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待杜美萱睜開眼叫她時，謝正宇才明顯感覺到葉子安緊繃的背脊一下放鬆下來卸力的頹靠在他身上。

    “母子平安。”謝正宇替葉子安開了口。

    “美萱！”

    “人呢？我孫兒呢！”

    Alex一家人總算火急火燎的趕了來，但人還沒走近病床，葉子安突然站起來，掄起右手正反手連抽了Alex兩個重重的耳光！

    “付鵬程，你個畜生！杜美萱嫁給你不是為了給你付家續香火的！你他媽是人嘛，把她這麽重身子的一個人扔家裏！你付家人死光了嗎？什麽事非得要一大家子一塊兒去摻和！”

    葉子安這輩子怕是沒發過這麽大的火，也沒說過這麽歹毒難聽的話，Alex母親也被她嚇的一時不敢出大氣，還是他父親拉了她往育嬰室去看孫子。

    謝正宇攬過氣的發顫的葉子安肩膀，帶了人往外走。

    “姐！姐……夫，今天謝謝你們！”

    葉子安頓了一下步子，出了病房。當她看著那冗長的過道，潔白的牆壁被融雪後的日光照射的直反光，微塵在空中飛揚，她腳下一軟，栽倒在地上。

    “葉子安！”

    謝正宇把她撈起來時才發現她掌心汗涔涔的，冰涼一片，臉色素白的可怕。

    “沒事，有點低血糖。”

    葉子安搖了搖頭，借著謝正宇的力站起身，她緊握著謝正宇溫熱的手掌，默念著不是夢不是夢。

    那似遠似近的嬰兒啼哭聲，在這個地方聽見，讓葉子安尤為的心悸。她另一手緊緊拽著心口的衣服，往前邁步子。

    剛才太過於緊張杜美萱，此刻她的神經一放鬆下來，周圍的一切讓葉子安官感明晰起來，心裏湧起當年醒來時的慌寞和無力感。

    “你先泡個澡，把衣服換了。”

    謝正宇拿了件厚袍子塞葉子安手裏，將她推進浴室，她米色的大衣血跡斑駁。

    “我不走。”

    葉子安神情有些茫然驚懼的抬眼看他，他又補充了一句，葉子安才轉身進去。

    還好他跟在葉子安後麵去給葉然之上香，不然還不知會發生什麽事。

    當年，葉子安躺在引流室的手術床上，她左右是各二的藍色手術床，那些女人有因孩子畸形或死胎或因自己未成年和她一樣躺在那兒，等著藥物讓自己的意識暫停，去終結一個生命。

    當她意識漸漸回流，葉子安在偌大空曠的暫息病床上清醒過來時，她在寂靜中隻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她摸摸自己的小腹，依舊平坦，但裏麵不一樣了。

    “醒了就走吧！回家多養幾天。”

    當她被醫生催著去更換衣服時，她回視一圈，二十幾張床隻剩她一人。更衣室好些人在換衣服，一個年齡相仿的女人見她呆然而立，遞給她一個護墊。

    門外大廳，有男人或是家長急關切的伸長脖子等人出來，葉子安看著人頭攢動的人群，痛的要癱倒，愴然淚下。最後隻得額頭冒著虛汗，自己打車回公寓，躺倒在床上。

    此刻，謝正宇溫熱的雙手包裹著她冰涼的手，默坐在床前守著她，葉子安閉眼側頭，落下淚。

    她說她不想和他糾纏，可心底自己就明明這樣的依賴著他，不然在荊都察覺到他在身後為何不戳穿或躲開他。到了東陽，還以為他就離開了，誰曾想他竟一路跟著她。

    謝正宇等葉子安睡熟了才輕手輕腳的關門離去，在樓下卻遇見了他想去找但一直沒時間去找的人。

    “哼！您心可真大呀，就這樣了還守著葉子安不放。”

    **峰與下樓的人迎麵遇上，心底訝異，臉上卻歪嘴竊笑。

    “你到這來幹嘛？”

    謝正宇厲色瞪著**峰，一手將他推出了樓道門。

    “聽說葉子安生了個兒子，作為老朋友，我不是該給點壓歲錢麽！”

    “怎麽，上次沒斷你一條腿，又癢的四處亂蹦躂是嗎？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葉子安半步！”

    “呦！安辛，這不是你謝爸爸嗎？”

    辛毓從外麵抱了人進樓道，見謝正宇正急哧紅臉的在厲喝威脅人，笑著逗安辛挖苦謝正宇。

    “太沒素質和公德心了！這正月還沒出就不懂事的在家門口霍霍，幸而你麻麻疼你，卻沒個人心疼你麻麻！”

    謝正宇冷冷的瞟了眼辛毓，朝裏撇了下頭，示意她走。辛毓朝他吐舌做鬼臉，不領情的噔噔上樓，她本就沒想搭理他，就想他們給讓個道兒而已。

    “她是收了你多少錢才願意給你續這個丁的？”

    **峰聞言臉色變得陰恨起來，剛才的哂笑嘲諷不見，心內的不平與憤恨不停地衝擊著他，他被告知的可不是這個情況。

    “最毒婦人心，葉子安這個冷血動物！我對她掏心掏肺，費盡心思好不容易讓她懷孕了，她竟然瞞著我做掉了！謝總，您可別被她騙了，女人最擅長用孩子和眼淚來綁住男人。”

    “你別他媽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謝正宇劈頭蓋臉就是兩拳掃過去，**峰對葉子安做過的事讓他殺了他的心都有。

    **峰對葉子安的忿恨因這兩拳全撒在了謝正宇身上，兩人很快扭打在一起。這是老小區，本就熱鬧，圍觀的人也就越來越多，隻有一兩個年紀大點的大爺吆喝勸架幾句，根本沒人上來勸阻。

    “現在治安真是亂啊！市長還被雙規了，這底下人更不知閑混成啥樣！”

    “你又是什麽好東西！和葉子安半斤八兩，一對齷蹉的狗男女！”

    謝正宇一句話不回，掙脫開**峰的束縛，反手將他狠摔在地，鐵青著臉撿了旁邊花壇裏的半截磚頭就朝**峰頭上砸去，**峰頓時頭破血流。

    “啊！我艸你大爺！”

    **峰捂頭驚叫一聲，咒罵著趔趄起身，看著滿手的血。兩眼猩紅的，拔出一根用於固定樹木的粗木棍發狠的朝謝正宇揮去。

    “哎呦喂！這是要出人命啊！趕緊報警啊！”

    “大過年的報警也要有人管啊！”

    謝正宇也不示弱，也操起一根木棍橫著，連著幾下劈在**峰手腕處，木棍應著悶聲斷成兩截，**峰手裏的木棍也掉在了地上。

    謝正宇抬腳將他踹翻在地，撿起那木棍狠勁的往他小腿掄。等到片區民警趕來時，**峰被打的蜷成一團，棍子打折三根，再不來，恐怕那棵小樹都要被謝正宇拔出來扔他身上了。

    樓下鬧的沸沸揚揚，樓上葉子安卻在夢裏浮浮沉沉。

    她先是看見自己滿手欲滴的鮮血，然後聽見了槍聲，那年商場的劫持，她臉上一陣的溫熱，卻看見她父親倒在自己身前，鮮血染紅了他的警服。

    下一秒，她聽見孩子在啼哭，葉子安在白茫茫一片裏赤足慌亂地跑。

    “寶寶，寶寶！”

    “葉子安！”

    “葉子安！”

    葉子安聽見謝正宇在叫她，她不知跑了多久，卻看見謝正宇的白襯衣上全是血，還有臉上。淩怡瑋抱伏在他背上，朝她露出如蛇妖般妖媚而詭冷的得意笑容，她長而尖的指甲從脖子的領口滑進謝正宇的胸膛。

    葉子安的頭要裂了一般，過往很多舊夢，魔魘般的將她包裹住。清晨在一片涼意中醒來，她的衣服半濕，她竟昏昏沉沉睡了小半個下午和一整夜。

    “你還是未成年嗎？”

    蘇逸將謝正宇從拘留所裏保釋出來，十分不解的問坐在副駕上的謝正宇。

    他正對著後視鏡裏的自己看，嘴角淤青紅腫處好像有些撕裂。隨即，將身上的衣服脫了，胳膊和後背有被打的棍痕，撈過後座蘇逸拿來的衣服換上。

    “你下手太不知輕重了！等著賠錢吧！”

    蘇逸見他不搭腔，也不問他原因，搖搖頭啟動了車子出發。

    “送我去霞虹水景。”

    “你一晚上待裏麵待傻了是嗎？”

    “葉子安好像生病了，我不放心。”

    謝正宇撲了個空，辛毓逗了安辛在爬爬墊上爬，兩人一頭的汗，辛毓正在給他脫外套。

    “她說全身發冷要感冒，我讓她去汗蒸一下。”

    謝正宇瞅了眼空調，暖氣一直開著，便問她地址。

    “我又不是葉子安，你怎麽不直接問她？”

    這天氣都易感冒麽，謝正宇戴著個醫用口罩。辛毓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回他，她怎麽知道葉子安去了哪家店。

    謝正宇回身出門準備打電話，正巧看見玄關處放了個手袋，裏麵是葉子安的一身衣服，便提了朝上麵的地址找去。

    謝正宇進了倩緹菲女子生活館的門，陳倩不認識她，但謝正宇對她卻有一點印象。

    “先生，我們這隻為女性朋友提供服務。”

    陳倩從服務台後起身微笑相迎，這個人哪裏見過呢？

    “葉子安的。”

    他也不回話直接把那袋子遞給她，就自顧自在一旁的休息區坐下。

    陳倩接過，轉身時挑眉努嘴的壞笑，將衣服遞給店員帶進裏麵。

    “安子，你怎麽這麽久？人家在這兒可等你半天了！”

    “我戒指掉了。”

    “你得健忘症了吧？不在你手上！”

    陳倩揶揄的笑她，指了指她左手，衣服也會忘，戴著的東西還到處找。

    “不是，還有一個，我剛找著——”

    葉子安一麵說一麵將那小一圈的戒指套住。

    “葉子安。”

    二人轉頭朝謝正宇看去，葉子安臉色明顯一變。

    “誰啊，嗯？”

    陳倩拿肩膀撞葉子安，八卦的笑著在兩人之間瞄來瞄去。

    “我先走了。”

    “誒？”

    “葉子安！”

    謝正宇上前拉住她，葉子安匆匆暼他一眼，不再看他。

    自早上起來，她一顆心就突突直跳，總覺得會有什麽事會發生。也許，正月裏見紅沾血真的是不吉利。一看見他的臉，葉子安腦海裏就是他滿臉鮮血的樣子。

    “貝貝找我。”

    葉子安脫開他手有些心慌的捋著左手食指戒指說道。

    “你記得把車洗幹淨！最近少出門不要開車或者讓老劉開車！”葉子安說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誒！安子，你的東西！”

    陳倩從裏麵追出來喊，手裏是一個有點小的手包。

    “給我。”

    “呃……你是？”

    陳倩見葉子安已開車走了，正猶豫著，打量著謝正宇。

    “我是她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