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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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兩人吃飽後,一時都沒有睡,也沒說話。
楊稀蜷縮在山壁邊,思量著今日在林中轉來轉去的路,暗自分析走出去的路線。
謝言換了數種坐姿,一會屈膝,一會托腮……咳了咳,終是打破沉默,問,“你怎麽又回來了?”
走不出去!”楊稀靠著身後的石壁,淡言,“明天天亮後,我會再出去找路。”
謝言想說一起去,但覺其肯定不願意,便沒再吭聲。出外撿了一些幹柴,將火堆燃得更旺些,以免夜間著涼。
第二天天明,楊稀先打回幾條魚,吃罷後便離開。然轉了一天,居然還是轉回來。謝言坐在山洞口吹風,遞給她一串已經烤好的魚。楊稀欲拒絕,然肚子餓得難受,接來便吃。
第三天,楊稀出去後,用石頭刻在經過的大樹上,留下記號,以免又走回頭路。然兜兜轉轉,還是走了回來。謝言依舊坐在山洞口吹風,給她留了一串烤魚。
第四天,楊稀不想出外找路,自己去潭邊摸魚。她望著水潭上的懸崖,略有所思。恐怕這就是塊凹地,根本出不去。除非,從陡峭的山壁往上爬,才出得去吧!?可是,這麽高的山,怎麽爬上去!?
楊稀一時想不明白,打了些魚,拿回山洞烤,送給謝言一串,算是還前些天他給自己吃的。
然而謝言卻沒接,淡言,“你自己留著吃吧,我餓了會自個去抓!”
楊稀送魚的手頓了頓,想硬塞給他,又不願與之多有交流。而這次打的魚太多,一下也吃不完,她便又架回火上。
謝言良言提醒,“你在這般烤下去,魚肉都焦了。吃不得了!”
楊稀別過頭,“要你管!”
謝言無奈,拿起快烤焦的魚吃,“那我先幫你吃,晚上我去打魚,再還你這一串。”
他們雖待在一處,然彼此的關係是仇人,是以都不願占對方的便宜。得了點幫助,必定小心翼翼地欲還回去。本以為這樣能劃清界限,卻不曉得,還來還去的你來我往中,反而更促進關係。
楊稀揮揮手,示意他自便。
兩人心底的芥蒂很重,同在一個山洞,也很少說話。其實,他們都知道,不說話還好,若說急了又鬧起來,反而不好。原本,困在這穀底就夠倒黴,再沒精力浪費在吵架上。
待到暮色時分,謝言出外,打了一串魚回來烤。他非常自覺地多打了些魚,欲與她一同分享。
楊稀瞅了瞅,隨意發了句牢騷,“吃烤魚都快吃吐了。”
謝言好心勸解,“有吃就不錯了,吃點吧。”
楊稀想著出不去的困境,十分鬱悶。心情不好地搖搖頭,“吃吐了,不想吃。”
謝言本不想搭理,但思及前些天被她救出水麵的恩情,便無法熟視無睹。將魚架在一旁,走出山洞,再回來的時候,拎回一塊大石板。
楊稀陡然見他拿了塊大石板回來,第一反應是他要拿石板對付她,趕緊坐直身子,意欲防備。但又覺得太多想,當下這種情況,還有什麽好鬥的!?好奇問,“你幹麽?”
你聽過石板烤魚嗎?”謝言將石板放在火上,再將魚放在石頭上,“換種做法,也許會更好吃。”
不嫌麻煩?”楊稀完全無法想象,他去尋石板就為了這個,誠實點評,“無聊!”
謝言低眉,自顧翻轉著石板上的魚。若不及時翻轉,便會讓魚肉沾上石板。弄好後,謝言先自己嚐了一條,才招呼,“吃點吧,和往常的味道不一樣。”
楊稀但覺做法頗新鮮,不客氣拿了一條魚來吃,吃了幾口,沒感覺比平時的更好吃。誠實評價,“一般!”
謝言淡笑,“一般也不錯,至少能讓你吃東西,不會餓肚子。”
啊!?”楊稀沒弄明白,“你做這些,就是為了讓我吃東西?”楊稀微愣,他有那麽好心嗎?
謝言別過頭,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臉色顯得頗紅。良久,回應,“我不想你餓死,荒郊野外的,我若對著個屍體,挺難受。”
哦!”楊稀感覺這才像他該說出來的話,表示理解,“我也希望你活著,不然我還得想辦法埋你,也麻煩。”頓了頓,她問緊要的問題,“你……不想出去嗎?”
想啊!”謝言啃著魚肉,“但這事急不來!”他當然不願待在這底下,隻是看她天天出外尋路,也尋不到個所以然來。是以,便放棄那番掙紮。反正,自己出不去,終歸會有人來救他!他出府的時候,跟部下說過要來黑山寨找楊稀。如果部下久不見他回去,該會想辦法來黑山寨尋他。隻是,他們能猜測自己掉下穀底麽?若沒猜到,他會不會等到白頭?哎!謝言輕歎口氣,想多無用。隻需養好精神,先保住命。
楊稀可沒那麽樂觀,站起身,來回踱步,唉聲歎氣,“再不急,咱們都變成一堆白骨了。”
你……”謝言微轉頭,輕語給承諾,“你相信我,就跟在我身邊,我會帶你出去。”
楊稀壓根不相信他這鬼話,這世上最不該相信的就是他。不過,他方才那番話,還是有點安慰的意思。她居然不想反駁,算是心領。
謝言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你別不信我!”
我其實,還真不信你!”楊稀思及當下的困境,煩惱又襲上心頭。要不是他,自己怎麽會掉下來?她越想越討厭眼前人,有些不悅地回應,“你怎麽會幫我,你巴不得我死。”
我巴不得你死?”謝言微歎,實話反駁,“我想殺你,不費吹灰之力。”
你!”楊稀的心情更急躁,一團怒火燒上心頭。這些天,兩人難得和平相處。想來,各自的脾氣都已經忍到了極限。是以,又該回到從前的惡語相對了。她冷哼,“你什麽意思?我打不過你嗎?有本事,你起來,我們打一場。”
無聊!”謝言都不曉得,怎麽又刺激起她的壞脾氣?他才沒興趣跟她鬥,有那精力還不如睡覺。尋了塊石頭躺著,“我要睡了。”
楊稀更怒,他挑起她的怒火,她怎麽可能讓他就這樣睡大覺。她跑到他跟前,“你,起來!老娘忍你很久了,今天就跟你拚個你死我亡!”
別鬧,睡吧!”謝言翻轉身,不看她。示弱,“好!剛才我說錯話了,你別生氣!”
說錯話?你還幹錯很多事!”楊稀鬱悶之火熊熊燃燒,開始數他近來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我真是倒了十八輩子黴,居然會招惹上你。害我的黑山寨被血洗,兄弟們孤苦漂泊無依……現在,又害的我在這穀底……”她絮絮叨叨地數落他的罪惡,大罵,“你是壞人!壞人!”
謝言越聽越煩,坐起身反駁,“你殺了我的兄弟,折磨我,我還沒跟你算這筆舊賬。你倒是個白眼狼,還會反咬一口。”他撿起地上一根幹樹枝,“想打架,來啊!”他覺得,隻有打敗她才能封住她此時聒噪的嘴巴。
你不去黑山寨,怎麽會發生後麵的事。追根究底,都是你造成的。”楊稀毫不示弱地撿了一根大樹枝,用力向他揮去。
謝言眼疾手快地用手中的樹枝撥開打來之物,輕而易舉地對抗著她急躁的打法。楊稀逐漸處於弱勢,手中的樹枝很快被他挑飛。她不甘心地赤手空拳應付,更沒勝算,終是落了下風。
謝言以木枝當劍,指向她的脖子,威脅,“我想要你的命,不過是極簡單的事。”
對!你厲害!”楊稀想著自己所經曆的一切,早疲憊不堪。如今孤苦伶仃,活著原本就沒什麽意義,還不如一死了之。她心如死灰,“有本事動手啊!”
謝言逐漸平複心情,丟掉手中的木枝,冷冷道,“殺你,我還嫌髒手!”
楊稀心中又氣又怒,打不過他,更是煩躁到自暴自棄。思及自己好沒用,沒能力保護兄弟,沒能力守住黑山寨,簡直就是個廢物。
楊稀對自身很不滿意,可她就是個女人,憑什麽要管那麽多?她就不能像世間普通的女子一般,嫁人找依靠嗎?但這天下,也許都沒人願意娶她。她曾聽一些兄弟私下叫她男人婆,取笑她這男人婆沒人敢娶。所以,注定是個孤獨的失敗者命運吧。
楊稀越想越難受,想哭便哭了出來。她擦拭眼角的淚水,無奈越擦越多。眼淚如傾盆大雨,不停往下落。
謝言微皺眉,心慌了慌,“至於嗎?被嚇哭了?”他頓時手足無措,搞不清楚又做了什麽不對的事,先道歉,“我錯了,方才不該打敗你……”
楊稀聽到他的話,更想哭了。她連仇人的兒子都打不過,將來怎麽複仇?她不願被他看到自己哭泣的樣子,直接往山洞外跑。
謝言原本不想管,卻怕她遇上危險,趕緊追出去,“喂!大晚上的,別亂跑。”他在她後麵跟著,喃喃道歉,“都是我的錯,還不行嗎?你回去吧!”
楊稀壓根不理會他,直跑到洞外一顆大樹下。疲憊地靠著大樹哭泣,意圖將滿腹的委屈和辛酸哭出來。眼淚如集聚太久的洪水,壓根止不住。但她就是哭,也不敢撕心裂肺地哭喊,隻是不停地默默流淚。
謝言欲上前安慰,又不曉得安慰什麽。如果,他們之間沒隔著那麽多人命。或許,能互相安慰吧。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楊稀終是哭累了,靠著樹幹睡覺。
謝言亦坐在離她不遠處的地方,不願去打擾她,但也不願回山洞獨自躲著,就地靠向一顆大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