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散盡，楊稀抓起鬧鍾瞄了一眼，不得不打住跟小七聊的話題，“我的上班時間到了，晚上回來再和你繼續聊。”她輕輕撫了撫小七，“你剛醒，也要注意多休息。”

    啊，主子要去上班？讓我一個人在家？我會很無聊的！”小七晃動著葉身勾住她的食指，“你說現在的人間已大變樣，就帶我一起出去見識見識嘛！”

    我不能確定，你當下能離開這個仙盆沒？況且你剛醒，還是需要多休息，來日方長嘛。”楊稀匆匆打理了一番，吻別，“你跟我去上班會更無聊！好了，乖！我今天不加班，早點回來。”

    小七著身子，妥協，“好吧！”

    楊稀忙著和小七聊天未睡，整個身子處於疲乏狀態。上了地鐵，又遇上那小學生陳沫。跟其打過個招呼後，就靠著椅背閉眼養神，搖搖晃晃地居然也能入睡。

    陳沫本來準備和她繼續昨早的話題，但見其一副乏困模樣，隻好安安靜靜地坐著，連書都不敢翻，生怕翻書聲不小心打擾到她休息。

    楊稀實在太困了，沉睡的腦袋漸漸下去。

    陳沫見狀，趕緊伸手捧住她垂下來的頭，緩緩移動。因時辰尚早，車廂裏很少人，一條長凳空空蕩蕩。陳沫慢慢移到長凳的另一邊，讓楊稀的半個身子躺平，亦將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細心地照看著，如同照顧小時候玩的布娃娃。

    楊稀愈發睡得舒服，閉著眼調整姿勢，絲毫沒注意自己現在靠一個小學生照看。然好景不長，過了些時候，感覺有人在輕拍額頭，迷迷茫茫地睜開眼。

    姐姐，你可別睡過站哦！”陳沫將她叫醒，“我快到站了，你不要再睡了！”

    哦！謝謝！”楊稀這才發現自己枕著陳沫的腿，立即起身，抱歉地問，“腿酸不酸？”

    沒事，我下了！”地鐵關門的鈴聲響起，陳沫趕緊抓起書包飛奔出去。

    楊稀笑看車門外的小姑娘，揮手示意“再見！”。若是沒有這小學生，估計自己睡到哪一站都不曉得。經過短暫的休息，精神勁稍微恢複。但在上班期間，還是忍不住經常捂嘴打哈欠。

    陳威找她時，見其一副憔悴模樣，隨口問，“昨晚沒睡好？”

    楊稀被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回首看去，立即坐直身子，振作精神，“睡得很好！陳工早啊！”

    睡好就行，因為接下來可有得忙咯！”

    楊稀笑著回應，“但憑領導吩咐，我一定全力以赴。”

    陳威遞給她一個u盤，讓她將裏麵的文件拷出來打開，說正事，“社銘集團的那個項目，建築方案已經完全定下來，現在要出施工圖了。結構科其他的人都在負責以前的項目，隻有我們兩個手中暫時沒活。所以，咱兩先負責這項目的前期三棟樓。”

    是‘碧山城’項目？”楊稀滑動著鼠標，看著屏幕上的建築圖，“多久要出結構圖？”

    越快越好！最近房地產較熱，甲方想快點拿到圖紙施工！有三棟住宅要求的比較急，我們先完成這裏。”陳威指著屏幕上規劃圖紙標示的路邊宅子，“你一棟，我兩棟，先把路邊這三棟搞定，一個禮拜後要出圖給審圖公司審。”

    楊稀頓感壓力山大，但比起身邊人，又算是輕鬆多了。她忽然想到陳威的家庭情況，沒妻子，晚上似乎還要照顧女兒。若要他在短時間裏完成兩棟，應該比較吃力。如果催得很急的話，肯定需經常熬夜。他是人，不是鐵打的機器，恐怕不好受。楊稀其實挺願意體諒別人的難處，吃些虧也無所謂，“陳工，我想設計兩棟。”

    兩棟的工作量很大！特別是在這種催得急的情況下！”陳威疑惑地看向她，“你真的行麽？”

    放心！這住宅才十層，不算太難。況且1棟和2棟挺相似的，應該不會太麻煩。”楊稀盯著電腦上的建築圖，暗暗給自己鼓勁，“我覺得，應該能完成。”

    陳威不大敢相信，再度確認，“這圖催得緊，你確定你能搞好？可能，會連續加班熬夜。”

    我年輕，多加點班也無所謂。”楊稀含笑回應，“陳工要相信我的實力！”好歹她也算個仙，努力一把還是能做好事情的。

    可……”陳威莫名閃過一絲感覺，似乎她在有意為自己分擔任務，不曉得是否該順勢承她的人情。

    楊稀半玩笑半正經地說，“我想多拿點提成，多設計一棟，績效也多些。陳工不會不給我賺錢的機會吧！”不想讓陳威以為她想為他分擔工作才如此執著，她壓根不需要他太過感激。隻是懂得各自的難處，所以能幫一把時從不吝嗇幫忙。

    恩！”既然她堅持，還這般說了，陳威也隻能點頭同意。畢竟以自己當下的年紀，再像年輕時通宵達旦地加班，恐怕是不大可能的。

    楊稀接過活後，一早上沒挪開凳子，仔細認真地做設計。中午叫的是外賣，匆匆解決後又再度投入到活計中。因為手生，初期進度較慢。時不時遇上點難題想不透，就找旁邊的同事請教。

    王燁常有意無意地從她身邊路過，也不管她問不問，熱心地做出些教導。楊稀冷冷淡淡地應付，不大和他多交流。王燁不是傻子，感覺她的冷淡後，漸漸地也就不來了。

    因為忙碌，時間過得飛快。下班時間很快到了，楊稀惦記著家裏的小七，不願待在這加班到太晚，向領導說，“陳工，我將圖拷回去做，行嗎？”

    可以！”陳威直覺麵前的女孩較為踏實，認為她會說到做到，便不強求她一定留著加班，“辛苦了！”

    楊稀笑笑，“不辛苦，謝謝陳工。”交流了一會設計問題，她便把電腦裏的文件拷出來，準備拿回家繼續做。

    心裏惦記著小七，楊稀歸心似箭，直接打車回去。上樓前，順道在路邊買了個盒飯。回家後，發現一直擔憂著的小七頗悠閑自在。它雖還是根草的模樣，但比起今早長大了些。根下雖還插在白瓷盆裏，但絲毫不妨礙它在單薄的葉身上幻出一隻眼睛和一個嘴巴，躺在沙發上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和吃東西。

    楊稀愣了愣，“小七，你的狀態不錯啊，恢複好了？”

    還沒！就是有點點法力而已！不過，這裏的生活好有趣喲！”小七用葉尖戳著餅幹放進嘴裏，興奮說，“主子，人間果然變化好多啊！你瞧，這電視機裏能放出各種各樣的戲。還有，冰箱裏的東西都好好吃哦！”

    你……”楊稀瞟著地板上淩亂的空零食袋和花生殼，無奈撫額，“想不到你胃口挺好啊！雖然幻不出人身，就一根草的模樣，居然還要幻出個嘴巴吃東西？”

    太好吃了，我完全停不下了啊！”小七抖了抖身子，做些消食運動。葉身上幻出的大眼睛盯著電視屏幕一動不動，“主子快來我身邊坐，咱兩一起追劇呀！男主角好帥哦，我特別喜歡他把女主角推到牆角時的壞壞笑容。”

    楊稀擦拭額上無奈的汗水，中肯點評，“花癡！”

    我不是花癡！我是一根草！最多就是個草癡……”小七嘴角的口水吧嗒直流，也不曉得是吃零食弄的，還是看男主角帥臉時無法控製的，“男女主角的顏值很高，太招人喜歡。”小七沉迷於劇情無法自拔，“就是兩個人老是對慫誤會，看了好多集還沒合好！”

    電視劇就是這樣嘛，太快合好就沒收視率了，所以一般會一直吵吵鬧鬧直到結局。”楊稀瞄了一眼，沒多大興趣。惦記著工作，“我還得加班呢，你自己看吧！”她擦了把臉，快速解決帶回來的盒飯，便去書房繼續幹活。

    過了一會，小七拖著的白瓷盆，一蹦一跳地過來，撒嬌，“主子，你一回來就對著電腦好沒趣啊！陪我說說話嘛！”

    楊稀嘴巴，隔空打了個飛吻給它以示安慰，“乖乖，我要趕著工作，真的沒空！”

    好吧，我乖！”小七跳到她的桌麵看著電腦屏幕，好奇問，“這是在幹麽？”

    楊稀一邊移動鼠標一邊解釋，“這是個結構設計軟件，如今的人類設計房屋時，要先在這軟件裏麵建好相應的建築模型，包括其中的梁板柱截麵尺寸、混凝土強度等等。然後讓其計算出房屋的受力和配筋，如果不符合規範就會算不過，然後就得重算……”

    唔！？”小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的印象還停留在人類建造木房子的情況呢！”

    楊稀騰出隻手撫了撫它，“等到有空，我帶你出去轉轉。現在的人類很聰明了，房屋造型也愈來愈有意思，絕對會讓你一眼就喜歡。”

    再喜歡，也不如自己的家。真想回到咱們以前在天庭的別苑！”小七口無遮攔地說完後，立即覺察到不對。見主子臉上現出一絲失落，趕緊補嘴，“別苑也沒那麽好啦……主子在哪我就在哪，有主子的地方就是家！”

    楊稀停下手中的活，靠著椅背歎息，“是我對不起你們，害得你們都受我牽連。如果不是我做錯事，灶門不會個個被趕下凡，你也不會沉睡那麽久！”

    小七搖擺著葉身，勾住她的手掌，“主子，別想太多嘛！其實，待在天庭無聊得很，來凡間也不錯啊。有吃有喝，還有電視劇追，太美妙了。我很喜歡這，就是再請我回去我也不願意！”小七頓了頓，覺得不能將話說得太絕對，“不過，若主子回去，我自當勉為其難地跟著。”

    你，嗯……”楊稀苦苦笑了一聲，沒再多說。因為知道，再多的自責也無法改變什麽。

    師傅曾開導過她，後悔無用，愧疚無用，難過無用。既然無用，權且隨心，得過且過。楊稀滿懷感激之心，出了那麽大的簍子，師傅、師兄和師姐皆沒有半句過多的責備，仿佛他們都沒認為是楊稀的錯。他們對她的愛護，支撐著她活了那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