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茗每天下學都會在藏書樓看一個時辰的書。

    女學舍裏，柳月蓉等的已經不耐煩了。

    天都黑了，聞茗才從藏書樓回到學舍。

    柳月蓉看見聞茗的臉就來氣。

    擋住她的路，問：“你是哪家的，父母官居幾品？”

    聞茗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少女，十四五歲，容色正好。不可一世的樣子，也毫不掩飾。

    聞茗自然是認識的。

    回到聞家後，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家裏的宴會，她好不容易在一家人的勸解下，出了門。

    眼前的少女，當時好像更加不可一世：“你看，這不是傳說中聞家的女兒啊，居然還有臉出門，我要是她，都不好意思活著！”

    她當時又氣又羞，哭了一場，回到自己的院子裏，再也不肯出門。

    聞茗腦子裏的記憶一閃而過，她看著柳月蓉，平靜地問：“你是誰？”

    旁邊有人幫腔：“這可是懷國公府柳家嫡出的二小姐！“懷國公府幾個字還加重了語氣。

    大家看聞茗聽到懷國公府神情並沒有什麽變化，隻見她雙眼直直地看著柳月蓉問道：“那麽請問柳小姐，我是誰家的，關你什麽事？”

    什麽……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她說了什麽？

    關你什麽事？

    她怎麽能，怎麽敢這麽說！

    柳月蓉愣在原地，聞茗的眼神太過銳利，她一時被鎮住了。

    聞茗問完，沒有再理會她們，繞過，直接離開了。

    柳月蓉回過神來，隻看到聞茗的背影。

    頓時大喊：“你給我站住！”

    聞茗像沒聽到似的，繼續往前走！

    有人上前勸阻到：“月蓉，你先別衝動，查清楚她的底細後再動手也不遲。”這還是陸雅靈下學得時候交代的任務，勸著點月蓉。

    柳月蓉衝動，也還保持著一絲理智，她憤恨的看著聞茗的背影，知道現在就是叫住了人，也不能把她怎麽樣，且是不說女子鬥毆，名聲全毀了，在書院裏私下鬥毆後果也是很嚴重。

    院長是貞寧公主的駙馬，地位非凡，可以說，除了皇帝，誰的麵子都可以不賣。

    被退學，全家的臉上都不好看。

    “|總有機會收拾她！”柳月蓉表情狠厲，恨恨的想。

    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眾人一方麵猜測聞茗很有錢，一方麵聞茗表現的太過無畏。因此都有些忌憚。

    所以接下來的日子，聞茗過得還算安生。

    書院裏的學生都可以選習六藝。

    讀書人自然都是一些風雅的喜好，所以射禦在書院裏是冷門的。學習的人不多。

    而聞茗對其他的都不感興趣，也不想浪費時間，就獨獨選了射禦。

    教學的夫子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姓趙，並不是很用心。因為也沒有幾個人用心的學。

    六藝的其他幾科都是男女分開教學的，隻有射禦是一起。因為選射禦的女學生，一直都不超過三人，且還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所以場地分了兩邊，由一個夫子同時教授。

    聞茗來到教習場的時候，有兩個女子，一個穿著好看的騎裝，姿勢擺的還不錯，可射出的箭根本就到不了靶，先生也懶的管。

    另一個是陸雅靈，她倒是沒有花枝招展，射箭中規中矩，不脫靶，六環以上。對於一個女子來說，可以說是不錯的。

    陸雅靈看到聞茗的時候有些詫異，但還是友好的向她點頭致意，很明顯是認識聞茗的。

    看見新人，先生照例過來詢問了一下：“之前可練習過？”

    聞茗搖了搖頭：“沒有！”

    作為一個現代的軍人，射箭這項體育運動她也是玩過的，都是戰友們一起，想體驗一下玩槍和射箭的不同感受。

    但這時的聞茗自然是不可能學習過的。

    再加上她粗略的看了一下，這裏的弓和現代的弓是有差別的。

    趙夫子指了指陸雅靈對聞茗說：“隨便拿一支公，按照她的姿勢先自己練習！”

    然後就去指導另一邊的男學子了。

    聞茗拿著弓試了一下，弓體比現代的弓要小，但彈性卻要大。

    她試了一下，食指、中指和無名指相並勾弦，滿弓時手指拉弓處與弓弦形成的角度很小，有些擠壓手指，就失了準頭。

    她拿著弓仔細研究了一下，看來還是有差別的，再試了一次還是不行！

    那邊姿勢擺的很好看的女子，看見聞茗也不怎麽樣，也就放心了，想來也是和自己一樣的心思。

    衛芃嵐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聞茗射偏的箭。

    以為又是哪個花癡。

    走進一看是聞茗。

    驚訝出聲：“怎麽是你？”

    聞茗看到衛芃嵐也笑了：“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衛小姐。”

    “你怎麽在這裏？”衛芃嵐還有些不相信。

    “怎麽，我不能來嗎？我來這裏求學。”聞茗笑到，看到衛芃嵐讓她也感到意外。

    “當然能，你又做生意又上學，還真是厲害！”衛芃嵐真心的讚歎。

    “說到生意，還沒有感謝衛小姐呢，沒有衛小姐的宣傳，我的生意可沒現在這麽好。”

    “謝我幹什麽，你送我那麽好看的衣服，我也就是實話實說了。”衛芃嵐也不在意。

    “沒想到繡活那麽好的女子，居然會來學騎射，你該不會和那邊的那位是一樣的打算吧？”衛芃嵐突然睜大了眼睛，嘴朝旁努了一下，十分的看不上的表情。

    要是聞茗敢說她真和旁邊的女子一樣的打算的話，估計衛芃嵐會馬上翻臉。

    聞茗故作不解：“那邊的那位是什麽打算？”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穿的跟個花蝴蝶似的，射箭都能擺出一副弱柳扶風的樣子，除了能勾搭眼瞎的男人，還能來幹什麽？”衛芃嵐滿臉的嘲諷。

    聞茗噗嗤一聲笑了。

    這姑娘還真逗！

    然後一本正經的問道：“你看我這身和花蝴蝶比怎樣？”

    “你就是披個破布，就這臉也比花蝴蝶好看！”衛芃嵐發現聞茗很對她胃口。

    “多謝衛姑娘誇獎，我就是來練習騎射的。試了一下，發現不行。”聞茗表情頗為無力的說到。

    “你再試試，我看看！”

    有現成的老師，似乎還是個靠譜的老師，聞茗果斷又試了一遍，還是剛才的問題，勾弦弓滿會擠壓手指，不順手。

    衛芃嵐一看，有些吃驚，聞茗的站姿很標準，力度對女女子來說也不錯。但明顯勾弦的方式有問題。

    “你真的是第一次射箭？”衛芃嵐問道。

    “自然，我看著不像第一次嗎？”聞茗反問。

    她的經曆決定了她必須是第一次，那所有的不像第一次，就都歸結於天賦異稟吧！畢竟未來會證明她是有良好的基因的。

    “像也不像，你的姿勢很標準，很利落，完全不像沒用過弓箭，但明顯勾弦的方式不對，又確實是第一次使用才會犯的錯誤。你試試用大拇指勾弦，中指和食指壓住拇指。”衛芃嵐明確的指出了她的問題。

    聞茗按照衛芃嵐說的方式勾弦，拉弓的力直接作用在拇指上，弓滿果然很順手。

    然後選位、站定、搭箭、舉弓、瞄準、開弓、鬆手、緩放……一氣嗬成，正中靶心。

    衛芃嵐忍不住鼓起掌來：“好！太好了！”

    聞茗的樣子，簡直就像一個老練的弓箭手，她在衛家見過很多。

    衛芃嵐的歡呼聲不免引起了旁邊的注意。

    “有什麽好得意的，不過射中一箭，不過是運氣好罷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不服氣。

    “那你怎麽不也來個好運氣，不要你正中靶心，你就射中靶也行啊！”衛芃嵐出口諷刺。

    “你……”女子氣的說不出了。

    陸雅靈出口勸解：“思敏，你別說了，能中靶心，王姑娘是確有實力的。”

    女子正是武德將軍錢慎之女錢思敏。

    聞茗並沒有看錢思敏，反倒是好笑的打量了一下陸雅靈，這姑娘雖說是在勸解，但一副評判者的口吻，上位者的姿態擺的很好。

    衛芃嵐對陸雅靈沒什麽感覺，因為陸雅靈就是一個行走的標杆，女子的典範，聰慧靈巧，才學出眾，連騎射都算得上出色，儀態永遠優雅，笑容永遠矜持有度。

    她一直覺得陸雅靈就像一個塑造出來的假人，用來做範本的，不真實。

    但別人好言，你總不能惡語，所以她也沒說話了。

    聞茗對於這個記憶裏傳說中別人家的孩子，還是有點好奇的，最好奇的一點就是這位別人家的孩子，現在應該快要及笄了，但十八歲也還沒定親。

    她不確定夏攸眠口中的表姐是不是說的這一位，畢竟陸家有很多位他的表姐。

    雖然前世的記憶裏，二哥會給他講很多京城各家的事，像個說書的一樣天天給她說，好像她不出門也可以了解很多事一樣，其實她知道二哥心裏一直希望有一天她能打開心扉就出去，但到死她都沒有。

    可她居然真的就像個聽書的，聽故事一樣，從來不走心。所以很多人際關係，她印象裏是沒有的。

    和柳月蓉交好的是不是眼前這位姑娘。

    但陸家的人她都沒有好感，於是聞茗做了一個不禮貌的人：“我是否有實力，並不需要這位小姐下定論。”

    “不識好歹，雅靈可是在幫你！”錢思敏氣不過了。

    “她幫誰是她的事，與我何幹？”聞茗繼續不識好歹。

    陸雅靈覺得聞茗對她有敵意，在她主動表示友好了，還表現出敵意，很是奇怪。

    就連衛芃嵐都有些奇怪。要說聞茗隻是一家衣服鋪子的老板，簡單說就是個小商人，麵對權貴，不說結交也就罷了，哪還有上趕著主動得罪人的。

    陸雅靈雖覺得奇怪，還是開口到：“我和姑娘之間是否有什麽誤會？”

    “我們之前認識嗎？”聞茗反問。

    “並不認識。”陸雅靈還是保持著她良好的儀態。

    “不認識，何來的誤會。”

    “我聽說過姑娘。”陸雅靈繼續說到，意思很明顯，道聽途說也可能產生誤會。

    “沒想到我還如此有名，不過很抱歉，我並不曾聽說過你，是叫雅靈小姐吧，剛剛這位思敏小姐喊過你的名字。”聞茗語帶調侃。

    但聽到的人心裏並不怎麽舒坦。

    在京城沒聽過陸雅靈的人應該說並不多，但人家就是說沒聽說過你，你總不能反駁說不可能吧！

    你是有多大臉，說自己已經出名到人盡皆知了。

    所以有時候看著人家睜著眼睛說瞎話，還無從反駁。

    陸雅靈也一時無從回答。因為人家的意思很明顯：沒有誤會，我就是不喜歡你！

    這麽直白、赤裸、不留情麵的交流方式，她一時有些不適應。

    比一言不合就動手的衛芃嵐更難對付，動手了有傷，起碼還有說理的地方。

    可人家隻是表示不喜歡你，你貌似也沒受到什麽傷害。你總不能要求每個人都喜歡你吧，那就顯得你無禮了。

    場麵一時有些尷尬。

    但衛芃嵐從不怕尷尬，聞茗喜歡製造這樣的尷尬，錢思敏壓根還沒沒領悟過來尷尬。所以尷尬的隻有陸雅靈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