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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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樹,赤裸裸的枝椏,盤踞,嘶啞,呻呤。冷風咆哮著,將一切無辜的生命都嗤以譴責,恨不得讓萬物凋零蕭索,恐懼就這樣彌漫在大地周圍。昏暗的蒼穹,將一切攬為懷裏,卻容忍不了這淺痛的折磨,在殘火下,顯得如此怯懦。火苗燃著,焚毀紫幽宮的牆圍,鮮血留著,侵蝕白雪皚皚的大地,屍骸是如此蒼白,似龜裂的殘溝,在幹涸的渠道,默默的淌著,仿佛永遠也流不出這昏暗與無助。

    幽鎖夢眼角殘留著淚水,映襯在這慘白的屍骸上,身體一顫一顫的哆嗦,卻沒有了一個孩子的膽怯,每個細胞的痛徹心扉折射在她身上的都是咬牙切齒的複仇之願,瞳孔中的火苗就這樣燃起,由點及線到麵,是她用手中的火把親手埋葬了這一切,回憶如這消融了卻仍在繼續飄落的六瓣雪花,晶瑩剔透:

    別打了,姐姐。夢兒還小,怎忍受的了冰窖之寒呢?”紫妤擋在紫姮麵前,維護著鎖夢。垂柳堤旁,紫妤在教鎖夢奏簫;花草叢間,瑩兒教其習武;冰窖寒冷的晚上,紫妍偷偷抱著她入睡;還有大姨母紫姮鐵石心腸的逼迫,師姐們溫煦暖人的微笑,還有那春種秋收的喜悅、及季變化的色彩……因集結五湖四海的孤兒,才有了如此溫馨繁忙的紫幽宮,充滿了生機與希望,歡聲笑語,和睦安詳……而今,一切,灰飛煙滅。

    鎖夢小小的拳頭捏的緊緊地,咬牙切齒,這熊熊燃燒於眼前的火光照亮了她被淚水覆蓋模糊的眸子,也照亮了那條被仇恨布滿被荊棘覆蓋的道路,是的,僅僅一個開端,就已經注定了她幽鎖夢的一生。

    灰燼在這皚皚白雪中消失殆盡,僅剩那淒涼的荒地,嫩寒無力的身軀,在鎖夢膝前附滿鮮血的白雪上倒了下去。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本就痛苦無奈的幽鎖夢驚慌失措,連忙抱起嫩寒,使勁的叫喚她的名字,殘留的卻隻是她麵如紙灰的容顏和渾身冰涼的軀體。

    夢囈中,嫩寒微弱無力的聲音:“姐姐,嫩寒好冷,好冷。”

    幽鎖夢焦灼萬分,緊緊將嫩寒抱在懷中,淚水灼熱了她的臉頰:“不怕,嫩寒乖,姐姐這就帶你去醫廬,馬上就不冷了。”忙將嫩寒背到背上,一步步艱難的向前,雪地裏的腳印也消失在白雪中,再往前時,隻是一望無垠的數十丈的滑坡,鎖夢焦灼不堪,將冥悲捏的甚緊,忽然急中生智,將冥悲劍拔出:“冥悲,你會幫我的,對吧”說罷,背著嫩寒站在劍上,向下滑去,冥悲劍就如滑板一樣,平安的將她們送到山下。鎖夢顫微微的走著,一路摔倒無數,可她不曾放棄,一望無際的山頭,崎嶇不平的山路,還是,年幼的鎖夢於這冰雪中昏了過去。

    雪,依舊下著,萬籟俱寂。

    翌日,鎖夢灰蒙蒙的睜開雙眼,眼前漸漸由模糊變得清晰,突然似電觸一般,立馬從床上坐起,見嫩寒躺在自己身邊,才放下心來,急忙用手去摸她的額頭,隻覺燙的厲害。

    你醒了?小姑娘。”一位年過半百的男子端著湯藥進門和藹的問道。

    鎖夢從床上起身,下跪:“多謝恩人相救。”

    男子將手中的湯藥放在一旁,扶起她:“濟世本學醫之道,小姑娘不必多禮。”

    鎖夢起身,焦急地目光投向床上的嫩寒:“大夫,我妹妹如何?”

    男子摸了摸他半長的胡須,皺眉:“令妹因感染風寒,加上長途奔波勞累,心靈上又遭受巨大的衝擊,沒能及時醫治,甚為嚴重。”

    話音一落,鎖夢大懾,抓住男子的衣袖,懇求道:“求您無論如何一定要救我妹妹,求求你了。”

    男子笑了,示意她放心:“小姑娘不必著急,說來也巧,這幾日狂風暴雪,想是雪蓮盛開的最佳季節,便頂著風雪去山上采摘雪蓮,收獲頗豐啊!回來路上,又遇到了你們,想是天意。”

    鎖夢這才明白姐妹兩人被醫人所救,甚是感激:“恩公,您是說雪蓮能救我妹妹的性命?”

    男子點頭,從旁邊端起剛放下的藥湯遞給鎖夢:“快趁熱給她服下,十天半月,這風寒定能藥到病除。隻是她心靈上的傷痛,便隻能靠你這位姐姐了。”

    鎖夢接過藥湯,朝醫人點了點頭,萬般感謝不溢於表,忙去床上給嫩寒喂藥。望著這一幕,男子歎了口氣,無奈的搖頭。

    汴梁城內人來人往,恢複了往常的和平。醫廬內,那大夫的妻子張氏搗藥,口中喃喃念叨:“家本就拮據,不知從哪弄兩個小不點來,還讓人活嗎?”

    李大夫卻不以為然,寬慰道:“你我夫婦年過半百,卻膝下無兒無女,這兩個女孩懂事憐人,收下也未嚐不可啊!”

    聽李大夫此言,張氏也不好再說什麽。誰知幾天後,嫩寒病漸痊愈,鎖夢便領著她拜謝李大夫夫婦,準備離開。這時張氏就火了:“你們兩個小丫頭真真不識好歹,我們供你們白吃白喝不說,就憑那雪蓮,不知損失了多少錢財,現在好,病好了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而李大夫不似妻子尖酸刻薄,憂心道:“鎖夢啊,你雖懂事,但畢竟年幼,況且嫩寒體質甚弱,你們無親無故,要去哪兒安身啊?”

    鎖夢何等聰明,想這些時日得李大夫無微不至的照顧方明白他的心意,可自己身不由己,無以為報又豈能平白無故接受這般恩情,無可奈何之下方才做了這個決定,雙膝跪在李大夫麵前,磕了一個響頭:“恩公,鎖夢深知恩公情誼,也明白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隻是鎖夢非常人家孩子,自命沒有福分承歡膝下,隻能叩謝此恩,來日再報。”

    叩謝此恩,來日再報。”張氏哼了一聲:“怕是想盡快溜之大吉吧!對,我們小家小戶,養不起你,你要走,我們也不會勉強,隻是這十來天的銀子,你得給我補上。然後走路的走路,過橋的過橋,毫無關係。”

    李大夫瞪了一眼張氏,示意她別這麽說。隻聽得鎖夢道歉:“打擾到你們生活,鎖夢分外內疚,隻是鎖夢身無分文,還望李家嬸嬸寬容。”

    張氏咄咄逼人,走向鎖夢,從她項上拿出嬈字玉:“這叫身無分文啊!”

    鎖夢連忙緊攥項上之玉:“玉在人在,玉亡人亡,還望您老不要逼迫於我。”

    好了,好了。”李大夫上前拉開鎖夢,委婉的告訴她:“孩子,若你去意已決,我也不好阻難,隻是戰亂剛平,說不定還有什麽危難,你照顧的了自己與嫩寒嗎?”

    鎖夢牽嫩寒的手,堅定地看著李大夫:“恩公放心,鎖夢自小習武,自然身強體健,至於妹妹,隻要鎖夢有一口氣在,定不會讓她受半點傷害。”

    李大夫見鎖夢言語如此堅定,想是她去意已決,盡管十分不舍,也不好再加阻難,摸了摸鎖夢的頭,投去囑咐的目光:“既然如此,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嫩寒。實在不行,李爺爺的家門就在這裏,隨時為你們打開。”

    鎖夢眼眶泛淚,不敢言語,牽著嫩寒下跪磕了三個響頭。李大夫也不去扶起,反而背對著她們,做手勢讓她們離開。兩人便出了醫廬,張氏想要阻難,被李大夫擋住也隻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