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攤主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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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的本名叫做田世超,在四五年前不幸得了一場重病,沒堅持多久便撒手人寰了。當他得知自己病情的時候,為了不給原本就不很殷實的家庭增加負擔,一心想要放棄治療。可是,和他風雨同舟的妻子,也就是不遠處那個正在忙碌的攤主阿姨,無論如何也不同意他的想法,即使傾盡家財,即使今後都是鹹菜白粥度日,也要把他送到最好的醫院中。
當時阿姨所說的那句話,讓他在死後這麽多年依舊不能忘懷:
“有你在,咱們才是一個家!”
當田世超停止呼吸的那一刹那,其靈魂便已經輕飄飄地脫離了身體,在一旁看著趴在自己遺體邊哭泣的攤主阿姨,縱使心中有著無數的不甘與不舍,也隻能站在原地等待著陰司的使者帶他離開。也許是田世超心中對人世的留戀感動了天道,也許是某種機緣與巧合,他並不像其他那種剛剛形成的魂魄那般充滿了懵懂、迷茫,而是從一離開身體開始,就有著一個明確的目標:留在妻子的身旁。
田世超在這種想法的驅使下,躲了起來,刻意隱藏了自己的氣息。
果然,當陰司的使者來到他遺體旁的時候,並沒有找到田世超的魂魄,最終隻得獨自離開了,而田世超則成功地在人世間停留了下來,成為了一個孤魂野鬼,而他這一待便是幾年的光景。
田世超在給我們講述這段故事的時候,眼中始終是噙著淚水的,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他到底有多麽愛自己的妻子。當然,攤主阿姨也一定是在心中充滿了對丈夫的愛意,否則也不會有力量獨自支撐起這個殘破的家庭,獨自照顧著雙方的老人,照料著還在上高中的孩子。
“田叔叔,在聽了你的事情之後,我真的被你和阿姨那種相互扶持的愛情給感動了,特別希望自己能有能力來幫助你們。”看著田世超那張滄桑的臉頰,我心情複雜地說道,“隻不過有一件事還是必須得和您說一下,因為這件事關係到阿姨的身體情況。不知道您有沒有注意,阿姨的印堂有些發黑,眉宇之間總是隱約有著一股鬼氣纏繞,長此以往,我們擔心會對她的身體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
聽了我的話,田世超趕緊拭去自己眼角的淚水,關切地看了一眼手推車旁的攤主阿姨,有些焦急地對我說道:“怎麽會這樣,小夥子你快和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果然,田世超因為道行尚淺,還沒有注意到攤主阿姨那身體的變化,更不可能意識到自己就是造成這種變化的“罪魁禍首”了。
我將目光投向了紅格格,示意她來給解釋一下,畢竟按照經驗和能力來說,紅格格的話才更有說服力。
紅格格對我點了點頭,接著我的話頭說道:“田先生,因為你成為鬼族的時日尚短,也沒有人指導過你的鬼道修行,所以很多事情你都還不是很清楚。
咱們鬼族能夠以現在這種形態存在下去,憑借的是體內的一股鬼氣,也就是人們口中的陰氣,然而人類體內最多的卻是陽氣,又被稱為人氣或者精氣,這兩種能量自天地形成之初便已經存在了,可以說是它們彼此相生相克。你如果一直留在攤主姐姐的身邊,短期內雖然看不出什麽大礙,但長此以往之後,必定會破壞她體內的陰陽平衡,造成什麽不好的結果。”
田世超聽過紅格格的理論之後,驚訝得目瞪口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緩了好一會兒,他才歎了口氣說道:“難道就沒有什麽辦法讓我留在她身邊麽,我雖然幫不上什麽忙,但隻要能夠每天都看到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紅格格似乎被田世超的這句話勾起了什麽回憶,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下來,我推測她可能是想起了自己生前的事情吧。
氣氛陷入短暫的尷尬,我隻得硬著頭皮給他講解了起來,把我所知道的兩種“人鬼共存”的方法給說了出來。可是,修習玄門術法需要機緣和天賦,攤主阿姨如今已經是這個年紀了,早就已經錯過了學習術法的最佳時間,即使現在立刻開始修習,想要在有生之年有所小成的話,也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至於“訂立契約”這個方法也並不十分可取,甚至田世超自己就拒絕了下來,因為在這種人鬼契約中,得到多少利益就必定要放棄多少代價才行,攤主阿姨想要留住田世超的魂魄就必須要做出很大的犧牲,而這種代價又往往過於沉重了一些。
經過我們的勸說後,田世超深深地朝手推車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中似乎透露出無盡的不舍與留戀,但他最終還是一咬牙,說道:“好吧,我離開。”
聽到他的這句話,我們知道攤主阿姨身體中潛在的隱患應該可以慢慢消除了,可是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無論是田世超還是攤主阿姨,都是無比可憐的人,但世界上的事情總是如此的不近人情,讓有情的人生死相隔,讓有義的人取舍兩難。
在沉默傷感的氣氛中,我緩緩站起身,翻出了書包中那張有著九萬塊錢的銀行卡,想也不想地走到了攤主阿姨的身旁,微笑對她說道:“阿姨,您做的麵條太好吃了,可是我身上沒有帶零錢,把這張卡給您可以麽,裏麵的錢應該正好夠這頓飯費的。”
阿姨聽了我的話後,笑著搖了搖頭,推辭道:“不用啦同學,一碗麵才值幾個錢啊,算是我請你吃的好了,如果你覺得還算好吃的話,還請以後多來捧場啊。”
阿姨的笑容讓我無比感動,在困苦的生活中還能看到陽光、永不放棄希望。
最終,我還是把銀行卡塞到了攤主阿姨的手中,道了一聲“再見”,便在她那詫異的目光中轉身離開了。
田世超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眼中雖然還噙著淚水,但此刻的嘴角卻是帶著一絲微笑:“小夥子謝謝你的好意了,不過我能再看她一眼就已經非常知足了,沒必要再讓她為我們的分別而傷心。”
我點了點頭,不禁有些似懂非懂的感覺。
街口的路燈很是明亮,但似乎卻照不進我們那有些傷感的內心。最終,田世超和我們分別了,至於他要去哪卻是誰也不知道,當蓉蓉向他問起的時候,他也隻是說想要四處走走看看,如果有機會的話就去輪回轉世。
當看著他那有幾分落寞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的時候,我、紅格格和蓉蓉也繼續了自己的旅程。
隨著夜色越來越深,我在一條街道的旁邊找到了一家賓館,跟前台服務生要了個所謂“商務大床房”的房間。
當我們三個走進房門的時候,我心中竟然莫名地生出了一絲異樣的感覺,現在的我可算是帶著兩個女生來開房麽,雖然這兩個女生不是人類,但也足以讓我在心中有著一種罪惡的感覺,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遠在上官家莊的上官儀容。
蓉蓉還是難以改變自己那種少女的心態,感到十分新鮮地四處張望著,一秒鍾都閑不下來。而紅格格自從經曆了田世超的事情之後,似乎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一路走過來都是寡言少語的樣子,也不知道她到底再想些什麽。
“紅姐姐,你看蓉蓉多開心啊,好像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一樣,還在房中四處轉悠呢。”我對紅格格說道。
然而她回答我的卻是一陣沉默。
“紅姐姐,你有什麽煩心事麽,說出來讓我也跟著樂嗬樂嗬唄。”我繼續沒話找話地說道,因為她現在的狀態著實讓我十分擔心,一點都不像我原來認識的那個“叱吒風雲”的紅格格了,反而先是一個憂鬱的女青年。
由於逛了一天的街,我們此刻都已經非常疲憊了,再加上紅格格無精打采的情緒,一人兩鬼沒過多久就準備睡覺了。當然,我是獨自在床上睡的,而紅格格和蓉蓉則回到了符紙包中。
和我們疲憊犯困不同的是,小灰因為在書包中睡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卻極其精神,在房間中爬上爬下地玩鬧個不停,活脫脫一個“夜貓子”。
第二天早上,我迷迷糊糊地睜開惺忪的睡眼,紅格格的張絕美的容顏便立刻映入眼簾,她也同樣在看著我。
“紅姐姐早啊,昨天玩了一天你也不多睡……”
隨著三魂七魄的漸漸回歸,我立刻收住了自己的話頭,猛地意識到在此情此景中似乎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到底是在什麽時候,紅格格和我躺倒一起的啊!
想到這一層,我立刻尖叫了一聲,拉起被子就躲了進去,隻有一個腦袋還露在外麵。
“紅姐姐,你……你……你想要幹什麽!”我詫異地問道。
而紅格格沒有理會我的話,隻不過把頭轉了過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房間的天花板,繼續躺在我的旁邊說道:“既然出來玩就放開一點好麽,該看的不該看的我都早就看過了。”
“什麽!你!”聽了紅格格的話,我大感一陣無語,仿佛是被人調戲了的小媳婦一般。
紅格格繼續說著,但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你說昨天遇到的田世超是不是真的很傻啊,自己都已經死了還在惦記著老婆,這難道就是真愛麽?我想那個攤主姐姐也一定在惦記著自己的丈夫吧,你說世界上的負心人這麽多,為什麽不能多幾對田世超這樣的夫妻呢?我真的好想也能遇到田世超這樣的‘傻子’啊,也有這樣的人一直在惦記著我……”
紅格格的話讓人有些傷感,我知道她是回憶起了自己的事情,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隻能柔聲說道:“一定會有這樣的人,我陪你一起等著,找著。”
紅格格又緩緩地看向我,隻不過這次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小弟弟,這個可是你自己說的哦,不能反悔的。”
“嗯,絕不反悔!”我堅定地說了一句。
“好了,快穿上衣服吧,咱們今天去哪兒玩啊?”紅格格似乎在我的安慰下,慢慢恢複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