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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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坑得連本也找不回來的杜小爺隻好吭哧吭哧又去閉門想主意去了,而這一次,縱然自稱天縱奇才,杜小爺也覺得並不容易。
與此同時,元國皇宮。
被禦封為“上清通微玄法元妙真仙”,呃,皇帝愛稱為上仙,官員們簡稱為國師,百姓們直呼為妖道的這位正在應對當今元國君王。
那元國皇帝此時骨瘦如柴,龍袍鬆鬆垮垮地罩在身上,看起來仿佛是偷來的衣物一般,這件卻已是尚衣局此月急急趕製出來的——皇帝實在消瘦得太快太厲害——可枯瘦如此,他卻莫名地雙眼中精光湛然,沒有一絲肌肉的臉頰上竟然紅暈湧動:“上仙,孤自從服用那‘玄清液’之後精神亦日益健旺,原來那等肺腑頑疾亦是鬆快許多,上仙真乃神人也!”
那仙風道骨高冠玄衣的國師不似一般官員那樣在帝王誇獎下流露出歡喜口頭又要保持謙遜,他隻是微微一笑,仿佛皇帝說的效用早在他意料之中:“陛下隻要繼續服用玄清液,再佐以小仙教授的導氣之法,終有一日,陛下也定能小仙這般得窺大道門徑。”
國師這最後一句話仿佛火星濺到油麵上,元國皇帝那枯瘦的身軀驀然立起,直駭得周遭太監宮女驚出一身冷汗,也不知那樣的身軀怎麽還能爆發出這樣的速度,皇帝卻全然不顧,隻大聲激動道:“依上仙所言,孤要多久才能得道成仙?!”
那顫抖的語音中盡是掩不住的激動與迫切。
國師隻皺眉不語。
元國國君那顫抖的語音驀然變得尖銳起來:“你說!是不是你沒有將修煉之法告知於孤!孤乃真命天子,紫薇庇佑,本就是天界星宿下凡!豈能修煉如此之久而未成仙?!”
國師隻冷然道:“陛下!修道一事可無捷徑,縱是星宿下凡,若無深厚積累也斷不可能得窺堂奧!”
那皇帝仿佛不肯接受這個現實,猛然一踢禦案:“當日你說安王命格與孤修行有礙,孤已經命人將他斬了,為何現在孤還是不能成仙!”
周遭太監宮女已經駭得跪伏在地簌簌發抖,陛下自從肺腑間頑疾愈烈藥石無醫、得下臣引薦這位國師開始修行以來,脾氣已然越來越暴烈,這寢宮中侍候的人悉數是此月才來的——舊的那撥隻怕連屍骨都開始發爛了。
那國師卻半點也沒將這天子之怒放在眼中,隻慢條斯理地道:“陛下,安王一係首惡雖然伏誅,餘孽卻未清除啊。那玄清液提煉不易,我元國上下人人皆知陛下的修行大計,哪個百姓不是歡欣鼓舞,甘願獻身,隻有那安王封地上——一個個竟是冥頑不靈,甚至那逆王還敢在朝堂上對陛下口出不遜妄想阻止陛下修行,這等逆王難道不是早就該斬?小仙還覺得陛下顧念情誼,處置太遲了呢。”
“首惡既已伏誅,除惡自要務盡,否則那安王封地上定會從此不太平。可日前,前去羈押安王一係餘孽的鐵甲衛卻全無音訊,小仙又派去另一部鐵甲衛卻依舊如此,小仙實在是擔心哪。”
那元國皇帝薄瘦胸膛劇烈起伏,顯是情緒十分激動。
國師卻是緩緩續道:“小仙擔心陛下的修行之事若因這些小小餘孽而受阻擾……那玄清液一旦供奉減少,陛下成仙的時日可又要被耽擱了。”
元國皇帝再次抬腿一揣翻倒的案桌,滿臉猙獰得仿佛眼珠都要自臉上掉落下來,他大聲嘶吼道:“那就給孤統統殺掉!一部鐵甲不夠,就派兩部,兩部不夠就派三部!”
國師仿佛早已料到這番結果,悠然地躬身道:“謹遵聖意,小仙這就加派鐵甲衛,隻是這鐵甲衛補充一事還請陛下費神了……”
元國皇帝不耐煩地手一揮:“再令各府提督進上來就是!”
國師含笑應是,隨即又道:“其實陛下大可不必心急,以小仙修行經曆來看,似陛下這般在數年間能感受修行之益,覺得身體健旺——這便是修煉精進之兆——真真是鳳毛麟角,要知道‘體有感’可算得上是初窺修行堂奧了,隻要繼續這般修行下去,要不了多少時日,以陛下這般絕頂的資質定會勝過小仙,得入仙道。陛下大可不必急於求成。”
那元國皇帝聞言冷靜下來,卻頹然又極其失望地“唉”了一聲,長長歎氣:“是孤心急了。”
周遭服侍之人此時對這神秘莫測的國師又更添了敬畏,帝王之怒竟也能這般輕描淡寫地安撫下來。
隻聽那國師道:“既如此,還請陛下令各府提督、鐵甲衛軍大將軍各自行事吧,此事關係玄清液,自然越快越好。”
元國皇帝一揮手,身旁自有弄臣按他的意思寫好旨意。
不過片刻間,這國師三言兩語間就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隻不知又有多少人家要家破人亡,安王世子他們所在的小鎮又會迎來何種打擊了。
而這國師看著手上墨跡未幹的聖旨,雙目中腥紅光芒一閃而過,他冷哼一聲瞥了一眼身後大殿,遲早有一日,他要做的事定不須像現在這般費力。
然而,令這位堂堂國師完全沒有想到的是,他自認為“費力”才操控著皇帝辦到的兩件事竟然都不太順利。
首先那要求各府征召鐵甲衛一事,這征召一事向來進行在明麵上,美其名曰服勞役,其實就是用那些青壯來煉製血奴,隻有那等殘次的血奴才會充入鐵甲衛,因此,征召數目與最後鐵甲衛數目的比例已是可想而知。
至於,國師與皇帝說的自然是另一番說辭,青壯是用來提煉玄清液,最後的副產品才是鐵甲衛,也正因為如此,國師提補充鐵甲衛皇帝才沒反對,在他看來,凡是有利於他修行的都應該大力推行。
可若是十年前,這道召令還是很好推行的,各地需要思量的就是如何巧立名目讓那些青壯罷了,可如今,除了安王封地上,各地皆是十室九空田地荒蕪,連活下來的婦孺都少,更何況青壯?因此,看到勉強征召、隻達到要求一小半的那些老弱殘兵之後,國師心中是很不高興的。
他不隻是因為征召效果不好,更因為另一方麵,他派去抓捕安王世子的鐵甲衛居然又是一去不回!
要知道,煉製出來的血奴成品他是要全部上交血戮門的,而鐵甲衛雖然名義上是交由元國管理,但事實上,他擁有極大地左右調動之權,與他私軍無異。
可現在呢,他的私軍補充不上,消耗還大,這叫元國國師如何不震怒!
好哇,本來他隻是想清掃幹淨安王餘孽好接收安王封地,如今看來,這安王世子居然還是個紮手的點子呢,他倒要看看,他們能堅持到幾時!
因此,宋明鈞等人直觀的感受就是元軍派來的鐵甲衛一次比一次多,也一次比一次間隔更短暫。
而宋明鈞對於蕭辰令他們暫時不要離開的安排也越來越心服口服,一場場全殲元國最可怕的鐵甲衛的戰役下來,他手下這些原來奔波在田間地頭的漢子們總算初初有了點兵士模樣,信心也在一場又一場勝利中慢慢豎立,甚至十裏八鄉,安王治下的百姓都聽說了“花繡軍”的軍威,聽說了“花繡軍”對陣鐵甲衛戰無不勝的威名都紛紛前來投軍,宋明鈞手下此時也是旌旗鼎盛,絕不容任何人小覷了。
說到“花繡軍”的名字,呃,不得不提宋明鈞越來越心服口服的另一個人——高人就是高人,連老婆也這麽不同凡響,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筆,現在小鎮上連三歲稚童都知道,蕭家娘子來曆不凡,夢裏得老天爺親自教下仙法,她教大家的法子輕易就能克製鐵甲怪物哩。
“怎麽樣?這下咱們兩清了吧!也不看看小爺是誰,凡人又怎麽了,小爺出手,凡人也能將那殘次血奴收拾得妥妥的!”
蕭辰低頭飲了口茶淡定地點頭道:“不錯,不枉我讓你去學了一場女紅針黹。”
雖然這凡間粗茶不能與雲橫峰的相比,但這些逗留的時日下來,蕭辰已然能接受、適應、甚至是享受凡間這樣悠然的歲月了。
杜子騰登時炸毛:“什麽女紅針黹!那明明是符籙!”
蕭辰依舊不溫不火:“你不是讓他們全部繡在兵士所穿的衣服上麽?這不是女紅針黹是什麽?”
杜子騰卻一臉義正辭嚴:“小爺隻是把符籙中的精神凝聚這步借由製衣人的精神來完成而已,那繡的本來就是符籙,不是什麽針黹!你可不要小瞧,這乃是顛覆整個修真界的創意!縫繡之人本來就要全神貫注吧,這精氣神凝聚在針線之間,乃是最好的聚神之法,不待消耗更多的精神,眼睛就累了,絕不會過多損耗心神,針線布局間還能將陣法嵌套入花樣子之中,完全能夠幹擾到那些殘次血奴的符籙命令,讓它們發生混亂。最妙的是,縫繡而成的衣物本來就是要穿在身上的,兵士殺戮之氣便可激發符籙,也絕不會增加這些凡人士兵額外的負擔,也不會出現掉落之後失去效果的情況,這麽絕妙天成的符籙,你居然敢說是女紅?!”
蕭辰卻悠然道:“哦?那你去打聽一下,外麵的凡人都管著這軍隊叫什麽?聽到了麽?花、繡、軍。”
杜子騰登時像個漏氣的皮球一般焉了,這些愚蠢的凡人!!!
而蕭辰還算有點良心,沒告訴杜子騰另一個更打擊他的消息,在他本人全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已經成為小鎮和軍中全體人員的新一代女神,已經開始有兵士偷偷畫杜女神的小畫像、刻杜女神的小人偶掛在脖子上,據說保平安很靈噠,別人我不告訴ta。
至於小鎮上,諸位認認真真繡著夫君/兒子衣物的婦女們心目中,“蕭家小娘子”已然成功超越乞巧節上織女娘娘的地位,但凡是家中有女待字閨中的人家,說自家女兒沒描過蕭家小娘子的花樣子,那都不好說人家!
甚至今年乞巧節,各位婆婆/大娘/大嬸/大媽已經不約而同地思量好了,死皮賴臉也要上張家去討蕭家小娘子親畫的一張花樣子來,你問用來做什麽?!當然是擺在神龕上供起來啊!聽說蕭家小娘子娘家雖然姓杜,但夫家卻是姓蕭,這婦人嘛,出嫁從夫,就叫蕭娘娘吧!
這蕭娘娘親自畫的,那必然可以讓自家為兒郎們製出的花繡軍袍更有法力,#蕭娘娘可保平安哪#!還有呀,要是自家閨女繡出的軍袍更法力,那上門的媒人定會踏破門坎兒,#蕭娘娘可保姻緣呀#!
至於你說財運呀,送子呀,桃花呀~~~我們有理由相信,這些功能離蕭(杜)娘(子)娘(騰)也不遠了……遠目……
蕭辰看著垂頭喪氣、完全不能接受一個劃時代的創舉就這麽被凡間一項婦女運動所冠名的事實的杜子騰,心中暗暗好笑,事實上,杜子騰所做所為,他再清楚不過,全鎮上,也再不能找出一個比他更驚歎之人。
因為他清晰地看到,修真界曆史上第一次,有人以一己的智慧,在仙凡這道自古以來被認為如天塹般的鴻溝之間,修了一座橋。
杜子騰沒說錯,這所謂的“花繡軍袍”本質上就是符籙,一個徹徹底底由凡人裁剪繡製、由凡人激發使用的符籙。
雖然這符拙了一點,簡陋了一點,耗費的精力也多了一些,一個繡娘也許數月的精神才能成衣一件,一個兵士爆發一生的勇氣才能在戰場上激發出一點點微薄的效用,但當第一次蕭辰看到那繡紋亂七八糟的衣服真的將叫那殘次血奴動作遲滯了一些時,他是真的震撼。
凡人也能畫符啊……蕭辰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身旁這兀自有些不高興的小家夥,如果給他更多的機會,給他更多的時間,他是不是會帶來更多的震撼?帶來更多修真界以為的不可能?
在杜子騰嘀嘀咕咕安慰自己說算了好歹是達到了目的,小爺修士不計凡人過,一個名字算什麽時,蕭辰微微一笑再誠摯不過地說道:“當日讓你去學一學女紅針黹果然是有先見之明。”
杜子騰再次一口老血憋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