，聽你的！”段掌櫃一聽，連忙打斷了尚芷雪的話“你說的有道理，我之前竟一點都沒有想到。阿紫，還是你聰明啊。”

    我這幾天有點累，先回家了。”言畢，尚芷雪勾唇笑笑，便跨步離去，不願再與段掌櫃多言。

    哪怕段掌櫃最後認同了她的營銷方式，也開口誇她聰明。她那一顆心，依舊沒有感覺到半分愉悅。

    反而，越發沉重了起來。

    短短幾日的相處，尚芷雪發現，段掌櫃除了格局小，愛算愚賬以外，膽子也不大。

    她做事畏手畏腳，瞻前顧後，絲毫沒有生意人的爽快與大氣兒。一顆腦袋說她蠢吧，她又有點小聰明。說她聰明吧，似乎腦子又不太夠用。

    第一次見她時對她所產生的那種淡然，精明的印象，蕩然無存。

    說到底，一根筋的模樣兒，和唐元的那個師姐，像極了！

    尚芷雪隻要一想到，以後要跟這樣的人一起共事，總覺得壓力極大，心中也不大快活。

    如若有人要問，從加入多味館以來，覺著做得最正確的一個決定是什麽。那麽尚芷雪一定會回答，是以技術入股。

    她慶幸當日的段掌櫃還有這自己的小算盤，慶幸自己沒有真正的成為多味館的二掌櫃。

    否則，進來容易，出去可就難了。

    如今這樣挺好，技術在，分紅在，先賺點小錢升級再說。以後，若當真覺得這段掌櫃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主兒，那便不要這分紅就是。

    ……

    多味館重新開業的慶賀方式，十分新鮮。開業那天，將近幾十號人，拿著小竹條過來幫襯。

    飯館裏的桌椅，也就那麽幾張。這桌客官剛走，立馬便有排著隊的客官坐下。

    尚芷雪在後廚裏炒菜，炒得麻木不已。一會兒左手拿拿鏟子，一會兒右手拿拿鏟子。額頭上布滿汗珠，卻愣是沒有時間去擦。

    這月陽鎮的人，可真有錢啊。

    前兩日為了不浪費資源，尚芷雪隻做了百來支竹條。心想著，這百來支竹條全部派發出去，能收回十根竹條，今日便是賺了。

    可誰知，從清晨到傍晚，她愣是沒停過手啊！按照前麵給出的菜單，就算沒有三十桌，也有二十五六桌了。

    最可怕的是，每桌客官一開始點菜的時候，雖然都點得小心翼翼。但後來在品嚐到了菜肴的味道後，立馬就會下單加上好幾個大菜。

    好家夥，大菜難做且耗時，可把尚芷雪累得不輕。

    好不容易等到將手裏的菜單處理幹淨，前廳喧囂的聲音也越來越小。猛然抬頭，竟已到了亥時。

    而亥時，若按照現實世界的時間來推算，是晚上9點到11點這陣。

    阿紫，累了吧？”段掌櫃從前廳進來時，臉色十分疲憊。原本為了迎客，而梳得整齊的發髻，也淩亂得很。

    段掌櫃，你還沒歇息？”

    怎麽歇啊？”段掌櫃打了個哈欠“這一整天，可把我忙壞了。你是不知，以前我這雙手啊，隻打算盤。今日呢？還端起碗，擦起桌來了。”

    說罷，又道“這不，現在前廳啊，還有兩桌客官在喝酒呢。瞧著她們的興起勁兒，也不知要喝到什麽時候。”

    嗯”尚芷雪點了點頭“看來，我們的名聲兒很快就會打出去了。”

    是啊，但願吧。”段掌櫃笑了笑，道“不過說老實話，阿紫。我開飯館那麽多年，從來就沒有遇到過像今天這樣好的生意。不得不說，你的辦法可真管用。”

    言畢，又扭頭朝前廳看了一眼“對了，現在太晚了，你也不好再回村裏。方才啊，我已經讓人上樓幫你將被褥鋪好了。

    我瞧著那兩桌客官還剩了不少菜，想必是不會再點了。今天你累了一天，還是早點歇下吧。待那兩桌客官走了以後，我把賬算一算，明天再給你分紅。”

    嗯”尚芷雪聽言，點了點頭“那就辛苦你看著了。”

    說罷，便洗了個手，朝二樓走去。

    亥時，的確是不方便再回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