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承諾,給不起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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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梁城。

    趙府,墨姬手持佛珠,閉眼念經,平淡的一副不知世事的姿態。

    刹那,逸倫憤怒推門而入,焦灼的言語:“娘,嬈妹走了!”

    墨姬依舊若無其事一般,是不是自己親生女兒的那種不在意的語氣:“該走的留不住,一切隨緣,自有天定。”

    逸倫跑到墨姬麵前蹲下:“可娘,嬈妹她去了哪裏?有沒有危險?這些您都不擔心嗎?”

    趙逸倫打破了她的寧靜,墨姬又怎麽不知道這一切呢?她比誰都清楚呀,睜眼,帶些憤怒:“你是唯一疼她的哥哥不錯,可我也是生她養她的親生母親。”

    逸倫自知失言,想到她的處境,不知不覺中越來越憎惡趙普,怒發衝冠,衝門而出,被墨姬叫住:“你去哪?”

    逸倫憤怒:“肯定又是他!我去找他理論,讓他放了妹妹!”

    墨姬叫住了他,起身,走到他麵前:“他是你爹,不可胡來,況且你嬈妹的命運又豈是你能掌握的?”

    逸倫不屈於墨姬的平淡,不妥協的口吻:“死就死,若我活著連妹妹都保護不了,那還活著有什麽意義?”

    逸倫話音剛落,啪的一聲響起,墨姬憤怒不已:“生不對,死不起,對嗎?可告訴你,死不起的人並非懦夫,他肩負他的責任,你若進了書房,不僅救不回念嬈,更會害了溯兮。”

    墨姬的言語如驚天雷聲一般,而趙逸倫卻一副看破紅塵的姿態,經曆生死的他又怎會不知道什麽重要不重要呢?冷笑一下:“這又何如?大不了我和溯兮雙宿雙棲,遠走高飛,生不能在一起,死我們仍要緊結秦晉。”

    啪的一聲,墨姬又一巴掌打在逸倫臉上,一方麵詫異趙逸倫的堪破,一方麵又心疼他的執著,著急的言語:“逆子,自從有了惜溯兮你便看不清你的責任和使命了嗎?枉我殫精竭慮幾十載!你豈能讓我如此心寒。”

    逸倫歪著臉,也不言語,隻聽見門啪的一聲,墨姬落淚:“趙逸倫啊趙逸倫!你可以辜負我的期望,可你不要對不起你的親生母親,更別白用了那顆心,你好好想清楚吧。”

    逸倫無精打采的離開,飽含淚水,何時他變得如此自私不顧一切了呢?漫無目的的走著,直到消失了他的背影。

    溯兮出來,望著滿臉失望的墨姬,輕聲喚了聲娘,墨姬苦笑:“你都聽到了。”

    溯兮扶她坐下,倒了一杯水:“娘,你方才說他的親生母親,他的心,這是怎麽回事?”

    墨姬手中仍不離佛珠,淚眼,婆娑溯兮的發絲:“孩子,一切,一切都是藏王,罪魁禍首就是他。”

    墨姬說這句話時不知隱含了多少苦痛。溯兮又何嚐不是如此,墨姬運功,整個房間成了屏障,裏麵的事外麵無從知曉。

    逸倫離開趙府後,並非去了何處,而是呆在那已找不到斷壁殘垣的紫幽宮,依樹坐下,無力,此刻的他傷心不解,懊悔,痛不欲生,墨姬的話在耳邊回響,扶頭痛哭:我到底是誰,趙逸倫你到底是誰?痛苦讓他嚎叫出來,那透露寒氣的香馥,彌漫了整個山莊,可他卻不敢碰,因為他們都是有毒的,且是劇毒。

    遍山浪漫,逸倫苦笑:溯兮,你和它們一樣,都那麽美,可一碰便會中毒,可寧可毒發身亡也不願見你受辱半點委屈,你受的苦太多,六歲便經曆如此之多,出於愛你想保護你的我錯了嗎?從小受您敦敦教誨,對愛的不愛的言聽計從,害怕您所受的苦痛再深,在家盡孝,在宮盡忠,在外從仁護義,不為有悖倫理之人,不做傷天害理之事,您說唯有這樣,我才安全,我才能用我的心去拯救每一個處身荊棘的人,哈哈……恰恰用心之時,恰恰無心用,曲終名相勞,直說無繁重,無心恰恰天,今說無心外,不與有心殊。逸倫含淚念出了口,讀不出有心無心之苦,或去或留呢?

    依靠著古樹,大悲無淚,卻說不出苦痛,仰望蒼穹,口中呼出白氣,蔚藍處卻是青冥,誰又能訴說他的苦痛?是她,惜溯兮,紫袂在風中搖擺,那般姿美,煙眉微纖,秋波含淚,看不清紫巾下的兩靨,卻是如此楚楚動人,坐在他旁邊,遙望藍天,紫巾微動:“蒼穹上有什麽好看的嗎?”

    逸倫依舊仰望著天空,平淡的語氣:“凋零之花又有何好看的?”

    溯兮無奈將手搭在他手上,那般冰涼,含情脈脈望著他:“別看了,逸倫,它不值得你看的,蒼穹那麽大,飽含極美之物,獨留苦痛予我們,它太殘忍,不值得我們看的。”

    逸倫頭慢慢低下頭目視那雙秋波,想著溯兮出現在自己麵前,勉強一笑:“我們卻是心有靈犀,你竟知我在何處?”

    溯兮知是寬慰自己,握住他的手掌心,淺笑倩兮:“心有靈犀不好麽?那麽現在我的心好痛,心有靈犀的你能告訴我為什麽會這樣嗎?”

    逸倫的眼淚居然流出了眼眶,感激溯兮的理解:“溯兮,你能告訴我,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嗎?”

    溯兮緊緊抓緊那隻冰涼的手,微笑:“以前我認為你是一個懦夫,一個不敢愛不敢恨的人,明明知道不對卻隻會直截了當的反對,哪怕自己吃再多的苦,傻得無人能敵,可現在我認為你是一個男人,有勇有謀,為義出身入死,為愛不惜一切,為善傷害自己得一個大愛之人。”

    逸倫苦笑搖頭:“不,溯兮,我從來不是一個能為自己做主的人,娘說我做錯了,我讓她心寒了。”

    溯兮依舊笑容,並不理睬趙逸倫的言語:“可逸倫你知道嗎?我錯了,你娘是對的,以前的你偽裝的很好,那才是一個真正的英雄。”

    逸倫詫異看破一切的溯兮,不知怎麽作答,苦笑:“對啊,命運麵前,我是如此的不堪一擊,現在得我放棄了對娘的承諾,我不該承諾的,因為承諾,給不起的負擔,我更不該……”

    逸倫哽咽,說不下去。

    溯兮淚水盈眶,接著他的話語:“更不該承諾予我,因為命運的下一步,不知會不會讓我成為第二個因你寒心的人,對麽?”

    逸倫的目光更加憐惜,還充滿了恍惚,溯兮倒在他肩頭:“不會的,你以前是一個英雄,現在更是一個英雄,無論你做什麽抉擇,我都不會怨,因為嫩寒堅信趙逸倫他擁有一顆博愛之心,會憐惜天下蒼生,生靈萬物,他不會拋下任何一個人、任何一件事,他能遊刃有餘的手到擒來,包括你的至愛,我,惜溯兮!”

    逸倫鬆開溯兮的手,那隻獨臂緊緊擁她至懷中,淚光中的欣喜滾燙的發亮:“溯兮,你以嫩寒的身份相信我,我十分高興,可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甚至於連自己都要放棄自己了,突然會有那麽的一瞬間,累到不行,連自己是誰都不想知道,更不想肩負那麽多的使命與責任,隻想與你離開這京市,與世隔絕,雙宿雙棲。可內心深處的我終究放不下什麽,更不能知道我放不下的是什麽,我該怎麽辦呢?嫩寒。”

    溯兮望著逸倫,起身,攜他起來,指著山的那一邊:“你知道山那邊是什麽嗎?”

    逸倫觸目遠眺,不自信的說道:“是海吧!”

    溯兮點頭,繼續問道:“那海的那邊呢?”

    逸倫搖頭,隻見溯兮向往的目光那麽清澈與堅定:“那邊是兜羅綿山莊,是我小時候和娘生活的地方,後來,爹千辛萬苦找到了我們,可一家人並沒有團聚,大姨母帶走了娘,我便和爹住在了那裏,再後來我出了兜羅綿山莊,便再也沒去過了。逸倫,我想回到那兒,和你。”

    逸倫詫異地望著她,溯兮又道:“那兒百花待豔,山清水秀,是人間仙境,無人能打擾我們的,你願意嗎,逸倫?”

    逸倫點頭,向往的眼神:“可我始終不甘心離開的。”

    溯兮寬慰:“那就甘心啊!麵對一切,勇敢的解決它,不要逃避,哪怕一年十年五十年,我嫩寒至死不渝,同君歸。”

    有了溯兮的鼓勵,逸倫頓時信心百倍,笑逐顏開:“我是該麵對自己的問題了,不能再害怕下去了,我也該知道娘給我的盡頭是什麽時候了,還有,我更該讓你從心底裏幸福的。”

    墨姬已經走來,逸倫喚了一聲娘,溯兮朝墨姬微微一笑,離開,走了幾步,回頭,折開紫紗,叫了聲逸倫,那般卓約迷人:“不管一年、十年、五十年,我都等你,可那時,我已香消玉殞,人老珠黃,你還會對我情有獨鍾嗎?”

    逸倫走過去牽她的手:“你怎麽了?溯兮,到那時,我不也和你一樣了嗎?你以為我會因此嫌棄你麽?”

    溯兮勉強一笑:“也對。”

    說罷鬆手離去,淚落:你為何不給我答案呢?逸倫,你為何要這樣回答我?

    那滴朦朧的淚水間,紫幽宮,消失了她曼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