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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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堂,寧靜非常。

    墨姬運功替逸倫療傷,淡淡黃色的光影印在他蒼白的臉上。許久,留墨姬長長的一聲歎息。

    娘,孩兒無用。”逸倫拖著虛弱的身體,很是內疚。

    墨姬搖頭,慈愛的目光:“倫兒,不該強求的便不要妄圖去改變,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了的。”

    突然,似乎想到了什麽,苦笑一下:“若你有你嬈妹半點性子,該是怎樣?偏偏學了我。”

    逸倫想起念嬈往日所做之事,知道她又傷墨姬的心了,安慰道:“娘,佛語雲: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娘萬事都看得透,不必擾此於心的。”

    瞬間,墨姬閃電一般的眼神直視逸倫蒼白的臉色,指著他的心,從未有過的認真:“記住,倫兒,你這兒有一顆心,神聖無比的博愛之心。”說罷,那股強光讓逸倫昏睡過去。

    看著深睡的逸倫,眼淚脫眶而落,起身,挪動腳步,抬頭看著那尊佛像,暗自思忖:佛莫,弟子無可奈何,原諒我的私心,把念嬈送到了墨雲山,希望姐姐能洗淨她的心靈,為她手下慘死的靈魂找一方淨土,也為她自己,找到靈魂的歸屬。

    秋夜的月亮特別明亮,跨窗而入,灑在墨姬的裙袂上,憔悴不堪。

    汴梁城外,冷風蕭瑟,家家關門閉戶,街上少有人行,痕兒也不害怕,在城中瞎轉悠,原來白日貪玩的痕兒也沒有忘記了正事,心細的她在東竄西躲之時不經意間便留下了隻有她和墨梓蠡才看得懂的信號,自己在西廂等了許久也不見溯兮回來,生怕墨梓蠡找不到她,便無奈的離開了,來到信號描述的城牆邊上等他。

    口中嘟嘟道:“臭師兄,怎麽還不來?耽誤了我看美人的時間就算了,竟然還遲到。”腳踏平地惡狠狠的罵著墨梓蠡。

    隻聽得不遠處咳嗽了幾聲,痕兒能感覺到墨梓蠡的氣息,卻裝作沒聽到,口中不再嘟嚷了,見痕兒賭氣,墨梓蠡的聲音傳來:“痕兒”。

    痕兒不轉頭,隻是念叨著沒聽見,任男子怎麽叫都裝做沒聽見,口中卻咕噥個不停。

    墨痕兒。”女子冷冷的叫著。

    是師姐嗎?不對,她的聲音哪有如此冰冷,忍不住向後一看,見墨梓蠡背後站著一女子:那就是和師兄一起出宮的女子嗎?痕兒心中疑惑。隻見墨梓蠡慢慢走了過來,痕兒卻目不轉睛的盯著黑暗處的那個女子,他摸了摸痕兒的頭:“丫頭,你怎麽會來這?”

    痕兒怒氣衝衝,朝墨梓蠡翻了一個白眼:“明知故問”。依舊不正視他。

    墨梓蠡見痕兒目光不離鎖夢,便知她好奇心起,定是師父對她說了些什麽,便哄她:“這麽多天不見,長高了呢?有沒有頑皮啊?”

    痕兒抬頭緊盯著墨梓蠡:“師兄,她是誰?”

    墨梓蠡瞬間變了臉色,轉過身去,不做回答。

    痕兒著急的跑到他麵前,拉著他的手臂:“師兄,你可知道師父動怒了,把那隻臭魚和鈺兒姐姐都關起來了?”

    一聽鈺兒,狡兔一般的速度來到痕兒麵前,黑色的披風上的大帽子遮住了鎖夢的麵孔,隻聽得她憤怒的聲音:“鈺兒怎麽了?”

    墨梓蠡也大驚失色,純魚被抓已在他意料之中,隻是鈺兒……見鎖夢擔心的樣子也不覺心憂:“痕兒,師父有沒有……”

    而痕兒一副事不關己的摸樣兩隻眼睛盯著從黑暗中跑來的鎖夢,並不理睬墨梓蠡。

    墨梓蠡不耐煩的吼出了聲:“丫頭”!

    痕兒驚起:“啊!哦!”轉而朝梓大吼道:“你凶什麽凶啊?我不知道。”

    誰知鎖夢動怒一把掐住痕兒脖子:“說,鈺兒怎麽了?”

    痕兒哪是省油的燈,自小便是墨娘最疼愛的弟子,憑著一身武藝與鎖夢大打出手。

    墨梓蠡焦急不已,迅速把二人分開:“別打了。”

    痕兒不甘示弱:“是她先威脅我的。”說罷鎖夢急火攻心,口吐鮮血,昏了過去,墨梓蠡見狀,不知為何,凶了他自小最疼愛的妹妹:“別胡鬧了,她受了重傷,你不知道嗎?”說罷,更是不忍。

    蹲下抱起昏闕的鎖夢,痕兒被墨梓蠡一凶,眼淚奪眶而出,呆在原地一動不動,梓回過頭來,叫了一聲還不快走,痕兒這乖乖的才跟了過去。

    小茅屋內,許久,鎖夢才醒過來,看見痕兒便問鈺兒的事,痕兒知道她的病因後,才知道自己這次太任性了,訕訕的道:“師兄,我們回去吧?回墨幽宮,她傷這麽重,找墨巫看看吧,還有師父,她很擔心你。”

    墨梓蠡憐惜的眸子看著鎖夢,似乎擔憂著鎖夢還記著報仇的事放下自己唯一的鈺兒。

    回去,你會怎樣?”鎖夢依舊冰冷的語調。

    墨梓蠡想像千萬種理由卻沒有想到此時鎖夢最擔憂的竟是自己,興奮無比,朝鎖夢淺淺一笑:“沒事。”

    缺月上梢頭,一抹冷清,一抹惆悵,一抹希冀。

    拂曉,天空顯得格外陰暗,仿佛要塌了下來,電閃雷鳴,似乎要穿透這幽森的林子,鎖夢步履蹣跚的向前走著,很是吃力。傳來墨梓蠡關心的話語:“鎖夢,要不要緊?”

    鎖夢頭也不回的向前走著,是在擔心鈺兒的安全,哪有精力再想其他,隻是搖頭,微亮中,卻清晰可見她步伐的沉重,煞白的側臉旁邊可見那緩緩呼出的熱氣。

    墨梓蠡盡管背著睡著的痕兒,可一路上憂心鎖夢的身體,難免對她噓寒問暖,關心至極。還是,雨下了,淅淅瀝瀝的,雷聲打的老大,卻下起了斑斑點點的小雨,在他們的衣襟上留下痕跡。

    咦,怎麽下雨了?”睡夢中的痕兒被雨打濕,驚起,打了一個哈欠,從墨梓蠡背上下來。

    而墨梓蠡迅速將外袍脫下搭在鎖夢身上,很不放心:“你行麽?”

    鎖夢蒼白的麵孔更顯得格外憐人,淡淡的說了句無妨。

    咦,我們怎麽到這了?”痕兒很是驚訝,剛醒的她屁顛屁顛的跟在墨梓蠡的身後。

    墨梓蠡還是不放心,扶起鎖夢緩步而前,一麵跟痕兒說:“誰叫你這隻懶蟲在路上睡著了。”

    痕兒可以感受到鎖夢的疼痛,前去,望了望蒼白無力的她,對墨梓蠡說道:“師兄,她好像很吃力。”

    墨梓蠡又何嚐不知,隻是扶得更緊了:“沒事,再堅持一會就到了。”

    痕兒不忍心,一看鎖夢就知道她是個倔脾氣,隻得上前去扶她,隻是剛一觸碰,便嚇了一跳:“姐姐,你的手好冷!”

    鎖夢不答,徑直前去,在兩人的攙扶下加快了步伐,過不了多久,雨中,那個冰冷的背影還是倒了,墨梓蠡迅速抱起她,焦灼的聲音:“痕兒,快走。”

    目的地,一介小舟搖蕩在這並不平靜的海平麵,一陣強風就要刮倒似的,痕兒喜出望外,大聲叫道:“在那兒。”

    三人迅速上了小舟,墨梓蠡見舟中盤坐的墨蘭,叫了聲蘭師姐,便立刻為鎖夢療傷。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舟緩緩前行,半個時辰後,梓出來了,望著這水天一色的壓抑,深吸一口氣:“師姐,勞煩了。”

    墨蘭冷哼一聲:“哪敢?”便又進船裏去了。

    痕兒守在船旁邊,對鎖夢的虛弱很是擔憂:“師兄,她這是怎麽了?”

    墨梓蠡深呼一口氣,平複好心情,淡淡的語氣:“沒事,就是身體虛弱些!”朝痕兒了看了一眼,笑道:“丫頭,才多久不見,是長高了嗎?來,讓師兄看看你。”

    痕兒連忙起身,自豪的道:“何止長高了呢?師兄沒發現痕兒也長漂亮了嗎?”

    墨梓蠡笑了笑,摸她的頭:“對,我的丫頭長漂亮了。”

    誰知痕兒哭喪著臉,嘴一嘟,又坐在門邊:“隻怪你,讓我沒看到美人。”

    墨梓蠡詫異不已,於是痕兒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梓聽後捧腹大笑,搖頭道:“真是個鬼靈精怪的丫頭,見著了又怎樣?你本女兒身,難不成娶了她啊?”

    痕兒也笑了,不一會兒,卻轉喜為悲,害怕的叫了聲師兄。

    痕兒是墨娘的心腹,這次竟讓她來汴梁,墨梓蠡能猜個大概,卻依然關懷的話語:“怎麽了?”

    痕兒把頭搭在膝上不說話。

    墨梓蠡坐她旁邊,這一張船門也僅僅夠他兄妹二人坐了。

    痕兒偏頭,看著梓蠡:“師兄,你為什麽不問師父?”

    墨梓蠡微微一笑:“師父她老人家還好吧?”

    痕兒正頭,兩人一起望著船上躺著的鎖夢,痕兒道:“師父回宮後,知道你走了,憔悴了許多,師兄,雖然師父平常對你那麽嚴厲,但是師父是愛你的,別離開她行麽?我從未見她那樣。”

    墨梓蠡知道痕兒的憂慮,呆呆望著鎖夢,嗯了一聲:“她和師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我不會離開任何一個的。”

    痕兒不太開心,懵懂的問道:“那痕兒呢?師兄不喜歡痕兒了?”

    墨梓蠡摸了摸她的頭:“怎麽會?痕兒永遠是師兄最疼愛的妹妹啊!”

    和她比呢?”痕兒望向鎖夢,很不服氣。

    傻丫頭,這怎麽可比?”墨梓蠡放下手來。

    誰知痕兒反擊:“怎麽不可以,痕兒比不上她麽?”

    墨梓蠡平靜的語氣,依舊笑道:“你不懂,還小。”

    誰知痕兒哭了起來,一個起身,怒氣衝衝:“我不小,快十二了。”

    痕兒賭氣,衝出船門外,任雨飄零在身上。痕兒任性慣了,梓知道她一會便會沒事的,於是進船裏坐著,靜靜的看著鎖夢,焦灼溢滿了他的額頭,緊皺的眉頭亦讓人分外不安。

    雨淅瀝瀝下了好一陣子,終於停了,天空掛上了七色彩虹,傳來了痕兒歡樂的聲音:“師兄,師兄,有彩虹了。”痕兒撩開船幄。

    鎖夢已被驚醒,墨梓蠡朝她笑了笑,讓她安心養病,自己到了船頭,看雨後霰雪的那道弧,無可奈何藏滿了他的眉頭,對啊!回宮之後,麵對的是什麽呢!

    白袍在夕陽下飄舞,墨梓蠡心中一陣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