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我送你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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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紛墜葉飄香砌,夜寂靜,寒聲碎。真珠簾卷玉樓空,天淡銀河垂地。年年今夜,月華如練,曉是姮娥夢。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殘燈明滅枕頭攲,諳盡孤眠滋味,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
醇酒濕了爇雪,散發著白霧,縈繞在溯兮的周圍,她青絲低垂,紅妝不再,憔悴的身軀如紙片一般,被透過軒窗的月色傾灑了一身,風拂起她的發絲,化蝶般的愁目下是那個斷臂的男子,若隱若現他愁緒滿懷的神情與目光。
溯兮掙紮著起身,一邊拿著酒壺顫顫巍巍的走向風度翩翩的他,一邊將酒壺傾斜,去喝從壺嘴倒出來的酒,見此舉動,逸倫三步做兩步走來,奪過溯兮手中的酒壺後,一把用身子扶正了她,將她抵在牆上,好不心疼。任溯兮怎麽掙紮奪搶,卻怎麽也也搶不回來,索性倒在他的懷裏休息片刻,隻感受到趙逸倫顫抖的身姿和抽泣的聲音,透過花窗朝著窗外鎮定的看了一眼,堅定不移後,立馬站直了身子,微醺的醉眼朦朧,瞥見臉頰殘留眼淚的趙逸倫,很是不忍,卻依舊笑了笑:“你,來送我來了?”
淚水滑落逸倫的臉頰,充滿疑問的眼神不曾離開過眼前這個飄忽不定的女子,隻是他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心疼萬分,手中的酒壺落地,一把緊緊的將溯兮擁入懷中:“不要走。”
像是觸到她心靈深處最柔軟的地方,溯兮雙淚直下,理智告訴她不能留有餘地,不能再抱有劫後餘生的思想,更不能再動搖自己已經下定的決心,尤其是為了趙逸倫,她使勁的想要掙脫他卻怎麽也掙脫不開,索性不反抗的死屍一般僵硬的貼在他的胸膛上,緊緊的熨帖著。
房間,被寧靜包圍,讓人窒息,聽得趙逸倫哽咽的聲音:“惜溯兮,我不要你冒那麽大的危險,我隻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溯兮聽後,仿佛又繃起了她的某根神經一般,隻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掙紮,是的,她可以很狠心,對自己能,為什麽對別人不能,趙逸倫雖然是她所愛之人,卻也是別人呀!
而趙逸倫抱得更緊了,不理睬溯兮的反抗,用他渾身的力氣抵觸這溯兮,讓她動彈不得,大聲的咆哮出來:“嫩寒,我愛你,放不下你,留在我身邊好嗎?”
這才,不安分的溯兮終於平靜下來,不知是被趙逸倫抵觸的力氣弄的虛脫下來,還是被他的話語震驚?使勁掙紮的手也垂落在裙袂邊,隻是麵無表情直視逸倫身後的屏風,風吹著花窗簌簌直響,像雨打著芭蕉的惆悵,更像心被剝落的呻吟,痛不欲生的那種。
趙逸倫又何嚐不是如此,見她冷靜下來,才慢慢鬆開了抵觸她的身體,一隻大手也放開了她,深情地目光不忍溯兮憔悴不堪的神情,想用那隻大手擦去她臉頰的淚水,被溯兮躲過,她朝他微微一笑,輕抿一下嘴唇,從他腰間取下玉簫,很是情深的看了一眼,仿佛當前曾她玉簫的情景就在眼前,右眼的眼淚滴落在玉簫上,晶瑩剔透,照射出她憔悴的麵容,又是微微一笑,緩緩的將玉簫放入嘴邊吹奏起來,那動作一幀幀,一秒秒,讓人哀莫,讓人塵埃。刹那,嫋嫋聲起,像受傷在曠野中冰天雪地的白狐,孤苦無奈的求助,卻始終與白雪融於一體,淒冷的哀嚎至死也得不到別人的發現,溯兮終是千愁萬緒,也都隻能夾雜在這傷情的簫聲中。
俶爾,簫移音止,周圍的一切寂靜的可怕,月光下溯兮唯美的麵容也變得凶狠,失去了無助的哀嚎,瞬間,手高高的舉起,重重的將這支自己曾經送給逸倫的玉簫狠狠的摔在地上,留下了它成了三段的殘軀。
惜溯兮的舉動讓逸倫目瞪口呆,眼淚無聲的滑落,忙蹲身單膝跪地去拾起。
而溯兮吹簫的紅唇微微一抿,消失了她的貝齒,不屑臉上殘留的淚水,風一般的速度來之趙逸倫的麵前,蹲身,抓住他胸口的衣裳,露出瘮人的眼神:“我,惜溯兮,要你趙逸倫聽著,舉世而言,如果給我一個萬人羨慕的公主之位,我是不會要的。今生,既然當不了秦始皇,做不了武則天,也要成為萬人敬仰的王後。”
完後起身,負手立於軒窗前的月色下,不忍去看逸倫傷心欲絕的表情,是的,吹奏完這一曲,也就曲終人散了,從來沒有什麽緣無止境,自然也不會有不再辜負。
還有破碎的一節玉簫孤獨的躺在那裏,不被人理會,逸倫單膝從地上起來,立於溯兮背後,是及腰長發下的她脆弱的軀體,冷哼一聲,走到她麵前,單手扶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泛滿淚水的眼眶通紅:“多美的一張臉啊!被世人所期待、所仰慕、所讚譽,你美的秀韻多姿,美的雍容華貴,美的絢麗嬌豔,美的驚世駭俗。哈哈……這被世人公認的美,不怕爭議和挑戰的美到底是如何?”
溯兮憤怒的一掌將逸倫打倒在牆上,口中鹹味,鮮血流下嘴角,卻依舊笑著。麵對逸倫的諷刺,溯兮卻走進他靠牆的身子,應和著:“難道你不知道嗎?這匪夷所思的美可以幫我得到我想要的你卻給不了的美啊!”
溯兮的手伸向逸倫的臉頰,撫摸著:“你不也得到過麽?隻是現在,胭脂無味,君還敢劫色麽?”說罷,嘴唇貼近逸倫的臉頰,去吻他,逼他相信自己隻是一個不值得愛的風塵女子罷了!逸倫眼睜睜的看著溯兮的咄咄相逼,有的隻是不能保護心愛女子的無可奈何和聽著心愛之人的自我貶低的痛心罷了!
他扶開溯兮,擦幹她眼角的淚水,心疼不已:“對不起,嫩寒,我一時心急,才出言傷到你,隻是?隻有這一條路麽?我們兩個非得是這樣的結局麽?”
夜風靜靜的吹著,缺月移上樹梢,灑下斑駁的光點。
無力的軀體像牆上的地錦伸出它的吸盤緊緊的依附在牆上一般,頭微仰著,手就這麽無力的垂落下去,憔悴無比的麵容上是美好的憧憬——那個與世無爭的兜羅綿山莊。隻是眼淚不由自主的從充滿期望的眼眶中笑著滑落,朦朧的瞳孔守候著爇雪發出的殘光:“你知道嗎?我們不是隻有這一條路,而是我選擇的是這一條路。”
滿滿的痛苦的回憶慢溢,趙逸倫又何嚐不明白這一切,激動的叫了聲嫩寒,不希望她說下去。
溯兮將身子貼在牆上側著,頭歪著,眼睛向下斜著,微醺的醉意讓她緩緩的伸手去抓逸倫的那隻斷臂,淚水在月光的反射下那麽的晶瑩剔透:“我們逃出城的那天,是我通風報信給純魚,才有了現在的這一條路,你明白嗎?趙逸倫。”
溯兮將頭揚著,顫顫巍巍的伸出左手去擦逸倫殘留的淚水,哽咽難言:“不是得知你的死訊才嫁給純魚,隻是我下不了手來利用你;不是不相信你會去兜羅綿山莊找我,隻是我有比愛你更重要的仇恨;不是不答應留在你的身邊一輩子,隻是我們中間隔的距離會比一輩子長千倍萬倍。”溯兮的手慢慢放下,吃力的挪動著腳步,坐在凳子上:“我以為我能躲過仇恨的,是鵲兒的死讓我明白我根本就逃不了,所以我回來了。也好,現在,我能拋下一切和姐姐並肩作戰,而不是做隻依人的小鳥,由你保護著。如果你不想讓我自私的活著,就放了我吧!放了我們吧!去承擔起你該承擔的,博愛之王。”
溯兮的一席話是推心置腹,卻是尖銳的刀子,刮出鮮紅的血跡,逸倫苦笑著,頭倒向牆壁,身體不由自主的從牆體上滑落下來,癱坐於地,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就像昨天發生的一般,是啊!墨姬千叮嚀萬囑咐的事情還未曾做到,以致她死不瞑目,心愛的女人都要親手送進虎口,又何必空談那一顆博愛之心呢?自己被進退兩難,掙紮著、徘徊著,隻是眼前的她何曾退縮過,自己又有什麽理由來逃避呢?又或許,博愛之心隻不過是怯弱的心罷了!因它泛濫的愛牽製著自己的思想,讓自己失去了抉擇的能力。自己從來不是普通的一個人,為什麽卻連普通的人都不配呢?這些留下的難題難道會自動消失殆盡嗎?不會,你隻會給更多的人帶來更多的災難與無奈。抬頭望去,是月色下紙灰般麵容的她,心底的某一根弦被觸動,又倚著牆壁起身,手伸起,想要擦去她眼角的淚水,卻還是放了下來,堅決的口吻:“明天,我送你進宮。”
語罷,是溯兮眼眸下漸行漸遠的身影,支撐不住的她終於癱坐於地,自己的決定已經造就了未來要麵臨的一切,又有什麽理由再來反悔呢?疏梧撿月,囅然一笑,是不舍,更是無奈。
槭樹下斑駁的身影,冰輪無奈的傾瀉出他的哀傷,手中殘缺的兩節玉簫,再難奏出悅耳的音韻,隻是那深邃的眸子,一望無際的戀著他的土地,滿泛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