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開始就是為了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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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多情雁無路,角拙聲悲難畫堂。
暗淡的天空上掛著若隱若現的幾顆星星,孤獨的天際線畫出一道幽暗的弧形,若人憐惜。冥悲透露著陣陣幽寒,獨立於逸倫的後方,是忽隱忽現的箬竹徘徊在鎖夢的身體上,痛心的神情,沒有了麵對的勇氣。鎖夢不忍箬竹如此迫切的心情卻踟躕不前,手拄著冥悲,望著與月色相滲的寒氣,挪動了腳步,坐在他的身旁。
似曾相識的熟悉感,瞥見他手中的殘斷的玉簫,不正是自己當時在惜萱樓和著玉琴爇雪一起送給溯兮的嗎?淡然一笑,接過他手中的一節玉簫,喚了聲趙逸倫。
逸倫偏頭,是冥悲的寒意噬人心骨。這等孤傲除了幽鎖夢又豈會有第二人配呢?無奈的笑聲打破這岑寂:“哈哈哈……明天,我將親手將她鎖進牢籠,塵封我們的矢誌不渝。”
冥悲微顫,鎖夢也笑了,朝逸倫說了聲謝謝:“我不在的日子,謝謝你成為她的牽掛,讓她多了比仇恨更重要的東西,這樣的決定不是誰都做的了的,但是我相信你能接受它,如果這個世上還有一個比我更疼惜嫩寒,那一定是你,所以你會尊重她決定的一切。”
逸倫苦笑:“與其說尊重,倒不如說是我自己的無能罷了,她內心深處又怎麽會選擇這樣一條路呢?因為我沒有那個本事罷了。”
那殘斷之簫不是更好地證明麽?或許曾經的自己比她的仇恨更重要,眼眸低下,一切變得氣喘微微,許久,艱難的神色:“鎖夢,我是個懦夫不是麽?”
疏影橫斜,鎖夢搖頭:“就因為用愛包容一切,也期望著用愛感化一切,才痛失了太多的東西,如果這是懦夫,那麽勇者呢?不也就成了莽漢了。”
沉悶的氣氛被抑鬱包圍,又該怎麽逃脫?月兒漸圓,清晰可見桂樹下的身影。逸倫笑了:“後天就十月十日了,博愛又怎麽會比殺戮來的更直接呢?那才是我們該做的抉擇不是嗎?”
紫袍抖動,姮字玉於月下更加閃耀,幽淚亦吐露著陣陣青霧,映襯著冥悲的寒氣。鎖夢起身,喚了聲姨母,退其身後,與痕兒並列站著。
紫姮淡然一笑,暗淡的月色下趁著幽淚冥悲透出的殘光打量著逸倫,很是滿意:“韶華轉瞬,二十五載不見,你也出落成這般鐵骨錚錚了。”
逸倫起身,正詫異紫姮的話語時,被紫姮中食指點中太陽穴,浮現了梓木和箬竹死亡的畫麵,淚水無聲的滑落。紫姮無奈的笑容:“孩子,想必你養母墨姬也將一切訴說與你,你已得知自己的使命非常,隻是博愛之心便是仁慈之心,你不是懦夫,而是梓木、箬竹引以為豪的博愛之王。”
那些深刻的畫麵和著晚風拂起逸倫的思緒,讓他若有所悟,朝紫姮堅定地點頭,問道接下來該怎麽做?
紫姮從痕兒手中接過一雕花木瓶,緊攥於手中,向前走去,語重心長的言語:“藏王雖未現形,但後日之戰卻比終極之戰更為驚險,可能的話,我們要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不傷他們分毫,救他們與水火中。”
逸倫雖不解,卻更能確定墨姬的叮囑,屏氣凝神,怕觸動了什麽似的,等待著紫姮的解釋。
紫姮望著那輪偏移的圓月,很是不忍:“墨姬的一雙兒女被安上護法的身份,這也是墨姬逼你殺掉純魚的直接原因。”
此話一出,逸倫震驚之餘更是疼痛,忙跑到紫姮麵前,請求證實:“原來,純魚和嬈妹是親兄妹?那純魚的父親呢?”
紫姮搖頭,告訴他趙普不是念嬈的親生父親,他們的親生父親是現在的玄武淳於楓。逸倫這才回憶起小時候的一切,痛心不已,原來為了使命,墨姬一直默默地承擔著這麽多,那個雪地中自己救下的男子竟然是純魚和念嬈的父親。逸倫不忍之時,紫姮打斷了他的思緒,將手中木雕的瓶子遞給他:“後天,鎖夢與四大護法鬥爭之時,幽淚冥悲會劈開磁場中的罅隙,好讓你們進入無塵之界,這是無塵之水,你是博愛之王,它得融入你的鮮血,才能生效。”
逸倫接過瓶子,迷茫的眼神。痕兒向他解釋進入到無塵之界的條件,聽後,絕望的眼神直射那瓶所謂的聖水。
紫姮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可以不用喝這無塵之水,因為你有一顆至純至淨的心,隻是你的力量有限,畢竟無塵之界難關險阻,為了減少不必要的傷害,我想……”
鎖夢的心頭緊緊一怔,叫了聲姨母。
紫姮淚下:“幽淚冥悲必須合璧,痕兒得留下來,而我,也不能進無塵之界。所以,身為紫幽宮的後裔,嫩寒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想你會保護好嫩寒。”
槭樹的紅葉凋落,飄飛在冰冷的月光下。
星河天懸,秋風蕭瑟,是發絲下不知所措的愁容,辯駁:“可您有沒有想過,嫩寒的仇恨那麽重?”此言又何嚐沒有道出鎖夢的心聲,隻是淒切的眼神緊緊的盯著紫姮,希望她改變主意。
紫姮無奈的言語:“若成功了,她一人換回千萬人性命又有何不好呢?若不成功,也好早早解脫她痛苦的一生,黃泉路上,她不會孤單。”
大家知道紫姮主意已定,宿命麵前,誰可奈何?或許眼淚是弱者的東西,可無可奈何之際淚水又何嚐不是最好的發泄呢?月色微醺,是逸倫的鮮血,流入這木雕的瓶中。
月色移下樹梢,是清晨藏在雲間的第一縷曙光,鎖夢徹夜不眠憔悴的容顏,倚靠在懷中的冥悲上。屋簷的另一端,是痕兒一夜的徘徊,鬼靈精怪的她失去以往的無所畏懼,多了幾分沉著與冷靜。欲前去安慰,隻是怕傷上添殤,遂隻能遠遠地看著那個孤獨的背影。
平林漠漠曉風寒,雁字回時,陌上相逢否?望眼欲穿尋歸路?相思落塚紙成灰。
原來接觸,也不過是為了謝幕。
秋光甚好,趙普青袍掃地,是皇上的旨意,宣溯兮進宮覲見。欽此語落,趙普劍一般的目光投向逸倫。起身,讓純魚招待李公公正堂歇息,自己去通知溯兮進攻麵聖。
門口,趙普詫異的神情,狠狠斥責逸倫:“這是怎麽回事?皇上怎麽會見惜溯兮?你們瞞著我做了什麽?”
逸倫雖然料到早晚有這麽一天,卻不知道這一天來得這麽快,低下了頭:“皇上很早就跟孩兒提過,隻是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牆上的淩霄枯萎,想著事實如此,無可奈何,趙普平靜的語氣:“我懂了,你去正堂等著吧!”
逸倫知道大事不妙,想要問些什麽,卻被趙普大吼一聲快去方才離開。直至消失了逸倫一步三顧的身影,才箭步如飛的走向柒軒閣,片片殘花飛舞,擾亂塵陌。
素白的綾紗似水波輕盈,銅鏡前,青絲下的她眉目如畫,脂粉誘人,紅紙輕拿,出現了銅鏡後猙獰的麵孔,忙起身,慌亂的叫了聲爹。
趙普脫如狡兔一般將溯兮摔倒在床上,嬌豔欲滴的紅唇滲出了鮮血,仇恨的目光直視來勢洶洶的趙普。
若非惜紅衣,又豈有今日的惜溯兮?隻是你也要走了,不是嗎?”趙普諷刺的話語讓溯兮心如刀割一般,想起了紅衣的話語:他畢竟癡情不是麽?
正堂,逸倫見趙普久久不來,便知大事不妙,找了借口,朝柒軒閣走去。
柒軒閣。
待溯兮晃過神來,趙普已坐在床邊,輕撫她傾國傾城的臉龐:“我不知道你們瞞著我有了什麽陰謀,但是皇上的意思我明白,不過我既然明白,也該讓他明白我的意思。”語罷,袖手一揮,溯兮金紫色的外袍被飄起,袒露出雪白的肌膚,白皙的胸前是那塊發出紫光的妍字玉,與紫妍發生的一切清晰的浮現眼前,趙普心智迷離,不祥的預感占據了他的思想,而溯兮以為會被趙普侵犯而與之大打出手,紫幽宮的武術讓趙普更加迷惘,三招之下,溯兮不敵而被製服,趙普心急的語氣:“你到底是誰?”
刹那,趙逸倫急如閃電般的速度將溯兮從趙普手中奪了下來,脫下白袍,遮蓋在她身上,跪地:“爹請三思。”
趙普挪動著步伐,目光不曾離開過溯兮項上的妍字玉,迷惑充滿了他的思想,讓他不由自主想要弄清溯兮的身世。見狀,逸倫起身,將溯兮擋在身後,糾結的神情。
你到底是誰?項上之玉又是怎麽回事?紫妍是你的母親嗎?”趙普語無倫次,隻是向前走著。
逸倫回頭,看到了緊攥著妍字玉傷心欲絕的溯兮。恐懼的她分外激動,想要說些什麽被逸倫緊緊的抱住,說時遲那時快,拾起地上金紫色的衣裳出了柒軒閣,獨留趙普瞪大了的雙眼,他想著,或許眼前這個叫自己爹的媳婦就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爇雪氤氳著焚香飄起的煙霧,紫嬈、墨姬、紫妍、惜紅衣都在煙霧中若隱若現,峨眉輕斂,袖舞流年,可有人千萬流連?終不過蒼山負雪,浮生盡歇罷了!
香車碾過喧嘩,踏上了塵土,留下斑斑痕跡。西風烈,雪白的花絮飛來,縈繞在這金碧輝煌的香車周圍,金紫色的帷幔緊貼著檀木,可笑薄如蟬翼的帷幔隔出了兩個世界。香車中,麵無表情的紅顏冰冷的傲人,丟失了要去依靠的一切。白馬上的他仿佛羈旅,眼眸深邃的要看到天涯一般,無意的飄蕩。往事霏微,來生青脆,紅塵一戀心泣淚。誰不願?刹那永恒,記憶留痕。誰又肯?相別伊人,惜昔回輪清霜喧闐,易碎誓言,忘川漪漣,心絲嬋媛,奈何殘垣,情逝,依稀回旋,紅塵舊緣。恍惚間,相望早已無話,心如麻。夕陽西落,雁身橫過。寥落了一堵牆、一聲歎、一場漸行漸遠的相思夢……
紫幽宮,斷壁殘垣,枯樹被古藤纏繞,顯露出另一般生機。紫姮似一棵在月下唏噓無奈的古鬆,佇立悲慟。不遠處,是紫嬈僵硬的身體直直的跪在紫姮背後。滿泛淚水的眼神無比堅定的乞求著,那俏麗如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的麵容早已被歲月折磨,剩下了煞白的軀殼。這是她最後的期望,進入無塵之界。紫姮就這樣遠離著她,風下肆虐的白發張牙舞爪,好像在嘲笑紫姮的自欺欺人。閉眼,淚下:“你該見見她。”
一抹笑意浮現在紫嬈的嘴角,那意味著紫姮同意了她的請求,愧疚的搖了搖頭:“我沒有資格見她,是她擔起了我本該承擔的一切。”
聽罷,紫姮一聲長歎,將一小雕花木瓶遞給了她,讓她好生保重。說罷揚長而去時,是紫嬈激動的喚聲:“姐姐。”
停駐,淚如斷線的珠子,隻聽紫嬈笑道:“姐姐,妺蓁,不,鎖夢,就拜托你了,姐姐,你一定要保她周全。”
紫姮欲顧不顧,重重的點頭。那個背影如此沉重:對不起,紫嬈。是我沒有照顧好你,也沒有照顧好鎖夢,放心吧!要結束了,這場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的賭局該落幕了。
往事難堪,隻是那不知道何時開始的開端竟在一瞬間拉下了帷幕,省去了該有的一切。人多如此,因為以後的悔恨才滋生了彌補這一味湯藥。