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白，你如果不同意，我一直跪著。我知道現在我沒有什麽你能看的的東西了，我這條老命，我能和你耗得起。”

    “伯父，你這又是何必。”楚煜白也從床下來，走到宋成剛麵前，去拉他，“你要是不起來，這件事我們才沒得談。”

    “你……”宋成剛欲言又止，不清楚楚煜白的態度到底是什麽樣的。

    “起來吧，長輩跪我，我可承受不起。”

    楚煜白把他當時錄音用的錄音筆從床頭的櫃子裏拿出來，放在宋成剛的手裏。

    “這是我那天給詩曼錄的音，也是我打算交出去的證據。現在，我給你了。”

    宋成剛看向楚煜白，渾濁的眼裏有了水光。剛剛還有疑惑不解的霧氣，現在全都散去，麵前這個年輕人，還是當年那個小男孩啊。

    “楚氏和宋氏勢不兩立，楚煜白和宋詩曼一刀兩斷，可今天我隻是當年去你家做客的那個小孩子。宋伯父，你對詩曼愛的太重了，是我輸了。你想怎麽處理這個錄音筆是你的事，我當沒有錄過了。”

    楚煜白實話實說，他確實沒料到宋成剛會為宋詩曼做到這個地步。

    “謝謝謝謝，太感謝了，煜白，我知道你不是心狠的孩子…這次是詩曼做錯了，我會給她懲罰，一定會的……”宋成剛像是在和楚煜白說話，又像是在和自己說話，怔怔的表情讓人不忍。

    “我答應你，我今後也不會找宋詩曼的麻煩，但前提是，她也不會來找我們夫妻的麻煩。”楚煜白想到沈辭還在醫院躺著，皺起眉頭，非常不悅。

    “不會，不會了，她不會了。”宋成剛對著楚煜白保證，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向你保證，她不會來煩你們，隻是她的病也不知道會如何，還需要你照顧。”

    “我會安排人看著的。你放心。”楚煜白已經找好可靠的手下，準備去宋詩曼的病房前守著。

    現在輿論也好，股民也好，對宋家都懷有敵意。宋成剛已經無力保護宋詩曼，楚煜白早一步想到這一點，也準備好了人手。

    “好好，你做事沒有不讓人放心的。煜白，謝謝你，伯父把詩曼交給你了。”宋成剛拍拍楚煜白的肩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楚煜白覺得哪裏不對勁，一種不好的感覺直衝心頭，可他還沒想明白那是因為什麽，宋成剛準備要走了。

    “哦，對了。那個蜜汁灌藕做的不錯，很像我亡妻的手藝，還要謝謝你的招待。”宋成剛最後給了楚煜白一個慈愛的笑容。

    “伯父客氣了。”楚煜白將宋成剛送到門口，最後還是心軟了，他帶著微笑看他離開。

    回到床的楚煜白，看著滿桌的菜發呆。

    他也是午突然想起來小時候吃過的這道菜，然後到處會做的人來做這些菜。

    童年記憶裏，每一樣都是那麽的好吃。他到別人家裏做客，不好意思吃太多，也怕被楚母說。夾了一筷子，放在碗裏慢慢省著吃。

    那些甜甜的，酸酸的，澀澀的味道在舌尖纏繞，又在咽下後，糾纏舌根的回味。

    那些蒙朦朧色彩的回憶裏，他總是對這個味道念念不忘。

    可今天菜來了，他一樣一樣嚐過來，心裏卻隻有一句話：不過如此。

    好吃是好吃，美食也是那些美食，卻配不記憶裏的感覺了。

    現在的宋家也要和記憶裏的味道一起和他告別了。

    “姐夫！”沈欣慌忙衝進楚煜白的病房，衝著楚煜白大喊：“姐姐醒了！”

    “！”楚煜白瞪大眼睛，從床彈起來，“你說什麽？！”

    “她醒了！真的，我看著她睜開眼睛的！”

    楚煜白欣喜若狂，急忙起身衝向沈辭的病房。

    打開門果然又看到沈辭那雙似笑非笑的雙眼，還有些迷茫地微睜著。

    身邊圍了不少醫生，正在給她做檢查。一套例行的檢查下來，醫生轉向楚煜白，麵露微笑地說：“病人一切正常。”

    “謝謝，謝謝醫生。”

    沈欣前握著醫生的手，支吾著說謝謝。等她平複下來，識趣地和醫生離開了，把房間留給楚煜白沈辭他們倆。

    楚煜白慢慢走前，激動地看著沈辭，幾次欲言又止，微張的嘴微微顫動，好久都沒有聲音。

    沈辭看著楚煜白，眼神越來越迷茫，她黑白並不分明的雙眼，隱著朦朧的霧氣，微微蹙起眉，啞著嗓子問他：“我認識你嗎？”

    楚煜白睜大眼睛，瞳仁迅速收縮，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沈辭，情緒有些失控，喉間隻憋出一個“你”。

    “你，你…”

    沈辭看楚煜白都快崩潰，才趕緊討饒地笑了，“對不起，你別生氣，我是開玩笑的，老公大人！”

    這一下子的起起伏伏，楚煜白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你別嚇我啊……”

    “對不起啊，我看你一直不說話，…想你可能是反應不過來了……”

    “沈辭。”楚煜白打斷沈辭的話，“你知道自己有多過分嗎？”

    楚煜白的眼神讓沈辭心下一驚，他…是真的在生氣啊。

    “十五天，你昏迷了整整十五天。你知道醫生和我說什麽嗎，請做好病人可能成為植物人的準備。”

    “你怎麽這麽狠心！不說話，不會動，也不理我，你不知道我在等你嗎……”楚煜白的語氣漸漸弱下去，到最後已經有些哽咽。

    沈辭連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楚煜白把沈辭伸來的手握住，他輕吻著她，不忍再說重話，“你醒來好，醒來好……”

    “我聽到你的聲音了。在一片黑暗，我一直走啊，逛啊，什麽也沒有，可是我聽見你在和我說話。”沈辭的眼睛亮晶晶的，不像剛沉睡醒來的樣子。

    “雖然聽不清內容，但我知道是你的聲音，而且語氣好溫柔，我一直聽著聽著，好像可以安詳地睡著。”

    “你是在怪我和你說太多，給你催眠了？”楚煜白挑眉，把剛剛忍不住流出的眼淚都忍回去了。

    “哎呀~不是的，我是想謝謝你。因為你一直在和我說話，我才沒有這麽輕易放棄了掙紮。我回來了，煜白。”

    楚煜白凝視著沈辭，柔柔一笑，他捏住沈辭的臉蛋，故作嫌棄，“現在真的是一點肉都沒有了，手感不好。”

    “是是是，入不了大老板的眼了。”

    楚煜白拿了水喂給沈辭喝，叫人推了他的病床過來，和沈辭挨在一起。

    “我今天在這裏看著你，防止你又偷偷溜走。”

    沈辭笑，楚煜白的話什麽都甜，她覺得自己腰的傷都沒有那麽痛了。可她才忽然瞥見楚煜白也穿著病號服，剛剛太高興都沒能顧這個細節。

    “煜白，你怎麽也穿著病號服？”

    楚煜白下意識低頭看自己的衣服，才想起來後麵的事，沈辭都是不知道的。

    他暗罵一聲失策，他不想讓她擔心啊。

    算了，都告訴她把。

    楚煜白躺到沈辭的旁邊，側著身看她，“你那天被刺之後，我問了那個殺手。”

    “她是宋詩曼的人，宋詩曼也得了重病，那時已經喪心病狂，才叫人來動你們。我帶著錄音筆去找宋詩曼，想逼她自己承認後，告她故意殺人。”

    “可那個時候她有點瘋狂了，和我談不攏，情急之下拿了房間的水果刀刺了我的背後。”

    沈辭聽到這裏，身體一顫，她抬頭去看楚煜白，眼裏寫滿擔憂。

    “別怕，我沒事。她沒下重手，我是輕傷，又搶救及時。”

    “宋詩曼真的太不可理喻了，煜白，她應該收到懲罰了，不然她永遠都這樣。”沈辭的眉頭蹙起，像是想到什麽嫌惡的事情。

    “是啊。後來我和宋氏鬧掰，我們打贏了宋氏。在宋成剛來求我，他說他願意自己承擔這一切，求我放過宋詩曼。”想到宋成剛，楚煜白還是放柔了語氣。

    “你同意了？”沈辭語氣有些不開心。

    楚煜白寵溺地勾一下沈辭的鼻子，“我可不是因為宋詩曼才同意的。”

    “宋家和我楚家幾代世交，到我這裏變成這樣的局麵。宋家已經沒了基業，我不能讓他們也沒有後代把？宋詩曼病重，如果真進了牢裏，可說不準會怎麽樣。宋成剛是我一直叫伯父的人，在剛剛，他跪在我麵前，我能如何？”

    沈辭點點頭，她知道世交破裂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或許這樣的懲罰對一直是掌明珠的宋大小姐也是重擊，何況她也生著病。

    “我媽來過了，她已經接受你了。”

    “真的？”沈辭驚喜，“說起來，我還沒有正式見過你的父母。”

    “我媽在國內，這些日子代替我鎮守楚氏。等你再好一些，我安排你們見麵。不過，我爸…”楚煜白停頓，有些為難。

    “他怎麽了？”沈辭一想，好像還真沒聽楚煜白提起過他爸。

    “他常年到處雲遊，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麽。”

    “雲遊？！”

    “對。我被作為楚家繼承人培養後，他放棄爭奪了。他覺得在楚家也沒有什麽需要他的地方，去逍遙快活了。他和我媽是商業聯姻，沒有一絲感情，這麽多年都是各過各的。”

    “這樣啊。”沈辭拉長了音，有些抱歉的吐吐舌頭，“看來我們都是怪家庭裏成長的堅強小孩啊。”

    “我很感激這些經曆啊，能讓我遇見你。”

    “是是是，情話王子楚煜白。我困啦。”剛醒來的沈辭精力有限，和楚煜白說了這麽久的話，眼皮都快撐不住了。

    “睡吧。不過這次，天亮了你得醒啊。”楚煜白是被她嚇怕了。

    “知道了，王子。”

    沈辭窩進被子裏，她還不能夠翻身，隻好對著天花板說了一句晚安。

    楚煜白笑，也躺好了，關燈。

    “晚安。”

    兩人分別躺在自己的病床，可手卻緊緊牽著，或許這樣夢裏也會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