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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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簾輕碰,純魚的腳步,望著屏風後麵淚流滿麵的溯兮,心裏已料到一大半,搬著凳子坐在床邊,無奈的神情:“你都知道了?”

    溯兮緊緊的抓著枕頭,內疚的目光令人憐惜:“純魚,是我連累他了嗎?若沒有我,他就可以不受威脅,不是嗎?沒有我,他可以選擇的?”

    溯兮激動不已,純魚製止了她:“溯兮,你冷靜些!”

    溯兮瞪眼望著純魚,手指著自己:“是我,是我。紅顏禍水,若不是我,他還是他,父親最疼愛的兒子,而不是不惜一切,為我……”

    純魚打斷她:“不,你不該這樣想,溯兮,你要知道在二哥心裏,你的生死比什麽都重要,既然事情已經成定局,隻有好好活著才是對他最好的疼愛。”

    溯兮躺下,把頭歪過去,純魚看出她的心思,起身道:“鵲兒,我把她火化了,骨灰放在桌上。”

    走了幾步,欲顧不顧,執著的眼神:“在你的世界裏,除了二哥,你也應該試著接納其他人,不然鵲兒就枉死了。”說罷離開,隻剩下珠簾碰撞的聲音。

    起床,挪動著腳步,隔著珠簾,目光緊盯著桌上的罐子,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下,鵲兒死的場麵清晰的浮現眼前,顫顫巍巍的向前走去,扶著桌子坐下,將裝著鵲兒骨灰的罐子緊緊的擁在懷中,半響,是她的絕望打破這沉寂。起身,來到爇雪麵前,撫琴而弄,這次,是《黍離》,哀婉淒涼的曲調,來往之人無不落淚,逸倫佇立門前不動,純魚傷心喚了聲二哥。

    逸倫淡淡一笑,很是滿足:“她在彈奏《黍離》,在悼念鵲兒。”說罷和純魚離開。

    琴音飄滿了整個庭院,相遇而知,無不黯然淚下,隻有逸倫心中暗喜:溯兮,你終於明白了,你的世界有了恨後便沒有愛的存在,有了我後便沒有其他人的存在,可如今,你高奏《黍離》,是鵲兒,你開始在接納第二個人了,她雖然死了,可死得其所,你的這首曲子證明了她死的價值。

    三天後,趙府又一次張燈結彩,溯兮傷已大愈,廳堂中,跪在地上:“爹,兒媳傷已痊愈,想為哥哥嫂嫂跳上一支舞,行嗎?”

    趙普懷疑的眼神,也不顧及她的傷勢,隻讓她好生靜養,安分的喝逸倫與公主的喜酒。

    溯兮知道趙普的擔憂,直言不諱:“請爹放心,溯兮已是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的人,會安分守己的,兒媳既然沒有其他才能,就讓我用自己擅長的來表達自己的祝賀之情吧!還望爹成全。”

    趙普見她如此誠懇也就答應了,回去之時撞見逸倫,乖巧的行了一禮,逸倫雖覺陌生,卻倍感欣慰,也回禮,那一縷冷冷的墨香,如此,擦肩而過。

    爹,還有別的什麽事情嗎?”逸倫道。

    趙普拍他的肩膀:“沒事了,倫兒,今晚便是大喜之時,你還是好生休息吧!”逸倫躬身告退。

    西廂閣內,公主高興的亂竄亂跳,抱著阿圖:“今晚他就要娶我了,我終於當上他的媳婦了。”跑到銀鏡麵前,將紅蓋頭搭在自己頭上,又揭開,興奮不已,乍一想,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放不下,仿佛沉甸甸的,定睛一看,銀鏡裏麵多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回頭看是純魚,失落的神情讓她垂下了頭。

    純魚向前,低聲道:“公主,今晚是你的大喜之日,為何還垂頭喪氣呢?”

    公主擺弄著蓋頭,很是難過:“我本來是很開心的,可總覺得心裏沉甸甸的,不舒服。”

    純魚見往日活潑的公主今日如此安靜,不習慣的同時竟然倍感憐惜,解釋道是因為公主的父母不在身邊。

    公主起身,依舊淡淡的言語:“可我帶兵打仗之時,父母王後也不在身旁啊!”

    純魚笑了,搖頭:“帶兵打仗肩負責任,是對子民的責任,一旦你承諾了,就必須做好,可男婚女嫁是關乎自己的終身大事,你沒有承諾誰,隻是承諾了自己,而把賭注壓在了所愛之人的身上。”

    公主迷惑的看著純魚:“我不知道,可母後說路是我自己選擇的,人也是我自己選擇的,以後的事便沒有資格後悔,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純魚心疼的眼神:一旦選擇了,便沒有資格後悔,這是我們的選擇,惜溯兮沒有說錯,她若不是那冷冰冰的心腸,倒還是個善解人意的姑娘。朝公主道:“其實是溯兮叫我來的。”

    惜溯兮?”公主詫異。

    純魚點頭:“對,她說現在的公主除了高興,更多的還是憂傷,可她自己也不知道。”

    公主詫異,問她自己為什麽不來?純魚微笑一下:“她重傷未愈,如何能見公主,不過她讓我來告訴你請你放心,她會離二哥遠遠的,因為她知道所謂的愛,是埋在心靈深處的,而不是占據!”

    公主搖頭,迷惑的眼神。

    純魚道和善的笑,說:“沒事,早晚有一天你會懂得。”

    你懂嗎?”公主問純魚。

    純魚眼前浮現鈺兒那張單純的麵孔,笑著點了點頭。暗想:不然我就不會離開她了。

    純魚欲走,被公主叫住:“我陪你一起去見惜溯兮。”

    純魚回頭:“公主,你今晚成親的人是她至愛之人,況她重傷在身,你又何必如此狠心呢?”

    公主方才停住腳步:“那今晚的喜宴她會不會來?”

    純魚搖頭,徑直走了,獨留公主迷惑的站在那兒。

    夕陽慢慢退去,月色占據了整個天空,宰相府中,燈紅酒綠,歡聲笑語,庭院中,垂柳覆金堤,靡蕪葉複齊,水溢芙蓉沼,花飛桃李溪。趙府大擺筵席,皇上高坐,趙普和墨姬坐在東邊,再下來便是純魚,西邊逸倫和公主坐著,各達官貴人也紛紛坐下。瓊漿濃斟琥珀杯,玉液滿沾玻璃盞,各種糕點、菜肴在幾案上更顯得美味至極。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舞女歌姬,絲竹管弦更是絢麗多彩,餘音繞梁。手捧美酒,眼觀美舞,耳聽美樂,其樂載!大家笑的嘴都合不攏。忽而眾樂停止,眾人也禁若寒蟬,爇雪一聲,舞姿絢豔,逸倫一眼就發現了她,心猛地顫抖一下,身體也立馬坐直。

    你怎麽了?趙大哥。”公主問道。

    逸倫酒下肚,不去望溯兮祝福的目光投來。纖纖玉手,波動著琴音,更波動著每個人的心弦,那一曲無任何雜音的獨奏,確讓人流連忘返,眾樂起,溯兮起身,長長的紫袖擺動,人見之都屏氣凝神,不敢眨眼,生怕錯過了這美麗的風景。

    霎時已消失不見,隻見眾舞女圍住,一朵盛開的牡丹。十二個人,每個人的姿態不同,表情也不同,高低起伏,如樓梯一般陡險,如石路一般逶迤,太過逼真的粉袂,引來炫彩多姿的蝴蝶,在牡丹花上蹁躚。她們紋絲不動,隻有蝴蝶在忘情的舞蹈,刹那,一隻紫袂伸了出來,與蝴蝶共舞,所有雜音瞬間停止,隻有那動聽的音韻控製舞蹈的節奏,人們正襟危坐,怕錯過每一個細節。如青蛙一般,樹上的鳥兒經不住發出悅耳的鳴叫,溪裏的金魚也經不住好奇躍出水麵瞧一瞧。魚躍出水麵的輕音,黃鸝美妙的聲音,樂器的聲音慢慢低了,直至消失,接下來便是魚和鳥控製這美妙的節奏了,溯兮探出頭,隱約的舞姿不亞於蝴蝶的翩躚,好像一隻紫蝶,那般耀眼。

    眾人見狀,都驚呆了,第一次看見人與自然合為一體,奏出這空前絕後的音樂,表演出讓人歎為觀止的舞姿,所有人都投來讚歎的目光。牡丹花逐漸分裂,音樂再起,十三人再演這迷人的舞蹈,卓爾不群,仙姿無骨,溯兮最後一雙長袂擺下,音停樂止,挪動腳步:“草妾惜溯兮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陶醉在方才的舞蹈未曾醒悟,趙普忙提醒,皇上方笑道說免禮,眼睛不曾離開溯兮半步,溯兮起身,從自己座位上端起一杯酒走向逸倫和公主,道:“駙馬,公主,弟妹惜溯兮敬你們一杯,祝你們永結同心,永浴愛河!”

    逸倫心疼的望著她,公主更知道惜溯兮並非簡單的隻擁有傾國傾城的容貌,自己豈能堪比?更多的擔心與焦慮湧了上來,兩人都在自己的思緒裏徘徊,不曾考慮溯兮的禮節。

    見狀,純魚端酒趕來:“二哥二嫂,我娘子大病未愈,又為你們編排舞蹈,你們快讓她休息下吧!”

    這才兩人一齊舉杯,酒下肚,純魚扶她坐到了自己的位置,朝她親切的笑了笑,溯兮也笑了一下:“你別喝多了,喝酒傷身。”

    純魚點了點頭。

    皇上龍顏大悅:“愛卿真是有福啊!不僅兒子文韜武略,就連兒媳也這般多才多藝。”

    趙普作揖:“皇上過獎,還蒙皇上抬舉方是。”

    皇上杯酒下肚,感歎:“此處風景怡人,更有傾國傾城之人才藝相伴,真是人間仙境呐!怕是朕的禦花園也不敵啊!”

    趙普知是提醒自己,忙轉移話題:“皇上過獎,微臣年漸年邁,競得公主此等人物做我兒媳,也是皇上賜福啊!老夫甚是感激。”

    皇上與趙普聊些閑話。

    而那天晚上,惜溯兮真的甘心受辱,認賊作父,聽天由命嗎?的確,從那以後溯兮白天訓練自己的師隊,晚上撫琴做韻,唯唯諾諾,確未逾越半步,而公主雖然刁蠻,在逸倫身邊卻不敢頑皮半點,偶爾會找溯兮聊聊天,兩人相處也很融洽,隻有墨姬心裏的一根弦緊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