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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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到他真回來的那一天,我才知道,他帶著方美靜一塊兒回來了。

    傅雲亭還透露給她一個消息,梁西木以高炮團團長的身份入參謀總部,兼任副參謀長,方美靜或許會加入參謀總部,在梁西木手下做作訓參謀。

    因為他無意中看到了方美靜的聘書,她是作為精英人士特招入伍,享中尉銜。

    傅雲亭不知道該如何說,隻好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你還小,爸爸也舍不得你,再過幾年再考慮個人的事也不遲。”

    我隻覺得本來柔軟的一顆心,此時又冰又硬。

    “就是,”她淡淡一笑,“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梁西木回來,何氏請了傅雲亭和我去家裏吃飯。傅雲亭是知道的,方美靜就住在梁家,他本來還怕我不願意去,卻不想我聽了不過大方一笑,換了衣服就跟著傅雲亭去了。

    不過才三個月不見,我卻覺得恍如隔世。

    他們到督軍官邸的時候,客廳裏有人說笑,聽著像是方美靜。

    我跟在爸爸身後走進去,果然,方美靜在陪著何氏聊天,不知道說了什麽,逗笑了何氏。

    一眾人打了招呼,各自落座,何氏看一眼我道,“西木在樓上整理東西,我,你去找他,看看他帶了什麽好東西給你。”

    若是尋常,不用吩咐我也會去。

    我笑了笑,撒嬌道,“西木哥哥才回來,說不定有很多要忙的事情,我現在上去會打擾他,等一下他下來,自然就見得到了。”

    何氏有些意外。

    她看我一眼,我神色如常,沒什麽不對勁。

    她甚至還跟方美靜寒暄了幾句,問了問路上的風景。

    一切都很正常。

    也許是自己多心了。

    正想著,梁西木從樓上走了下來。

    他同傅雲亭問了好,眼光下意識轉一圈,沒找到我的身影。

    梁西木心裏有些忐忑。

    他笑問道,“我呢,怎麽沒來?”

    何氏看一眼偏廳,“剛才還在這,八成是去找雪球了。你不在,都是我照顧雪球,我們剛才還說,要我去找你拿禮物,我怕打擾你才沒去。那丫頭如今是長大了啊,懂事得不得了。”

    梁西木一愣,笑說“我去找我”,順著何氏的話去了偏廳。

    一進偏廳,他便看見了我。

    她穿了一件粉藍色的呢子連衣裙,背對著他蹲在角落裏,身邊有一截貓尾巴露出來。

    果然是來找貓的。

    梁西木會心一笑,走上前去。

    “在看什麽呢?”

    他蹲在她身邊,笑問一句,我怔了怔,回頭看,是他,回了一句“逗雪球玩”,站起了身。

    沒有了人逗弄,雪球喵嗚一聲,懶懶走開。

    梁西木跟著站起身。

    他仔細看了一眼我,幾個月不見,她似乎長高了些。

    她並不看他,眼神落在雪球走開的身影上,梁西木心裏有幾分忐忑,抱歉道,“我,我走的時候沒有告訴你,你生氣了吧。”

    我搖搖頭,“不會,後來爸爸告訴我了,你是去辦公事的,需要保密。”

    梁西木一怔。

    要是換做以往,我一定會跟他鬧翻了天,她如今這樣懂事,他很不適應。

    梁西木皺了皺眉,還想說些什麽,正好丫鬟來請,前頭開飯了,我笑眯眯對他說一聲“開飯啦”,率先走出了偏廳。

    一整晚,我都沒有再理會過他。

    無論話題怎麽引,她都有辦法不跟他直接說話。

    吃罷了飯,何氏留我在家住,若是以往,我早就答應了,可是今天,她拒絕了。

    “我得回家照看永安,永安這陣子身體還沒恢複全,等再過陣子我再來。”

    梁西木第一次聽見永安的名字,意外道,“永安是誰?”

    方美靜在,何氏不方便解釋,隻說是我堂哥,從老家來的。

    又寒暄了幾句,梁仲林有事叫走了梁西木,等他回來,我早就回去了。

    梁西木心裏隱約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他知道我生他的氣。

    可是他又僥幸覺得即便我生他的氣,他好好哄她也就沒事了。

    可是梁西木絕想不到,自這之後一個星期,他就算是天天去找我,連一麵都見不到。

    她像是有預知能力,總能準確無誤的躲開他。

    他甚至在她上課時間去學校找她,可是老師說她今天請假,沒來。

    坐回到車裏,梁西木覺得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想都不想去家裏找,結果丫鬟說我帶著永安出去了。

    他固執的等她,一直到天亮,這才知道我跟學校請了長假,帶著永安去旅遊了。

    心裏的忐忑害怕失望變了味道,梁西木近乎失控的憤怒。

    他想勸說自己什麽都沒有做錯,不需要害怕。

    可是走之前,他明明就預料到了,他一走了之我一定會非常生氣。

    所以在德國,他想到了千般萬般解決的辦法,買了多到數不清的禮物給她。

    他以為我待他是不同的,隻要他道歉,她一定會接受。

    卻想不到我生氣的方式,如此決絕。

    日子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迎來了新的一年。

    一直到正月初七,我才帶著永安回來。

    永安看起來壯實了些,雖然還是不說話,可是已經能聽得懂吩咐。

    我喜滋滋的展示帶給傅雲亭的新年禮物,傅雲亭還在抱怨她扔下自己一個人過新年,便有丫鬟來報,梁西木來了。

    傅雲亭看一眼外頭,“速度真快,”,下意識去看我。

    我抬起頭,梁西木一身戎裝,裹了風雪從外頭進來。

    他直直的看我一眼,同傅雲亭問候新年,傅雲亭知道他來找我,借口拿禮物,帶著永安上了樓。

    梁西木眼眸微沉,徑直走到了我麵前。

    “傅我,你倒是舍得回來。”

    他看她的眼神帶了刀子,我隻當看不見,笑眯眯道,“這是我的家,我怎麽不舍得回來?”

    梁西木心裏那把火燒的他頭疼,他一把鉗住我的肩膀,道,“你敢說你不是因為生我氣刻意躲著我?”

    我頓了頓,抬起頭看他,“西木哥哥,你做錯了什麽,需要我躲你?”

    “傅我!”

    梁西木忍不住大吼。

    他用力將她拉到自己麵前,咬牙道,“我承認我不告而別有錯在先,你要打要罵我絕無怨言,可你無視我把我當空氣,一副決絕再不見麵的樣子,這算什麽?!”

    她抬起手,一點一點掙脫他的鉗製,梁西木呆了一下,一把拉住了她。

    “我,我可以解釋,我去德國的真實目的需要高度保密,我和美靜隻是怕你如果先知道了,會沒辦法騙過所有人,所以才商量了瞞著你。”

    我心裏咯噔一下。

    方美靜!

    剛才還冷靜的容顏,一點一點開始崩塌。

    我歎了口氣,垂下了眼眸。

    “西木哥哥,所有人都說你聰明,智商情商都在別人之上。我從前一直以為我在你心裏跟別人不同。現在我知道了,是我自欺欺人。你但凡有一點在乎我,都不會如此傷害我。”

    她喜歡過他的那些心情,那些歲月,現在隻變成滿滿的諷刺。

    如果是她,他們互換身份,就算他不喜歡梁西木,她也絕不會拿另一個男人來傷害他。

    “西木哥哥,你把我當什麽?”

    她認真看他,不賭氣,也不任性。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梁西木究竟把她當什麽。

    梁西木本來準備的一肚子哄她對她解釋的話,對上她的眼眸,忽然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把我當妹妹嗎可是?你可有問過我,我想不想做你的妹妹?”

    梁西木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我想哭,可是她笑了。

    她歎口氣,滿眼得疲憊,“算了,我剛才太氣了,所以說了不好聽的話。西木哥哥,這事就算過去了,我們都不要再提了,好嗎?”

    梁西木眼眸顫抖了一下。

    “我,”

    他有很多想說的,可是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他忽然發現,眼前的女孩,有點陌生。

    “我,真的對不起,你要我做什麽我都答應,隻要你不要再生我氣。”

    梁西木心裏沒來由的恐懼。

    他急切的去看我的眼睛,想得到些保證,可是她眯著眼笑,眼眸平靜無波,什麽都看不到。

    沒有往日的依賴,也沒有麵對他時,眼眸裏的小星光。

    “好啦,都說過去了,”

    我看一眼院子,下了幾天的雪,今天終於肯放晴。

    “本來我應該留你在家裏吃飯,可是我才回來,有點事要辦。我給你還有大爹爹和夫人帶了禮物,我明天會去官邸,所以今天不留你啦。”

    她表現的再正常不過,可是梁西木心裏的恐慌,卻有增無減。

    他還想說什麽,對上我的笑臉,隻覺得全都化為烏有,頓了頓,他頭也不回轉身出了客廳。

    送走了梁西木,我有那麽一會的呆滯。

    她在原地站了半晌,機械的找了個位置坐了。

    低下頭,手指微微顫抖著,想要握在一起,卻使不上力氣。

    傅雲亭從樓上下來,在她身邊坐了,看了她好大一會,道,“你這樣做,就不怕你和西木就此漸行漸遠?”

    我麵無表情看一眼梁西木離開的方向,好半天才開口,“如果他連這一關都過不去,那麽即使以後能跟他在一起,也不會長久。”

    傅雲亭下意識去看女兒,原本應該青春稚嫩的臉龐,卻老練沉著,他甚至在我臉上看出了一絲滄桑感。

    傅雲亭搖了搖頭,“你這個性格像誰?”

    做事如此決絕,雖然釜底抽薪是最有效的辦法,可她這個年紀....

    “我,你難道不害怕?你要知道你這樣做,有一半的幾率會把西木推到方美靜那邊去。如果真是這樣,那你怎麽辦?”

    我沉默了一會,吐出幾個字,“我賭他不會。”

    傅雲亭一震,半晌之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西木碰上你,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我,你對男人實在太狠,嗯,西木真可憐。”

    從那天開始,梁西木覺得一切都變了。

    我仍舊照常去官邸。

    她不在刻意回避他,遇上玩笑事也會同他調侃幾句。

    她還是叫他西木哥哥,也還是跟在他身後來來去去。

    外人眼裏,他們再正常不過。

    可是隻有梁西木自己知道,他和我之前,隔了好大一座山。

    她雖然還在對著他笑,可是她的眼眸裏,再沒有他的身影。

    她人為製造了他跟她之間看不到的距離,他前進一步,同就退後一步,他想再像從前一樣碰觸她擁抱她,都變成了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