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昏君氣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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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有那麽短短的幾個瞬間,宰相賀元橙‘誤以為'昏君改性了,大有長進,或許還能挽救回來。尤其是昏君那天早上直言嗬斥自己,說自己誤會了他的時候。

    宰相不得不承認,昏君最近才思敏捷了很多。可是,天資愚鈍並非與會成為昏君直接掛鉤。不肯按規矩辦事,皇帝當得不專業,這才是昏君是‘昏君'的根由。聰明而不受控製的皇帝很可能是暴君。

    若不是戶部尚書提起昏君討要金磚之事,宰相幾乎要改變自己先前的打算了。

    “昏君就是昏君,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賀元橙撩開轎簾,隨意地打量了一下不遠處的皇帝的龍輦,高大威武的慕容疾就隨在附近,顧盼自若,威風凜凜。

    “果然是皇帝的好奴才,慕容啊,慕容,看看南王登極後,你們家還能不能如此這般風光……”賀元橙心裏想著,開始閉目養神,一旦離京,他能做的事不多,一切都要靠自己的盟友了,偏偏太後老謀深算,突然將出行之日提前,打亂了所有人的節奏。

    “希望南王動作夠快吧……”

    歐陽廣優哉悠哉地躺在自己的車輦之內,毫不知愁,皇甫嬌和韓鳳都被他帶在了身邊。

    這其實是韓鳳第一次見到皇甫嬌,也不由得被她的美貌所驚攝。昏君至今未立皇後,二人同為貴妃,於禮而言,她們的確不必每日互相問安。

    韓鳳用略帶複雜的眼神看向歐陽廣,她也不得不承認,過去一段時間以來,昏君讓自己刮目相看。他表現出來的敏銳、靈活以及寬容,都大不尋常。

    雖然昏君還是有任意妄為的時候,但細細思量,卻隱隱大有章法。

    “陛下,此次遠行,您似乎無憂無慮?”

    歐陽廣知道韓鳳意有所指,卻不露聲色。“難得出門。就算再有憂愁,當著兩位貴妃的麵,那憂愁也不敢跑出來。它們要是不聽話,朕揍它們……”

    一句話惹得皇甫嬌俏臉通紅,不知道勾起了她的什麽回憶。

    韓鳳心頭微漾,不由自主地吃味,想起頭一晚,昏君沒去自己那裏安寢。

    “陛下的俏皮話越發的多了。可知,天下並不太平,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歐陽廣笑嘻嘻點點頭。“多謝貴妃提點。”

    皇甫嬌卻一臉懵懂。“臣妾嚐聞率土之濱莫非王土,陛下九五之尊,也要怕些什麽嗎?”

    歐陽廣大笑。“愛妃所言極是,咱們啥也不用怕。”

    歐陽廣的確什麽也不用怕,百花真君就懸在頭頂半空中,手裏一麵銅鏡熠熠生輝,放著白光,來回掃蕩,方圓百裏空域的一舉一動,皆在他的掌控之內。

    歐陽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乃是有恃無恐。

    “謀劃吧,計算吧,等你們以為一切得計之時,朕將你們這些魑魅魍魎一網打盡,然後重塑大煌綱常。”

    車隊速度不快,午時出京城北門,走走停停,日落前,在升龍鎮停下了。

    升龍鎮距離京城三十餘裏,是京畿附近數得上號的大鎮店。大司馬韓灼儒奉旨調動虎賁軍,按約會在午夜前從太平鎮趕來,護著皇帝北上。

    歐陽廣閑著無事,從龍輦下來,背著手,帶著幾個近侍往車隊隊尾走去。在那裏,有他從無量觀擒來的淩真人一行。

    淩真人等人之前被關在天牢中,根本無人問津,足以說明他們沒有太多的朝堂背景,否則百花真君的存在早被人知道了。歐陽廣推測,他們也許僅僅隻與內侍有點些許牽連。

    歐陽廣帶著他們出行,就是想從他們身上敲出一筆銀子來。

    剛走兩步,一個高大的男子擋住了歐陽廣的去路。他現身突兀,態度倨傲,立刻惹得歐陽廣不悅。

    天底下到底誰敢如此無禮?竟直接攔截聖駕?

    “陛下要去哪裏啊?”

    歐陽廣抬頭一看,麵前的家夥乃是太後身邊的寵臣,名喚洪誌棟,典型的小人得誌,這是來替太後盯梢的了。

    “朕去哪裏還輪不到你來過問,閃開,朕贖你無罪。”

    洪誌棟大笑。“陛下,臣無罪,臣可是奉太後之命……”

    啪!

    昏君突然揚手一巴掌打了過去。“混賬,太後讓你來攔駕不成?你敢冤枉太後?”

    歐陽廣的巴掌和嗬斥突如其來,打得洪誌棟暈頭轉向,他沒想到昏君說動手就動手了。“太後……太後當然沒有……讓我來攔駕……”

    “那還不滾開?”

    洪誌棟一臉懵懂,進退維穀,不知所措。

    洪誌棟的身後,是他的表弟薛懷穀,也是太後的寵臣,平素為人更加張狂。他心裏當然知道太後的意圖,也猜到昏君很快就要失勢,眼見表哥挨打,心裏不服氣,遂鼓起勇氣,喝道:“陛下,我們有太後懿旨,需要保護陛下周全,所以不得不多問一句,實在乃是職責所在,請陛下見諒。請問陛下哪裏去?”

    歐陽廣眉頭一皺。“太後什麽時候管起朕的事了?大煌哪條祖訓國法讓太後管朕了?拿太後壓朕?豈有此理!”

    薛懷穀麵無表情,身體挺得筆直,卻站著一動不動,做勢不退,在他以及他身後的人看來,皇帝是不敢與太後正麵做對的。

    “放肆,敢與陛下爭論,還不跪下?”慕容疾一步跨上來,擋住歐陽廣,雙目瞪得溜圓。他帶來的威懾顯然比昏君本身更大。

    薛懷穀與洪誌棟微微後退了半步,但太後給他們的支持,以及己方人多的事實,讓他們沒有繼續退讓。

    “慕容大人,難道你要違抗太後的懿旨嗎?”

    “本將軍隻服從陛下的懿旨,諸位攔截聖駕乃是死罪,難道你們想死嗎?”慕容疾寸步不讓。

    歐陽廣練氣月餘,吸了一次金精元氣,實力未見絲毫增長,卻有了個不大不小的毛病,每二、三日,就會有一次胃氣反衝。反衝時,別無異樣,唯有臉色會蒼白泛金,會讓人以為歐陽廣精神不濟。

    薛懷穀耍小聰明,看見歐陽廣臉色欠佳,以為他已經心生畏懼,不由得膽氣一壯,更加放肆地喊道:“慕容將軍,我勸你還是識時務一些的好,別說你,連你家主子都不敢和太後作對。他們可是母子,你為了兒子得罪母親,劃得來嗎?更何況……嘿嘿,至於這個皇帝……算了,不說也罷……陛下,我勸你謹言慎行,以防將來下場悲慘,太後可是要聽我們匯報的!”

    讓皇帝謹言慎行?威脅皇帝將來下場悲慘?

    歐陽廣若不敢反擊,那就真成昏君了。

    周圍圍觀的人多了,除了宿衛營地的兵丁,隨行的文武官員,宮中的內侍以外,在場的還有一些皇親貴胄,他們都等著看昏君敢不敢違逆太後呢。

    “昏君最近雖有改善,但太後勢大,這一仗還是太後勝了……”

    “昏君可不敢跟太後作對,這幾個小人,嘴臉可真是醜惡,不過也算是有恃無恐,昏君栽了……”

    “這等羞辱皇帝,看來太後是真地做了決定啦……”

    眾人各有所想,可沒想到昏君卻突然邁步往前,親自一把推開了薛懷穀。“交給你了,慕容將軍!”

    “你要做什麽?回來!”薛懷穀情急之下竟然想要去拉歐陽廣,卻早被得到暗示的慕容疾一腳踢翻在地。“大膽,敢對陛下動手?刺駕者,死!”

    話音未消,慕容疾手起劍落,薛懷穀一顆人頭已經滾落在地,嚇得身邊的洪誌棟癱軟在地,屎尿齊流。

    誰能想到,昏君竟有如此膽魄,他是要跟太後拚個魚死網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