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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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少文苦笑道:“彼時我們蘭舟盟上下所有參與煉器的長老、弟子盡皆反對,陳長老甚至還撂下話,若是最後真要煉堵牆出來,他立時就回蘭舟盟,他說自己丟不起這個人……”說到這裏,就是司少文的麵上也是一種哭笑不得的表情:後來,卻是杜宗主找到我說了一番話,真正說服了我。”
    其餘金丹修士都可以想像到當時的情形,這可是蘭舟盟啊,縱然是在六派之中墊底,可在煉器一事上卻是整個修真界說一不二的權威門派,是修真界當之無愧的煉器聖地!
    如果換個情境,哪怕是六派掌門親自登門拜訪,懇請他們煉一堵牆,隻怕都會被直接打出來吧……
    因此,他們實在想像不到,那位杜宗主到底是說了什麽才能令司少文徹底改變主意。因此,其餘幾派的金丹皆是目光炯炯地盯著司少文,想聽聽這位司盟主分說一番當時的情景。
    看到這些人的眼神,司少文卻是哂然一笑:“那位杜宗主隻說一句話:如果不用牆圍起來,隻怕會再有妖魔旁闖進修真界吧……”
    其餘幾派的金丹麵麵相覷,就這樣?
    就這麽簡單到簡陋的一句話?
    司少文看到他們的神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他當時第一反應何嚐不是這樣,可當初的那位禦獸宗宗主見到他的反應,卻隻是灑然一笑便翩然而去,沒有多一個字的廢話。
    可最後,他卻依舊乖乖地將門派中所有異議悉數壓下,力挺這煉牆計劃。
    原因很簡單,因為,蘭舟盟之所以會在血盆口煉器一事上傾注如此多的心血,隻不過是希望有一個途徑可以在修真界重樹蘭舟盟的威名,向世人表明,哪怕沒有蘭舟,蘭舟盟依舊是當之無愧的煉器聖地,更進一步地,通過此次煉器尋找商機,開拓一個蘭舟之後,蘭舟盟依舊可以順利運轉下去的盈利渠道。
    血盆口煉器一事,先是有碧月城的事故在前,後麵有六派備足大量資源在後,一旦能煉成一個成功的法器,在斬妖除魔一事立下功勳,自然可以在修真界重新樹立蘭舟盟的威名,同時,六派的資源傾注也保證了煉器所需的一切,可謂條件皆備,隻需要他們將這個法器煉製好就能實現所有預先的目的。
    可杜子騰那簡單一句恐怕會有妖魔跑出,卻是直接戳中了事情的要害:再如何驚天動地的法器,那也多是件或者擅攻、或者擅守的法器,也絕不能保證沒有妖魔會跑出血盆口。
    如果一旦再發生妖魔入侵修真界之事,類似於碧月城之事那般,那麽,此次煉器就可以宣告失敗,六派投入的資源付諸東流,而身為主導煉器一事的蘭舟盟,出動了那麽多的門派煉器精銳,最後也不過是淪為修真界笑柄的下場。
    這絕不是司少文願見的場景。
    更何況,那個時候司少文與禦獸宗根本沒打過幾次交道,如果僅從連平江講述的幾次與禦獸宗交手的過程來看,對方簡直是奸詐至極,那位杜宗主一句話裏,司少文根本拿不準是勸誡還是威脅。
    誠然,他可以置之不理,可是,於蘭舟盟而言,這樣重要的一次機會,可以說,蘭舟盟未來近百年的命運轉折點就在此處,他不敢冒這個風險,也冒不起這個風險。
    不求有功,先求無過。
    哪怕就是煉一堵牆又如何?如果真能將妖魔牢牢圈在其中,在一年半載內牢牢控製住妖魔,那他司少文也可以對整個修真界有個交待。
    司少文這一番顧慮,其餘幾派的金丹修士亦是在反複思慮中設身處地的思索半晌才漸漸揣摩出來,然後他們不由對那位禦獸宗宗主的手段更加歎服。
    這簡單一句話哪裏是在指導煉器,分明是在指導蘭舟盟如何發展。
    越是處於劇變中,越是不能亂了陣腳,往往越是急功近利越是適得其反。
    反正蘭舟盟已經跨出與血盆口聯盟合作的這一步,走穩走好才最重要。
    這些話根本半點沒有說透,卻盡皆在那一句簡簡單單的話中。
    如果從這個角度出發,禦獸宗所提議的煉牆方案簡直再適合不過,城牆,既可以困住妖魔,又可以適時反擊,可攻可守,在保證萬全妥當的前提下,又留下了進逼的餘地,最是恰當不過,也確實最適合彼時的蘭舟盟。
    牆這種形式一點也不酷炫,甚至都有點配不上杜子騰當日那番豪言壯語,卻最是實用不過,為所有散修提供了最堅固的庇佑之所,牢牢將所有妖魔圈在了血盆口之中,半點不得越界。
    在思慮明白之後,雲霜仙子心中那個疑慮卻更大了:“縱使是這提議由禦獸宗提出,在彼時也最是恰當不過,但司盟主您亦不至於將這堵牆全權委托給那位杜宗主來掌控吧?”
    說到這個,司少文臉上的苦笑卻是更大了:“彼時,我相信那位杜宗主手上所持的山川圖紋諸位都見過吧?”
    當日那位禦獸宗宗主手持這樣一副圖紋,指著整個血盆口說要煉製一件以血盆口為胚的法器之事還曆曆在目,說實話,即使是現在回想起來,幾人的神魂中都難免有種悸動暈眩,那副圖紋實在太令人震撼!
    司少文歎道:“在煉器一道上,好的器紋可遇不可求,似杜宗主手上那副,與血盆口山川大地隱隱相和,偏偏這法器又是要用於這血盆口的事務上的……那圖紋,簡直是為這法器而生的,若說棄之不用,不必說旁人,就是司某,煉器百餘載,如此暴殄天物之事也是不會答應的。”
    這幾人盡皆默然,雖說他們於煉器一道上並不精通,可是這其中道理卻是再明白不過,好比劍修遇到一把絕世名劍,讓他永遠不要拔劍?這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雲霜仙子蹙著眉頭微微鬆開了一些:“那依司盟主言下之意,那禦獸宗對長城的控製是因為這器紋?可有法子製衡一二?”
    其餘幾人目光朝司少文看來,雖沒有開口,顯然也是此意。既然司少文當初使用了那禦獸宗所繪的器紋,若因此在長城上失了主動,必是要在別處找回來的。
    司少文臉上的苦笑已經苦得快滴出水來:“事情若真是這般簡單,我們蘭舟盟好說煉器一道上也是頗有些年頭的,豈會不防?”
    “我等亦覺奇怪,以蘭舟盟諸位長老的本事,應不至於出現這麽大的疏忽,哪怕是用了那個圖紋,亦不至於令整個法器都製於對方之手,隻是為何……?”
    司少文的眉頭打了個結:“說句實話,此事中,毋庸置疑,我蘭舟盟確有疏忽。”
    不待其餘幾人客套地開脫幾句,司少文在皺眉中似乎陷入了什麽思考之中,自顧自地說道:“彼時,因為這法器不過是一堵牆,那位禦獸宗的杜宗主又說,希望這個法器能更靈活一些,要適應戰局中的不同變化,這個要求,我們自然是權衡過,也覺得確實應該如此,總不至於最後真造一堵無甚新意的牆出來吧?那還不如讓些凡間工匠來動手,沒準還能比我們砌得齊整些……”
    “故此,我門派中的諸位長老亦是商議許久……說來也有我的疏忽,當初強壓下諸位長老令他們不得反對這‘煉牆’之事,恐怕亦他們心有積怨,因此,在杜宗主這第二條要求提出來之際,怕諸位長老亦是有心扳回一城,想令那位杜宗主看看我蘭舟盟的本事——他們最後想出來的法子諸位也已經見過了,沒錯,就是一堵磚摞而成,磚塊可任意騰挪、靈活到了極點的牆。”
    你不是既要一堵牆又要它靈活多變嗎?可以啊!我們蘭舟盟就給你一堵天下最靈活的牆,玩蛋去吧你!
    估計當初蘭舟盟製定煉器方案的長老們是想看到禦獸宗宗主的懵逼臉,結果……結果是他們自己懵了逼。
    “當初法器煉製之時,我門下諸位長老根本就沒有想過認主之事,諸位試想這不過一個用來阻攔妖魔進入修真界的工事,隻需令妖魔無法使用即可,咱們六派又皆有修士派駐於此……”
    若真弄出個認主來,六派之中認誰為主?還倒不如將這個法器看成是一個固定的工事,反正守牆之人的領袖定然可以擁有長城上開放進出的權限就夠了,按理來說,禦獸宗在這個特殊的時期擔任血盆口聯盟,擁有這個權限也是應該的,六派也默許了那位杜宗主入住控製中樞。但誰也沒有料想到,原本隻是簡簡單單的進出管製權限,最後會被玩成那般令人歎為觀止的模樣。
    想到這中間種種陰差陽錯導致最後這匪夷所思的結局,司少文麵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那圖紋刻錄於整個法器之上,渾然一體,自然可以操控法器,可是,就算是當初提議磚石可以挪動的長老們也絕對想像不到,磚石可以挪動出那般天馬行空的效果……”
    圖紋是禦獸宗出的沒錯,法器也是蘭舟盟的沒錯,甚至法器的臨時控製權他們默認暫時由禦獸宗掌管也沒錯,但問題在於,他們六派在此地的修士中沒有一個人能想到,這看起來不過是在蘭舟盟發展與鬥氣之間取得一個微妙平衡的法器,最後竟然能在對方手上發揮這樣恐怖的作用。
    映芒真人一直未曾開口,直到此刻,他才抬頭直視司少文,以劍修的犀利問了一個問題:“司盟主,若是這長城在您手中,在此次交戰中,能發揮到杜宗主的幾成?”
    身為真正主持煉製了長城的修士,司少文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其他人幾乎都以為他不會開口回答這個問題時,他才緩緩道:“不足一成。”
    這個答案令所有修士徹底靜默。
    話說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是,你們投入了資源,禦獸宗也一樣投入了資源,是,你們強大,但人家禦獸宗現在看起來領頭的人(心眼兒)也不差,是,你們想霸道地收回這看起來牛逼無比、簡直無所不能的*器,可是,不好意思,你們玩不轉。
    司少文的回答略微翻譯一下:即使身為製造者,他也玩不轉。其餘幾派的修士,誰敢站出來說比蘭舟盟更懂法器的?
    身為主持煉器的修士,司少文的這個回答在打了其餘五派的臉的同時,自然先是狠狠抽在了自己的臉上。
    你一手主持、一手修煉的法器,你tmd居然玩不轉?
    這還不同於刀劍斧鉞等法器,那些法器,如果是受他人之托,定製打造,不會使用非常正常,功法不同,沒有那方麵的修行,自然不會。
    可那tmd說的是武器!
    現在的長城是什麽?是個防禦工事!
    司少文在心中甚至慚愧地判斷,長城若真是在他手中,除了老老實實當一堵牆,也許偶爾可以多開道門什麽的,便再也不會有什麽其他作用了……如果妖魔一樣是那種陣仗,換他在守城,呃……結局也許直接會徹底顛倒。
    在司少文看來,對於長城的掌控之難,圖紋隻是其中最明顯的一處,那幾乎窮盡修士眼界極限的安排才是關鍵。
    試想,誰會想到在好好的城牆上長出塔樓堡壘?誰會想讓好好的城牆飛上天?誰會想到在靈石不足之時,隻讓堡壘上天?
    這其中,激發圖紋要消耗的神魂之力究竟如何龐大就不提了,隻說一件事,在兩軍交戰的情形下,你能想到嗎?
    想都想不到,你tmd還想做到?
    說白了,能以一己之力,將一座圍困整個血盆口的城牆生生地玩成堆積木,除了杜小爺也是沒sei了,這比的不隻是操縱力,還有想像力,或者說是戰力見識。
    無論怎麽比,六派中,不說現在在血盆口的修士們,就是他們回到門派中去找,也絕不可能找到一個超越禦獸宗那位杜宗主的人物來。
    給你你也玩不了,這真是個再殘忍不過的事實。
    可正是因為明白,這幾人才越發有些不甘。
    他們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這個問題,無非是認為妖魔已殘,禦獸宗的作用已然不大……呃,如果利益足夠大,那個,此一時彼一時,盟友翻翻臉什麽的,也挺正常對吧……
    可現在,“給你你也玩不了”的事實殘酷地告訴了他們:這其中的獲利並沒有想像中的大。
    損人不利己,做不做?
    在那點不甘的驅使下,這幾人確實很有想付諸行動的衝動,然而,大家終究都是修煉到了金丹級別的,而且,六派的金丹修士能混到這些個位置上的,大風大浪誰沒趟過?類似這般的利弊權衡之事,他們簡直是如吃飯喝水一般稀鬆平常,那一點點小情緒不過片刻就煙消雲散,再次回到理智中來。
    於是,關於長城,最後隻有一個結論:給你你也不會玩,要來幹嘛!還會得罪重要又厲害的盟友!
    如果搶回來的同時能發揮作用,有巨大的利益可圖在眼前,那幹掉盟友免除後患什麽的也不是不可以考慮的嘛。
    可現在的情形,先不說根本用不了……tmd搶回來也要和其他五個人平(搶)分(奪),於是就嗬嗬吧。
    腦子轉得快的金丹修士已經想到,要如何將自己打消奪回長城領頭的消息傳遞給禦獸宗,務必要讓對方欠下這個人情——恩,既然已經為盟友犧牲了部分利益,自然是希望盟友能夠領情,既然不打算得罪自是要多拉攏一把的。
    萬一機緣巧合,對方恰有需求,自己又早有功課在先,能把對方拉到自己的陣營呢?
    這麽一盤算,似乎此事中也並不都是虧局嘛。
    從一個極端迅速奔向另一個極端卻並不自知還以為終於盤算明白了的金丹修士們長出了一口氣,抬起頭來又是一副高深莫測淡定自若的高階修士派頭。
    可隨後,他們卻又忍不住一怔:好像不對啊……
    他們可是修真界的六大門派,從來隻有人上趕子送好處他們收了好處依舊看心情愛理不理的……
    何曾有這樣的時候:明明自己苦哈哈地出了資源、付出了勞力(斬妖除魔),非但不能像平時那樣搶奪好處,居然連應收的成果都收不回來!好吧,這也就罷了,可居然還要主動上前賠笑臉?更關鍵的是,他們堂堂的六派金丹,居然在賠了笑臉之後還覺得自己賺了…………
    這其中扭曲的心理簡直令這幾位金丹的道心不知起伏了多少次。
    禦(杜)獸(子)宗(騰)成功地以一己之力讓所謂的六大門派雙手奉上了長城還要繼續巴結著他老人家,這世道果然是太凶殘了啊嗚~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將六大派扳過來繞過去,令這些金丹修士的道心做了好多次瑜伽的杜子騰現在正歡來著,成功男人的標誌:醒掌天下劍,醉臥美人膝。
    恩,杜小爺在某種程度上都達成了,毫無疑問的人生贏家嘛。
    “美人”:……
    於是,在經曆了一百丈□□之後,散修們仗著興奮勁兒沒過,狂呼著要看《戰魔·貳》療傷才能更好地恢複傷勢時,杜小爺手一揮,答應了。
    大家在戰場上九死一生掙下命來,贏得這麽辛苦,贏得這麽漂亮,本來就該好好享受一下,又不是什麽過分的需求,本來就應該滿足,準了!
    二度慶功會正式開始。
    預售票簡直搶瘋了,要說散修們當中也是存在著有商業頭腦之輩的,很快,黃牛票就盛行一時。
    本來十積分一場的票價甚至炒到五百積分一張,還有價無市。
    當何世明將底下散修們隱隱抱怨的消息如實傳達給杜子騰時,看到“宗主”那張似乎被打斷了什麽好事又聽到這種消息的麵孔時,何世明默默、默默地給黃牛們點了根蠟燭。
    而蕭辰衣襟散亂肌膚裸.露地斜倚在禦獸宗宗主的床榻上,神情中更是有種啼笑皆非:這叫他說什麽好?說起玩弄這些手段,方才還睡在自己身旁的這位才是真正的行家吧?當初在雲橫峰上,他依稀記得好像隻是憑著靈石與功績點就差點讓整個橫霄劍派的外門天翻地覆?
    蕭辰的目光似乎穿透房間的阻隔,聽著杜子騰聲音平平地做著安排,思緒卻不知飛轉到了哪裏。
    那個時候,這家夥好像還隻是個小小的煉氣修士,明明入門沒有多久,恐怕連雲橫十三塹的位置都沒搞明白,卻滿腦子的胡思亂想,……現在回想起來,對方當時在外門橫衝直撞的模樣想必也是十分可愛的……
    蕭辰忍不住歎了口氣,他現在越是回想越是覺得遺憾,遺憾明明上蒼那麽早就給了他們結識的機緣,他卻沒有好好把握,未能更早地走到這個人的近旁。
    想到第一次見到杜子騰的情形,他的目光中難掩深沉,屍山血海,人間煉獄,一整座城池都沒有一個活口,卻隻有杜子騰被那血戮老祖挾持在手中。
    也因為那般詭異的情形,他當日勉力以師尊符寶擊退血戮老祖,卻始終對於杜子騰的身份存著深深的猜疑,偏偏身上傷勢太過沉重隨時有可能掉落境界,這才想到將杜子騰隨意安置在雲橫峰之外不會造成什麽破壞、又不能太遠離雲橫峰以便就近觀察的仙緣鎮上。
    彼時耿家一對夫婦上山接個外門的活計,蕭辰傷勢無法再支撐,便順勢將這小家夥交給了耿家。
    這恐怕亦是二人關係確定以來,蕭辰最為懊悔的一件事,杜子騰在耿家的處境他後來自有耳聞,那個時候也許是因為修士冥冥之中的一點靈覺,明明心神為之所係,卻偏偏疑為對方身份之異所致,處處遠避,令那小家夥白白在耿家吃了那許多苦頭,現在想來,亦難免為道侶感到心疼。
    杜子騰性子豁達疏朗,除了受人大恩絕不會忘之外,不愛計較這些亂七八糟的。
    可蕭辰卻是心思縝密涓滴不忘,與杜子騰在一處時,就算每每氣個仰倒也終是選擇退讓,也有心疼他年紀幼小卻世事皆忘、吃了那麽多苦頭卻終是灑然不計還有這般好心性之故。
    思及道侶當日忘卻一切的情形,蕭辰眉頭難免皺起,當日在漩鏡塔中,那天魔已然點明,是為杜子騰曾服用的什麽蛻凡丹才會留他一命,金奴子後來也提及,金鈴兒是為愛子神魂不全之故才前往霄河之處求藥,或許這求來的丹藥便是這所謂的蛻凡丹?
    雖然前後都能合上,但其中諸多細節卻是經不起推敲,蕭辰越是思索越是疑慮重重。
    就比如那天魔所說的蛻凡丹,他那之後遍閱橫霄劍派所有典籍,“蛻凡丹”三字從未出現過。
    要知道,橫霄劍派是整個修真界中曆史最為悠久的門派,蕭辰先時是真傳首席、掌門弟子,九成九的典籍皆可查閱,後來被指定為掌門繼任者,更是有全權調閱所有典籍的權限,即使如此,他也從來沒有看到過“蛻凡丹”三字,甚至字義相近的、可補全神魂的丹藥都沒有半點記載。
    神魂缺失……即使是化神修士亦是束手無策,這蛻凡丹到底是何效用才能這般補全神魂?
    蕭辰隱隱覺得,此事於杜子騰極其重要,在他天魔的口中,這蛻凡丹顯然極為不凡,可觀之杜子騰一路修行,除了常常為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牽絆做不到一心一意而耽誤了一些進境之外,卻又沒有其他異常。
    這令蕭辰暫時按下了動用手段到其他幾個大門派、甚至邪嘯亂心海中去打探蛻凡丹的心思,畢竟事關重大,一個不好,若是消息泄露……連天魔那個級數的邪物都直言感興趣,蕭辰不確定還會引出什麽來。
    這般思緒翻飛中,杜子騰已經是麻利地收拾好那些給慶典搗蛋的小嘍囉,重新回來繼續“醉臥美人膝”啦~\(≧▽≦)/~
    看到一臉收拾完麻煩很開心要準備享受生活的道侶,蕭辰忍不住失笑,罷了,他先操著這份心吧,估計這家夥自己是半點不在意的。
    在兩人享受二人世界的時候,長城中,無數黃牛的內心絕對是嗶了狗的。
    因為,血盆口聯盟官方宣布:為了更好地滿足血盆口全體修士日益增長的精神需求,聯盟考慮到觀影體驗,特地多加排了九個場次、共計十場的《戰魔·貳》影片播放,所有道友可以購買相應場次入內觀看。
    場次表一公布出來,當場就有黃牛吐血當場。
    十個場次前後間隔不超過半個時辰,廢話,半個時辰之後,玉簡都要開始販售了,誰還買票看啊。
    所以,黃牛們都吐血了,原本還擺著姿態一副“就這價你愛要不要”的高冷模樣被一眾死忠粉圍著打轉的,現在……人家早tmd去買其他場次的票了好嗎???
    黃牛們的票也甚少有自己買到的,畢竟,這種票都憑收音機購買,恩,也就是說憑id發售,人手一張,黃牛們要囤貨也隻能是從別的修士手上收購……如今,這麽多票砸在自己手上,簡直欲哭無淚。
    當場還有散修們看到這一幕後放肆地嘲笑:“我說你們就不能動點好心思?你們看看,六大門派都被禦獸宗玩趴下了,你們還想跟禦獸宗玩心眼兒,哈哈哈哈……”
    也有人看到相熟的修士苦口婆心地勸道:“如今聯盟是個什麽模樣你也見著了,分明是希望大家都上進,老老實實認認真真修行就好,你怎麽還想著走這些歪門邪道,沒得讓別人瞧不起還無意中在聯盟那裏留了個不好……”
    這話,很快就應驗了。
    在萬眾矚目的《戰魔·貳》上映前一天,血盆口聯盟發布了一個公告:鑒於長城現在的修士越來越多,一個良好的秩序對於所有修士都很重要,因此,聯盟特意頒布《長城律令》。
    可這所謂的《長城律令》隻有一條:長城之內,嚴禁以任何原因、任何理由危害另一修士的生命、財產安全。一經觸犯,驅逐出城永不準入。
    這個律令一出來就引起軒然大波,什麽叫“危害生命、財產安全”?怎麽才能判定?
    可是聯盟卻再也沒有大家要求播放《戰魔·貳》時的那副好說話的模樣,竟然就此沉默,不再解釋。
    這其實就是一種再堅決不過的態度,沒有任何商量。
    細細區分什麽叫危害生命財產安全,界定什麽樣的情形下才會被驅逐,統統沒有。
    這與其說是律令,不如說是一種道德規範。
    極其不嚴謹,卻極其堅決森冷。
    一時間,整個長城的治安好得讓習慣了各種無序的散修們都有些不習慣了。
    就在這種詭異的和諧氣氛中,《戰魔·貳》開播了。
    這個故事的開篇便是在一個名門大派之中,主角生來就是天靈根,又是掌門獨子,在萬千恩寵與海量靈物的堆砌中成長,這簡直就是一眾男散修最為痛恨、女散修最為傾慕的那種天之驕子。
    劇情當然不可能這樣一直一帆風順,不然大家還看個啥。
    很快地,主角幸福不到一刻鍾,劇情出現了極大的轉折,他所在的門派竟然一夜之間被妖魔滅門,隻有他被父親交予的靈寶所護,逃出了門派。
    在逃離的途中,還是少年的主角遇到了一心傾慕的師姐,對方因為在外執行門派任務恰恰逃開一劫,主角在茫然絕望之餘,遇到師姐自然是將所有的痛苦茫然悉數傾吐,二人商議悄悄返回門派觀望,誰知這位師姐竟然是妖魔放在人間的棋子,少年被抓、被折磨,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在師門長輩們以命相護之下逃得性命。
    可他卻驚覺發現,自己早在不知不覺中喂下了“化靈散”,一身靈力在慢慢消散,而此時,他的門派早已被滅,父親也力戰而亡,愛護他的師門長輩也為了他犧牲了性命,師姐卻是那樣蛇蠍心腸的人物……而那些妖魔還在拚命地搜捕於他。
    一時間,本是天之驕子的少年竟覺天地之大,沒有一地是他的歸處。
    看到這裏,觀眾們都覺得實在太慘了,就算在最開始,散修們有再多偏見,到了這裏,也隻剩下同情,希望少年能盡快振作,斬妖除魔,為父報仇。
    畫麵一閃,少年已經一副落魄模樣出現在荒野,顯然是心力交瘁之下,化靈散發揮作用,少年已然不支。
    這時,一隊車馬從此經過,聽到有人驚呼,車簾掀開,露出一張宜嗔宜喜的麵龐,分明隻是個凡間的稚齡少女,卻在舉手投足間道不盡的優雅高貴。
    原來這是凡間某國的公主在皇家苑林中打獵,見少年孤身可憐,便救了少年,悉心救治之下,少年醒了過來,卻發現自己再提不起半點靈力,成了一個真正的凡人。
    再然後的劇情,便是少年在公主勸慰之下,慢慢放下那些絕望的心思,振作起來,然後在公主幫助下於凡間尋找靈物療傷、恢複靈力,甚至在妖魔入侵凡國之際,挺身而出,禦妖魔於邊疆。
    國君授主角以將軍之位,主角自然不會看在眼中,他隻留下一封書信與公主便飄然而去,再後來的劇情便是很經典利索的複仇反擊,將當初勾結妖魔的叛逆一一誅殺,重建門派,糾集修真界所有力量剿滅妖魔……
    在此過程中,主角又遇到了當年的師姐,師姐此時已經幡然悔悟,甚至這些年一直在尋他。她隻道當年年紀幼小,靈根太差遲遲沒有進境在門派中遭遇太多冷言冷語才一時為妖魔所惑……
    此時的主角當然不會輕易再聽信任何話了,可這位師姐卻是真心悔悟,一次次利用自己對於妖魔的了解幫助主角斬妖除魔,很快主角在修真界中樹立起獨一無二的權威,門派也漸漸再回昔日威勢。
    可此劇的末尾,依舊延續了前一部的鏡頭,已是萬人之上的大修士站在荒野之中,遠遠看著那位韶華不再鬢生霜華卻依舊守誓終身不嫁的女子,在他的身後,卻另有一位女子看著他的背景黯然神傷……
    劇終人散,所有觀眾心中卻剩下一個很大的迷茫:那位公主雖是凡人,卻對少年一心一意,那位師姐,雖是修士,卻曾為利益左右,是個再現實不過的真正修士,修真界中的底層修士多的是這樣的……若是二者皆傾慕於你,身為主角,到底應該選擇哪位?
    在十個場次播完之後,隨著影片玉簡一起開售的,還有第三代收音機,整個機身都發生了重要變化,居然變成了一塊縮小的長城之磚的模樣,開放的第一個功能很簡單。
    有一位女修士在那磚塊上摸索,不知觸到何處,看到一句:“……主角就應該與蕪華仙子結成道侶啊,雖然她曾經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可蕪華畢竟是修士,新月公主隻是個凡人,壽元短暫,修真界才過了多久啊,新月居然就老成那樣了!”
    女修士當場就炸了,就在此時,收音機居然提示:“您可以寫下想回複的話。”
    女修士更不多想,直接以手帶入靈力刷刷寫到:“兩情相悅本就是世上最為純粹無暇之事!與修士凡人何關?蕪華最開始與主角交好,不過是利用主角掌門之子的身份來改善自己的處境,後來主角重歸修真界蕪華亦不過是趨利而行,即使後來對主角曾經有情,亦不過是慕強而已,可曾真的喜歡過主角本人,那位公主,從始至終,可曾有求於主角?即使後來主角幫助斬妖除魔,也是主角自己請纓想去複仇,公主反而擔心他的安危勸阻於他。誰虛情假意,誰真心為你?道友說壽元一事……若是我,寧可隻要短短數十年的真心實意,亦不要漫漫百載的虛情假意!”
    當女修士寫完之時,那磚塊之上的言論已經不停在向上移動了,早先那言論早就不知向上移到了哪兒。
    “說得好!寧可隻要短短數十年的真心實意,亦不要漫漫百載的虛情假意!”
    “依我之見,此事還要看白玉宇自己的心意,汝之蜜糖,彼之□□,凡人仙子皆要看白玉宇自己的選擇,這觀影之外,我等再多爭執亦是無益……”
    ……
    短短半個時辰之內,參與討論的修士超過一千。
    激烈火爆的話題,前所未有的討論方式,以至於這天如果走在長城之內,會看到一個個捧著磚頭神情或嚴肅、或激昂、或憤怒、或讚歎的修士……
    這個功能後來被散修們命名為“言壁”,就如同凡間的詩壁一般,往來文人可在壁上題詩酬和,這言為心聲,修士們所有心中所思所想皆可在此壁上留下,讓所有人參與討論。
    這第一個話題,亦被修士命名為“仙凡之擇”被永久置頂掛在了“言壁”之上。
    這之後,言壁上麵,任務發布啦,修士互助啦,功法交流啦,進行得如火如荼,眼看著長城就要進入一個嶄新的階段,杜子騰已經在醞釀著第一次主動出擊。
    卻在這一天,他與蕭辰商議出擊的諸多細節之時,二人突然心頭重重一跳,然後皆是麵色一變,不約而同衝到城牆邊緣抬頭看向天際。
    隻見在南麵,竟是血電如瀑,如無數血蛇在瘋狂蜿蜒,事發之地,距離長城至少有千萬裏,可那浩大恐怖的聲勢離著如此之遠竟能清晰可見,他們簡直沒辦法想像那處會是一副什麽模樣的末日之景。
    那血色閃電交織之中,突然一道皎皎明月自那裏升起,這輪明月升起的當口,天地竟然為之一靜,就好像風平雨息,陰雲散去,天地一片祥和,那明月冉冉升起,血色閃電似乎徹底被它壓製,掀不起半點風浪。
    杜子騰與蕭辰相顧肅然,那分明不是真正的明月,卻能帶著這樣的天象之息……恐怕整個修真界不會有第二個修士辦得到。
    可當那明月升到一半之時,卻仿佛碰到什麽無形的阻礙一般,再也無法上升。
    在蕭辰突然麵色大變之時,那明月猛然間露出猙獰麵目,碎裂成千萬道月光猶如光雨一般逆天而去,在碰到那無形阻礙之時,千萬光雨化作一柄長長彎刀,仿佛將紙頁從中裁開一般,撕裂整個天幕,露出其後漆黑醜陋的真實。
    然後洶湧的血色濃霧仿佛終於尋到出口一般驟然間傾瀉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