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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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不論一路做過多少心理建設, 當真正站到這天空裂縫之後, 眼前一切還是叫所有的修士目瞪口呆。
頭頂的天空澄澈高遠, 這一處世界仿佛連空氣都泛著淡淡透明的藍色,晶瑩的陽光灑在人身上,竟會映射出寶石般的光芒, 他們的腳邊, 剔透的植物舒展著枝葉, 似乎下一刻就會整整齊齊地同時盛開出絢麗的花朵來。
這裏的一切如斯美麗如斯寧靜,直如夢境, 遠離了一切紛紛擾擾, 隻叫人想永遠停留在此地, 哪裏也不去。
……可很快, 柳夜闌回過神來,震驚地道:“這裏……方才那仙麵母蛛臨死之時!”
吳安亦是一臉警覺:“這裏與當時那處幻境一模一樣!”
崔輕帆皺著眉也點頭讚同了兩人的猜想:“不錯,我記得當初是那修真聯盟的修士合力擊碎幻境才擊敗的仙麵母蛛……”
其餘修士亦是驚奇驚懼中麵麵相覷:“那我等到底是在幻境中, 還是在那絕土之境外的另一地點?”
所有修士同時沉默了下來。
真耶?幻耶?
這個問題早已經超過了簡單的問題範疇, 如果按照那種恐怖的懷疑論, 不論他們如何去驗證,恐怖的幻境都會給出相應的答案,叫他們沒有辦法確定答案到底是真還是假。
柳夜闌卻握緊了手中的掌中寶,絕土之境陣珠之光再次閃耀,隱隱約約間,他還能感知到一些絕土之境的情形,這好歹叫他略微安慰了一些。
突然, 他靈機一動,朝掌中寶道:“可能聯係上沈天雲與應晴夫婦?”
小助手回答道:“可以。連接中,請用戶無柳稍候。鑒於對方處於不同地域,請用戶無柳確認是否開啟多人連接。”
柳夜闌心中一動,處於不同地域?難道連他們夫婦也已經離開了?
然後他再次追問道:“那還能聯係上童青嗎?!”
小助手這一次卻是在沉默許久才道:“用戶處於異常狀態,無法連接。”
也就是說,並不是地域的原因,而是童青本人的原因,才沒有辦法連接?
柳夜闌不甘卻又不得接受這個現實,童青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可既然沈天雲與應晴夫婦還能聯係上,那在這分不清是真是幻的世界中多一些助力也是好的。
應晴那略帶幾分焦急的麵孔隨即投映在他眼前:“夜闌兄!”
柳夜闌見她精神尚可,不免鬆了口氣:“嫂子,你安然無恙,這可太好了。”
應晴卻是搖頭道:“還得多虧柳兄你提供的那小助手之助,否則這凶火之境,不隻是我,便是這許多道友也難道災劫。”
柳夜闌見狀卻是道:“怎麽?你那邊也遇到了仙麵母蛛發狂之險?”
應晴苦笑:“原來你們也遇到了仙麵母蛛?我還以為就這凶火之境太過詭異……起先這凶火之境我還能應付,隻是環境險惡了些,不時有些仙麵蛛冒出來叫人頭疼,可不久前,不知怎麽了,整個凶火之境仿佛突然暴動起來。此境之中,火山熔岩四處憤發,怪物自四麵八方同時湧現,所有仙麵蛛突然似是開始學會了配合串連般,集體開始追殺修士,我等根本沒有半點喘息之機,如果不是這諸界交易係統及時出現,指點我將掌中寶分發,我等眾多修士皆賴掌中寶的指點合力反擊,根本沒有半點機會。
後來我等聽了係統解說才知,這背後竟是那仙麵母蛛在作祟,可恨它陰險狡詐,藏身凶火之中,隻指揮手下眾多怪物、利用此境凶惡地勢處處設下陰險陷阱,如果不是掌中寶多次提點,恐怕早有無數修士遭了它的毒手,可它自己卻從來不露麵,當真是可恨之極!”
柳夜闌連忙焦急地問道:“那你們可正麵遭遇那仙麵母蛛?到底生得什麽模樣?”
這凶火之境的仙麵母蛛聽起來跟絕土之境的簡直是兩種怪物,仔細回想絕土之境的仙麵母蛛,雖然實力強大,但脾氣暴戾,說不好還仗著自己實力強悍而有些愚蠢,不怎麽喜歡動腦子,如果不是最後孤注一擲的恐怖之舉……恐怕到現在柳夜闌都不會意識到仙麵母蛛的真正實力。
而應晴口中所說那種藏在陰影裏,喜歡靠陰謀詭計與陷阱來收割修士性命卻從來不露麵的,與柳夜闌印象裏的,簡直完全兩樣。
要麽,就是這仙麵母蛛似修士這般,千人千麵,天賦迥異,連性情都相差了十萬八千裏。要麽,就是不同秘境之中,雖然都叫仙麵母蛛,可事實上,壓根就是不同的怪物!
不論是哪一種,其實都十分可怕。
如果是前者,那意味著仙麵母蛛開啟的靈智已經十分成熟,與人族中的佼佼者沒有任何分別,他們此時進入絕土之境後的世界,再次遭遇仙麵母蛛的可能性極高,如果真是這樣,那恐怕真要好好思量對策;如果是後者,那背後的含義也叫人不寒而栗,每個秘境都有不同的大怪物鎮守,在這個不知名之處等著他們的……又會是什麽?
絕土、凶火、戾金、狂木,這四境之名乃是係統告訴他們的,唯獨此境,係統連名字都沒有說。
好像探知到柳夜闌心中的懷疑,小助手立時傳訊於他:“叮!尊敬的自來水用戶無柳,您此時位於‘虛水之境’,‘一切有為法,如夢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一旦此境完全開啟,係統可能無法及時相助,還請用戶小心體悟。”
柳夜闌心中頓時警鈴大作,虛水之境?他們是從淵湖畔進入幻境的,那淵湖之水,似有還無,似真還幻……難道這虛水之境……便位於淵湖之底?
他恍然明了,難怪這九嚎深淵從來沒有被外界探知,淵湖之水神秘莫測,除了外麵有諸派大陣守護,更有淵湖之水將此境隔絕。
可是,係統後麵那句偈語又是什麽意思?有為法?如夢泡影?如露如電?難道他此時所在的亦是幻境?可係統又並沒有說明他處於幻境之中……還有那句一旦完全開啟,可能無法及時相助……這聽起來就十分凶險!到底是什麽意思?
柳夜闌被係統提示搞得心驚肉跳之時,應晴卻神情有些古怪地回答了他方才的提問:“我們原本是沒有同它打過照麵的,不過,呃,就在方才,這掌中寶要我們激發了一樣法器,不知從哪裏引來了許多水,將此境的所有凶火全部撲滅,然後,那仙麵母蛛就……突然神魂暴走,自己一頭在水裏淹死了……”
柳夜闌:……
應晴:……
柳夜闌不太肯定地追問地道:“淹死了?”
凶火之境,聽起來應該凶殘暴戾的一處秘境,裏麵最大的boss連boss態都沒有暴發,隻是在背後搞了些小手段,就被係統先發製人地死得這麽憋屈?怎麽聽都覺得太像天方夜譚,不甚現實。
柳夜闌可還記得童青消失前戾金之境那恐怖的天象,怕是
應晴點頭:“就是大了許多的仙麵蛛而已,體形不會認錯的。”
柳夜闌此時心神亦是被凶火之境仙麵母蛛的離奇死法牽扯,將方才係統提示的異常暫時放到一邊,忍不住道:“可有屍體的模樣,我想看一看,與絕土之境那仙麵母蛛可有什麽分別?”
應晴神情更古怪了:“那仙麵母蛛,連屍體都被係統回收了……”
柳夜闌:……
不過,想到自己那枚絕土之境的陣珠被係統回收之後,修真聯盟那位大能很快便能將陣珠複製到自己的掌中寶上……從種種情形不能揣測,對方恐怕是徹底破解了此境陣珠才能做到這般強悍之事,這仙麵母蛛的屍首,恐怕對方亦是用於徹底研究此境。
可是為何,對方明明卻要給了他那樣不祥的提示,無法及時相助……這到底意味著什麽。
應晴卻是指著晃了晃她手中的掌中寶道:“我亦不知為何,方才係統突然提示我,已然擁有凶火之境的掌控權限,可以進入‘虛水之境’。”
柳夜闌一怔,卻道:“我現在便在虛水之境。”
應晴與他對視一眼,二人幾乎是同時驚訝地道:“難道四境皆是通往虛水之境?!”
柳夜闌此時環視周遭陽光明淨、天空澄澈、晶瑩剔透的植物微微搖晃,十分玉雪可愛,他驀然驚覺,那分明是還未長成、剛剛萌芽沒有多久的玉蛛蘭!他看向這虛水之境,放眼看去,視野到了極遠處皆晶瑩一片,到底是有多少的玉蛛蘭!
想到玉蛛蘭與仙麵蛛、仙麵母蛛的關係,柳夜闌心中驀然不寒而栗。
應晴卻在那頭急急問道:“既是如此,你可有見到天雲!”
柳夜闌回過神來,他們夫婦感情極好,平生所願,隻羨鴛鴦不羨仙,周遊諸界,於修為都不甚放在心上,如果不是被自己卷進未知的艱險之中,恐怕現在都依舊在雲遊天下……哪裏會有此時的牽腸掛肚擔驚受怕。
一時間,他便歉然道:“沈兄未與我在一處,不過方才我聽掌中寶言下之意,是可嚐試與他似與你這般,取得聯絡的。”
應晴大喜過望,柳夜闌便也不多話,直接請小助手幫忙聯係沈天雲,卻聽到一個提示:“用戶天雲處於非正常狀態,隻可圖像傳輸,不可語音交流,是否同意連接?”
這又是幾個意思?
柳夜闌還是同意了連接,畢竟,應晴的擔憂他全看在眼中,哪怕說不上話,看看沈天雲的狀態也是好的。
柳夜闌與應晴出現的,卻是一片沉沉的墨綠色,還有不斷在耳邊呼嘯的沙沙聲,時急時徐,聽起來斷斷續續的,他們謹記係統的提示,並沒有說話,隻是疑惑地看著眼前一切,不多會兒,二人同時明白過來,這……是在森林中?
柳夜闌反應過來,是了,沈天雲所在的,就是狂木之境,自己最開始收到係統提示法器屬性不合的時候,係統還提及狂木之境的進展與發現。
沈天雲是個徹頭徹尾的散修,可閱曆之豐富,周遊諸界去過的秘境不知凡幾,如果要在修真界說起靈覺敏銳,不說柳夜闌,就是各大門派的精英弟子,也沒有幾個人能比得過他。
那可都是在生死一線中錘煉成本能的玩意兒,如果用凡間的話來說,什麽叫“野獸般的直覺”?這就是。
最開始的發現,也是沈天雲的功勞。
可現在,按道理來說,連最開始進展弱於他的柳夜闌、幾乎可以在前半程沒有什麽進展的應晴,都先後擊殺了仙麵母蛛,拿到了陣珠,雖然說二人或多或少有係統相助之功,可是沈天雲一樣有掌中寶啊,他現在這到底是在幹嘛?!
與沈天雲結縭數百載,應晴也不是白給的,她此時就非常耐心,因為她知道她那位夫君雖然看起來豪邁大度不拘小節,但從來不會在秘境這樣的地方做無用之事,往往是他及時覺察了什麽才會采取些別人看不明白的舉動。
那穿梭在林間的沙沙聲突然隨著一片更加沉沉的黑暗而停止了,隻有什麽東西交替落在地麵的密集聲音,聽起來不像腳步,因為太過密集,就算是跑步之聲,這種密集交替的程度也不太可能。還有沉重的拖遝聲,就好像很多人在前麵交錯規律的奔跑,身後還拖著沉重的什麽東西,那東西還不時發出撞擊之聲。十分古怪。
當一縷微微幽光晃過之時,他們才發現,原來這是一處洞窟。
按照掌中寶所說,他們是在與沈天雲連接中,這影像所見從頭到尾沒有沈天雲就算了,聲音聽來卻是急速穿梭在叢林,現在又洞窟中,到底是要做什麽?為什麽係統並不允許沈天雲與他們通話,而沈天雲也沒有半點傳訊的意思。
重重疑惑中,突然,那抹微綠的光線在洞壁上折射出一個巨大的身影,僅僅是驚鴻一瞥,應晴也駭得不由自主地尖叫一聲,隨即她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麵色已經是一片慘白。
柳夜闌卻是深呼吸後冷靜下來:“嫂子,從方才係統給我提示來看,沈兄應當是沒有性命之憂的,這掌中寶畢竟是神魂綁定,如果沈兄有事,早不可能連接得通了。”
比如童青,如果沒有什麽意外,他早就能接通了,沈天雲這般,定有什麽緣故!
而後,當那綠色光芒清楚映出那個身影時,即使早有猜測,柳夜闌與應晴還是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應晴幾乎是當即就罵出了聲:“這個混賬!”
柳夜闌:……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
這隻仙麵母蛛明顯已經被打殘了,背甲上一片糟爛,似乎對周遭一切的感應都有些遲鈍,八條腿隻剩下六條,走得跌跌撞撞,難怪一路聽到的聲音那麽奇怪,而沈天雲……竟然是潛伏在仙麵母蛛身上。
這時,不隻是應晴,就是柳夜闌也回想了起來,沈天雲身上有一寶物,名曰:“洞冥夜衣”,乃是一等一的隱身法寶。
也難怪係統隻是小心謹慎地叫他們看到了沈天雲那邊的情況,而並不允許他們說話交流呢……
不過,柳夜闌扶了一下額頭,看應晴同童青那邊的情形便知道,係統絕不隻是對絕土之境提供了強大的幫助,哪怕是對於其餘三境亦是無私援助,這狂木之境如此之早就取得了那樣的進展,係統也絕不可能完全放任。
可狂木之境的仙麵母蛛非但是活到了現在,沈天雲反而冒著這樣大的危險潛伏在它身上……隻有一個可能:這是沈天雲自己的要求。
柳夜闌不由感到頭痛,也難怪應晴要罵他了。
可這便是沈天雲自來的性情,一旦要搞明白個什麽東西,便是刀山火海,他也定然會去,可恨卻也可敬。
柳夜闌此時無法,隻好安慰應晴道:“嫂子,好歹掌中寶在他身上,定會護他安然無恙的。”
應晴卻是雙目通紅之後,默默流淚,隻看著那投影不再出聲,柳夜闌亦不知如何是好。
歸根到底,這件事裏,他將沈氏夫婦請來一道,沈天雲做出這樣的冒險之舉,恐怕亦是為了弄明白仙麵母蛛背後的陰謀……他實在是沒有辦法說沈天雲做錯了,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過錯,卻叫應晴這般難過,哎。
那場景很快變幻,然後,墨綠色澤漸漸變淡,他們才看清這洞窟一角的情形,那隻受傷的仙麵母蛛蹲在洞穴中呼哧呼哧地瘋狂喘息,而後,洞窟中再次響起沙沙聲,叫人毛骨悚然,如果不是知道沈天雲有可能聽不見,應晴簡直想尖叫著叫他趕緊離開。
可沈天雲終究是沒有動,那沙沙聲越來越大,到後來,連仙麵母蛛喘息之聲都被其完全遮掩,然後他們便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仙麵蛛,一隻又一隻,完全看不到盡頭。
一隻又一隻的仙麵蛛來到這仙麵母蛛麵前,蹲下,翻身,露出肚皮,還有腹甲上……生著成熟的、盛開的玉蛛蘭。
仙麵母蛛一樣自腹甲上生出長須,些微幽光自仙麵蛛身上抽取出來,那怒放的玉蛛蘭亦是轉移到長須上,隻剩下仙麵蛛化為一個空殼,無聲無息粉碎在原地。
這一幕隻看得應晴心中無比驚惶:“柳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柳夜闌卻是神情凝重:“我在絕土之境看到過類似的情形,隻不過當時,那隻仙麵母蛛是為了強行衝破境界……現在這隻,我也看不太明白,它好像不是為了衝擊境界……”
一隻又一隻仙麵蛛就那樣上來,上交玉蛛蘭,然後自己被徹底吸幹般地化為塵土,那隻仙麵母蛛的情形雖然依舊糟糕,可傷勢卻終究是漸漸穩定了下來,將所有收集的玉蛛蘭密密收到自己的腹甲下藏好。
這場景叫應晴更為擔憂起來,洞冥夜衣再如何逆天,終究也不過是一件法器,若是仙麵母蛛覺察了出來可如何是好。沈天雲再如何也隻是一個人,怎麽能敵得過如此可大的凶獸!
柳夜闌突然明白過來:“這、這、這……它們是在上交魂力和玉蛛蘭!”
應晴疑惑道:“魂力?”
柳夜闌隻覺得一層層惡毒的寒意在自己的經脈中湧動,運轉靈力都不能將這寒意驅除,好半晌,他才定下心神道:“仙麵母蛛、仙麵蛛皆是魂獸,是以神魂之力為食……”
他一說,應晴便也明白過來,那些仙麵蛛上交的魂力……分明就是自死去的修士身上汲取出來的神魂之力!這一幕詭異又惡心,直令人作嘔!
可是,很快,他們都發現,與接下來的一切相比,眼前這情形都算不上什麽了……
那仙麵母蛛並沒有將所有仙麵蛛吸幹,與柳夜闌的揣測相似,它此時的判斷是暫時安全,不似絕土之境那隻仙麵母蛛不惜一切代價要與敵人同歸於盡,哪怕是搭上所有仙麵蛛它也要強行晉階。
眼前這隻狂木之境的仙麵母蛛顯然隻是想借方才那些魂力略微複原一些傷勢,然後它龐大的身形便開始繼續朝洞窟深處前進,那綠色越來越淡……漸漸地,過度到了一種極其清淺的藍色……
柳夜闌與應晴此時心中都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應晴更是開口道:“柳兄,我已經問過係統了,手持這掌中寶,我已經可以出發前來虛水之境,我們稍後見。”
柳夜闌看向雙目雖然依舊通紅,眉宇間卻已經恢複一片堅毅的應晴,不由歎道:“好,稍後見。”
如果不是為了搞明白這一次升仙大會背後的真相,沈天雲不會甘願冒這樣大的危險,潛伏在仙麵母蛛身上。
應晴如此堅決地來虛水之境,四境最終都指向此境,她會不知道其中危險嗎?可她依舊來了,不隻是為了沈天雲亦很有可能來到了這虛水之境,更因為這裏有沈天雲冒著性命之險亦想弄明白的真相。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與沈天雲是真正的道侶,道義相通、大道相同的那種道侶。
沈天雲付出如此之多要去搞明白的真相,她要來相助一臂之力!
柳夜闌想到那句“係統可能無法及時相助”,到了嘴邊的阻攔之語,又咽了下到,他從應晴眼神中讀出了一切,他不可能去阻攔,亦無法阻攔。
他隻衷心希望,不論是狀態異常的童青、還是依附在仙麵母蛛身上的沈天雲、即將到來的應晴……還有他帶領著的身後所有修士,所有人都能安然無恙。
而他從來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期望將那些所謂的名門大派推倒在地,這願望前所未有地強烈,似乎已經在丹田中開始熊熊燃燒,隻等待一個爆發的時機。
與此同時,沈天雲那裏傳回了最後一幕影像:那是似有還無的美麗藍色,是水又仿佛隻是空氣,淺淺的虛無之水,飄浮著大小不一的氣泡,每一個氣泡中都懸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長長的細須連接著頂上的某處……而柳夜闌低頭一看,他的腳下是晶瑩剔透的小小植物,根須不知道紮到地底的哪裏,他放眼看去,漫山遍野,都是可怖的晶瑩……
同一時刻,係統的提示聲在所有四境修士的耳邊回響:“請用戶注意,陣珠齊聚之時,便是虛水之境完全開啟之時,請做好準備。”
柳夜闌深吸一口氣,在虛水之境完全開啟之前,他突然間就已經明白了這所謂九嚎深淵的一切。
那玉蛛蘭與仙麵蛛本就是相伴而生,待仙麵蛛自那透明氣泡中孵化而出,便會進入四境,以玉蛛蘭為餌、誘使一切對玉蛛蘭感興趣的修士異獸出手,然後這仙麵蛛潛伏一旁將之擊殺、汲取魂力。
如果隻是這樣,柳夜闌並不會說什麽,畢竟,修真界中,一切生物都要有生存手段,修士圖謀玉蛛蘭便要做好冒險的準備,就是一般的靈物之旁都會有凶物守候。
可是,這仙麵蛛分明隻是第一環,它所吸取的魂力用以培育玉蛛蘭之餘,還會將成熟的玉蛛蘭與魂力完全上交給仙麵母蛛,看這仙麵母蛛朝虛水之境前行的架勢……恐怕那魂力與玉蛛蘭的最終收獲者都會在此。
突然之間,柳夜闌便平靜了下來,他亦想看看,將如此多的修士卷入,搞了這麽多的陰謀,到底是誰在背後收割著一切。
在應晴與那隻仙麵母蛛同時踏入虛水之境時,淵湖之上,突然五彩光芒大作,直直地衝破了界壁,數十界外皆可看見。那些原本守候在一旁,心態悠閑的大修士們同時麵色大變,因為就在這一刹那,他們發現,九嚎深淵突然自內閉鎖了!
這麽大的動靜爆發出來,可這秘境本身竟然封鎖了!
沒有人說得上原因,當初布設大陣的海塵大師被緊急召來,希望在最短的時間內修複這一故障。
要知道,淵湖之旁,那些散修們就算無親無故,可進入秘境的還有不少是小門派的頭臉人物,他們可還有不少親朋故舊等在秘境之外,這樣大的動靜,簡直是傳說中那等天材地寶出世的場麵,要知道,上一次五彩光華衝破界壁……還是當年覆星鍾這樣的先天聖物出世之時!
無論如何,原本不過是想壓一壓因為盟鼎交易係統帶來的斬梧盟內部動蕩,在這些名門大派坐鎮的大修士看來,不過是舉手之勞,輕而易舉,根本沒有花費什麽心神,可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分明在打他們的耳光——有什麽東西正在失控。
而秘境之內,柳夜闌很快發現自己已經進入一處虛空,一個高大的身影冷冷俯視著身前一個幼小的身影:“仙蛛之名……到得今世,也算是完全淪喪。”
那小小的身影看起來似乎是個小小的孩童,對著大人的指責,隻是睜大了眼睛,甜甜笑道:“汝乃境外之人……”
仿佛怕這小孩子說什麽不當之話,高大身影之旁,另一個挺拔身影連忙出聲道:“小菇涼,不要生氣哦,生氣會變老的。”
那小女孩兒咬了咬嘴.巴:“生氣也吃不到汝等……”然後她一雙大眼睛覬覦地看著眼前這雙身影,張嘴露出森森白牙,涎液便那般垂落……沒有一絲一毫孩童該有的天真可愛,隻有無盡可怖。
那高大身影皺眉冷視,恐怖的威壓一觸即發,那挺拔身影卻是躬下身子微微笑道:“喏,你既然這麽想吃,那我們來打一個賭好了。”
女孩兒似乎不太喜歡這種被人拿捏的感覺,皺皺鼻子,那挺拔身影卻是一指旁邊凶神惡煞的高大身影:“不打賭就想吃的話,那我就要關門放蕭辰了哦。”
高大身影:……
小女孩兒:……
然後那小女孩兒的麵孔突然就變得猙獰凶惡起來,好像覺得已經完全沒有掩飾的必要了,咆哮著道:“賭甚!”
挺拔身影完全沒有威脅未成年人參與不.良活動的愧疚自覺,反而笑嘻嘻地道:“就在你的世界裏,賭你有沒有機會吃掉他們吧!”
說著,那手隨便一指,柳夜闌驚悚地發現,自己竟然就在那隻手隨便一指的範圍之內!
臥槽!你用別人的東西打賭,可不可以先問一問別人的意見!特別是你用別人的生命打賭的時候!
燃鵝,杜宗主就是這麽威風霸氣!
柳夜闌沒有選擇的機會,他隻隱約看清周遭幾個人的身形,昏迷的童青,茫然的應晴與一臉警惕的沈天雲……隨即,便聽到那咆哮的女童露出一口白牙:“好!吾應了!”
柳夜闌便真的暈了過去,恩,他是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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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雨水滴滴答答自破了洞的屋頂滲下,柳夜闌打了個噴嚏,便自桌案前起身,要去將床鋪再挪了一挪——這雨太大了,浸濕的地方越來越寬,再不挪,便又要濕了。夜裏若是再下雨,那可真是屋漏偏逢雨了。
可柳夜闌將單薄的床鋪抱起時,無奈四顧,卻發現屋裏再沒有一處幹淨地方可以安放它,唯一的幹淨一角已經被缺了腿的案桌占著,其餘的地方比方才放床鋪的地方,也好不了多少。
靈機一動,柳夜闌一手抱著床鋪,一手將抄到一半的書紙收起,然後將床鋪往案桌上一擱,重新鋪上紙筆,他長長呼了一口氣,雖然這般影響抄錄,於字紙有所不敬,可好歹是兩全之法,他便安定下心神,繼續伏在案前,借著暴雨中昏暗的天光繼續抄寫起來。
可剛剛提筆,第一個字寫到一半,門外便傳來劈裏啪啦的響動,漫天濕意隨著那扇破門的吱呀聲響湧進屋內,隻可惜,這破屋裏本就水痕處處,這點濕意壓根沒能改變屋裏的濕度。
可柳夜闌終究是沒有辦法繼續寫下去,他無奈地收起筆,將書紙收好——這可是他向提案大人借來的,他可沒有多餘的銀錢相抵。
雖是大雨漫天,來人卻是全副武裝,油紙傘、鬥笠甚至是誇張的大草蓑衣、高高的牛皮雨鞋,一應俱全,到了他這屋裏,將武裝一一解除,竟還是一身周整,完全看不出半點在雨中跋涉過的狼狽,當然,此人有隨從若幹、周全護送到門口……也許的確也沒有跋涉過。
隻是看到柳夜闌這屋中的情形,來人忍不住一邊走過來一邊嘟囔道:“都說了叫你別住這地方……”
柳夜闌出聲道:“……小心!”
然後,嘩啦一聲巨響,來人腳下一個沒留意,一腳踩進了一個大水窪裏,一身周整終於是毀了個幹淨。
柳夜闌扶額,來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既尷尬又憤怒,如果換個人,他怕是直接要發飆地罵起屋子來了,可是,他終究是咽了下去,隻是**氣鼓鼓地站在原地,看著就像隻還沒鬥就敗了的公雞,狼狽卻還捏著最後一點驕傲,不肯輕易低頭。
柳夜闌歎了口氣,翻出自己僅有的幹淨衣裳給他:“賢弟,如此大雨,可是有什麽急事,先擦擦吧,莫要著了涼。”
童青這才臉色略微好轉一些,手中布料因為洗太多次,已經柔.軟稀疏,卻帶著一種過於私密的接觸才會嗅到的氣息,他不由又有些臉紅。
直到柳夜闌再次出聲:“賢弟?童公子?”
他才回過神來:“啊?”
然後他臉更紅了:“無事無事,方才隻是……”
柳夜闌歉然道:“住處簡陋,累賢弟你受此委屈,實是過意不去,若無急事,改日我登門道歉,今日.你還是趕緊家去,把衣服換換吧。”
大抵因為柳夜闌的體貼,童青臉上的忸怩神色漸漸退卻,然後咳嗽一聲道:“多謝柳兄。”然後他看向柳夜闌道:“今日前來,確是有要事相托。”
柳夜闌有些驚訝,這位新結識的朋友雖是偶然結識,卻一見如故,他們彼此雖是地位懸殊,卻難得的相交莫逆,依他往日的認識,也許這位公子哥隻是突然想起什麽物事想同他閑聊才會不管不顧在大雨天來訪,居然真的是有事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