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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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我好大一會,忽然笑起來。

    傅雲亭越笑越收不住,我皺了皺眉,不滿道,“爸!”

    “我,你知道口是心非這四個字怎麽寫嗎?”

    她不是說不在乎方美靜嗎?

    我聽懂了話裏的意思,隻是礙於麵子,倔強道,“我不知道您說什麽。”

    “這如今,不過才出現一個方美靜,你就如此灰心氣餒。趕明兒出來更多的女人,你怎麽辦?”

    梁西木的成就絕不止華庭這一方小地方。

    我將來要麵對的事情,比現在不知道要嚴苛多少倍。

    “你若是現在就灰心,也好。爸爸雖然是看著西木長大的,可是說老實話,在我心裏,他並不是最好的女婿人選。”

    我一愣。

    傅雲亭迎上她的目光,淡淡道,“等你再年長幾歲,就會知道最可貴的生活,其實不是轟轟烈烈瀟灑紅塵,是最平淡的生活。一日三餐,妻女環繞,心安理得,最是痛快恣意。西木是人中龍鳳,他的未來有多無限,做為他的妻子,就有多少挑戰在等她。所以,如果你現在灰心了,趁早收了這心,重新開始。”

    她喜歡梁西木以來,傅雲亭第一次投反對意見。

    我一時轉不過這個彎來,看著傅雲亭發呆。

    傅雲亭本來沒想說這些。

    看她這樣,傅雲亭覺得這話說的大概有些早,有些後悔。

    笑了笑,傅雲亭正想說點什麽圓場,外頭便有傭人敲門,紫陽觀陸崇陵師傅派人來請。

    我和傅雲亭皆一愣。

    “師傅?”

    聽見陸崇陵的名號,我和傅雲亭對視一眼,什麽話都沒說,麻溜的下了床,匆匆洗了把臉就出了門。

    自打傅雲亭為了她這靈異體質將她送上紫陽觀拜陸崇陵為師學藝以來,除非緊要之事,陸崇陵絕少主動叫我上紫陽觀。

    算一算,打五歲起,13年了啊。

    我馬不停蹄,約莫一刻鍾的時辰就到了紫陽觀。

    觀門大開,有小道在庭院灑掃,不遠處,還有香客上香,一排安樂祥和。

    我徑直穿過前殿到了後廂房,才到門口,就聽見裏頭一聲“胡了!”,聲音亢奮而狡詐,隨機便有其他人哀聲四起,大概是要輸錢。

    我翻個白眼,無奈的走進房間,果然,他師傅,紫陽觀觀主陸崇陵居士,正帶著三個大徒弟打馬吊!!

    有徒弟眼尖,看見我來,趕忙起身叫一聲“師姐”。

    其餘二人眼珠子轉了轉,熱情道,“師姐坐,我們這就去給您上茶!”

    說著,互相使了個顏色,逃之大吉。

    反正有師姐在,剛才輸掉的錢不用給了!!

    陸崇陵道一聲“臭小子”,轉身在一旁太師椅上坐了。我走近前來,在他身邊坐了,不滿道,“師傅,我還以為您出什麽大事了!”

    陸崇陵哼一聲,“可不是大事?要不然,我怎麽會叫你上山??”

    我咧嘴笑了笑,“那請問,是什麽事?”

    陸崇陵沒立即說話。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不緊不慢道,“丫頭,你靈力長進了。”

    想起最近的事,我無奈的搖搖頭,“再不長進,徒兒這條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陸崇陵看著她不說話。

    好大一會,道一聲“也好”,隨即便朝著門外揚聲,叫一聲“進來”。

    我順著陸崇陵的聲音看過去,便見一個16.7歲的年輕小道,從門外進來。

    我瞧他一眼,並不認識,是生麵孔。

    “這位小師弟我不曾見過,”

    一麵說著,我一麵端起手邊的茶啜一口,陸崇陵深深看一眼小道,道,“你是沒見過他。他是我兒子,陸青司。”

    室內安靜了幾秒鍾。

    “撲”的一聲,我嘴裏還未來得及咽下的茶,盡數噴出。

    “你說他是誰??”

    我失聲叫道,一麵去看小道。

    小道不過十六七歲,麵如傅粉,鼻若懸膽,唇紅齒白,眉橫丹鳳。

    長得比女子還好看!!

    我下意識又去看陸崇陵.....

    這怎麽可能??

    “師傅!”

    我有些惱怒,不知該說什麽。

    她自五歲跟在他身邊,雖然他偶爾桃花不斷,可有沒有孩子她一清二楚。

    陸崇陵知道她不信。

    他叫了陸青司上前來,端了茶跪在我麵前給我敬茶,讓他認師姐。

    陸青司乖乖跪了,甜甜一聲“師姐”,仰著頭一臉呆萌無辜看她。

    我下意識忙站起身避開陸青司,她想拉他起來,可又覺得不妥,由不得怒道,“師傅,這謊撒不得!這師姐...我不能認!”

    陸崇陵也不惱,看向陸青司平靜道,“青司,跟你師姐說說你娘。”

    陸青司應了,抬起頭看向我道,“師姐,我娘姓謝,單名一個鳳字,原是華庭人士。我隨我娘一起長大,我娘過世,我依我娘遺言,前來投奔我爹。”

    謝鳳?謝鳳?

    這名字,怎麽如此熟悉?

    是在哪裏聽過?

    我失神的看著陸青司,好大一會,她猛的一驚,“謝鳳!!”

    欣聞化韻洞領袖盧雪瑩先生的關門大弟子,是不是就叫謝鳳!!

    我又是尷尬,又是吃驚,簡直要不忍直視。

    咬咬牙,她快速接過杯子碰一下唇,就當是喝了。

    陸崇陵滿意的點點頭,叫陸青司出去。剛才室內的劍拔弩張,此時換做一室尷尬。

    我深吸口氣,看向陸崇陵,“師傅,您不打算對我說些什麽??”

    陸崇陵看她一眼,隻是道,“青司的確是我兒子。”

    “那這些年謝鳳在哪裏??”

    “沭陽山,隱居避世。”

    “隱居避世??”我幾乎叫起來,“為什麽??”

    “謝鳳的親生父親,是崇光四君子之一的王守英。”

    聽到崇光四君子的名號,我倏然瞪大了雙眼。

    那還是民國建立之初的事情,崇光四君子被誣蔑為革命黨,為當時的軍閥政府處決。

    被此事牽連丟掉性命者,超過一萬人,真正的殺人如麻。

    也多虧崇光四君子的流血犧牲,民眾才憤而起來反抗,經過十幾年軍閥割據連年混戰,才有了如今短暫的和平。

    我嘴動了動。

    她還想問,她還有好多問題,可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最知道的不是嗎,師傅最擅長的本事,不就是把不可能變為可能。

    要叫別人看,誰能相信吊兒郎當的陸居士,其實是身懷通靈絕技的世外高人。

    這樣一來,若說他和謝鳳有了骨肉,有什麽不可能的?

    我想了想,小心道,“那,師傅,我能問問,您和謝鳳,是怎麽在一起的嗎?”

    “不能。”

    陸崇陵想都沒想一口拒絕,我滿肚子的話被生生塞了回去,可憐兮兮的看他一眼,認輸道,“那今天,您叫我上山,就為了讓陸青司認我這個師姐?”

    陸崇陵搖了搖頭。

    他起身在房間裏走了幾個來回,而後又坐回到原位。

    “我,這些年師傅待你如何?”

    我趕忙道,“師傅待我恩重如山,若沒師傅,就沒有今天的我。”

    “好。”

    陸崇陵欣慰的笑了笑。

    “那我,師傅若是有事相托,你該當如何?”

    “徒兒萬死不辭!”

    陸崇陵淡淡鬆口氣,適才臉上的淡漠嚴肅去掉一半。

    他揉了揉額頭,許久之後,道,“那我,我便將青司托付給你,往後的日子,你必定得待他如家人,護他一世周全,可做得到?”

    我吃一驚,不知道他這話的意思,沒敢立即接。陸崇陵知道她的心思,笑了笑,淡淡道,“我,我命不久矣了。”

    我愣了一下,倏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師傅!!”

    她紅了眼眶,氣的大吼。陸崇陵無視她的抗議,繼續道,“我這一輩子,該有的,都有了;不該有的,也都有了。雖說天機不可泄露,若沒有青司,我也就這麽悄悄的去了。可青司,他隨著謝鳳在山上整整生活了17年,從來沒有下過山,他沒有生活自理能力啊。要是我死了,他不說別的,不出一個月,就得把自己活活餓死。所以我,這是師傅最後的要求,青司是我兒子,剛才也認了你做師姐,你要答應我,護他一世周全,不叫他風餐露宿,不叫他生活艱辛,叫他好好活下去。”

    陸崇陵雖還笑著,可那笑並未到深處,幽深的眼眸裏淡淡的星光一閃而逝,大概是一種叫做溫情的東西。

    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山下。

    她心裏像是有把刀子在胡亂攪動,疼的她喘不過氣。

    她很想不要相信,她那騙人騙了一輩子的師傅,在她成長過程中不知道誆騙過她多少次。

    甚至有一次還騙走了她最愛的洋娃娃,轉手送給了一個他心儀的女香客的女兒。

    眼角不知道什麽時候蓄積了一滴淚水,悠然滑落。

    就在這當口,她身後忽然一陣汽車發動機的聲音,由遠及近。

    我沉浸在自己的感情裏沒有聽到,等她發現,一輛敞篷的軍用吉普吱一聲停在她麵前。

    車上的男人一身戎裝,一副大大的墨鏡遮擋了他大半張臉。

    待車停穩,他一個翻身利落的從車跳下來。

    我愣愣的看著對方走到她麵前,待摘掉墨鏡,她這才反應過來,居然是梁西木。

    “你怎麽在這裏?”

    梁西木一麵說,一麵謹慎的朝四周打量一圈。

    我被師傅的事情完全占據心思,衝著梁西木發了好一陣呆。

    “恩,閑著無聊,來轉轉。”

    梁西木微微靠近她,緊緊盯住了她的眼睛。

    我沒跟他說一聲就直接回了家。

    雖然說我長這麽大,一直都是兩邊輪著住的。

    她也不需要特別向自己說明。

    可是,他無端介意這件事,他總覺的我有什麽事情瞞著他。

    梁西木的眼神太直接,我閃躲了一下,狀似無意道,“那你呢,你怎麽在這裏?”

    梁西木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我的炮兵團在附近操演。”

    頓了頓,他又道,“我來之前派人詳細測繪過路線,這附近荒無人煙,最適合練兵。”

    言下之意,他根本不相信他是來這裏轉悠的。

    我眼眸微動,她隻當沒聽懂,不接他的話。

    梁西木無奈,隻好道,“我送你回家吧?”

    回程的路上,我一直看著窗外,一言不發。

    梁西木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頭動了動,隨意道,“你回家,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我輕笑一聲,“你忙啊,那日我想跟你說,正巧丁副官來找你,我想我回家也不是什麽大事,我就托夫人告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